黄雪燕洗完衣服,走出院子。她要去小卖点买点东西。
“黄雪燕同学,”黄雪燕转过身来。
“啊!是你,苏排长,您回来了。”黄雪燕惊喜道。
“是呀,我的任务还没有完成,当然要回来。你的腿好了吗?”苏雅关切地问。
“已经好了。”原来,前阶段打石头,突然上面的碎石落了下来,将她的腿砸伤了,当时他也在场,见状将她背下山,好在是碎石没有伤到筋骨。斯仁大夫给她敷了一些草药,现在已经完全好了。
“噢,我还有事,晚饭后你到我那儿去一趟。”
“好的。”黄雪燕回到住处,屋子里就她一个人,她躺在炕上想起去年初冬时节第一次见到他的情景。“这位是部队苏雅同志,这次来我们红星,帮助我们民兵搞军事训练……”乌书记向大家做着介绍。苏雅微笑着没有说话,他那浅浅的微笑给她留下了深刻的印象。课堂上,他为民兵们上着生动的军事理论课以及批判林彪军事路线课;训练场上,他严格地训练着青年队的新民兵们。尤其是自己,当时听到枪响就发慌,别说射击了。而今自己不仅完全不慌了,还可以举枪射击了。虽然枪法还不准,但毕竟向前迈了一大步。要不是他耐心辅导帮助,恐怕到现在自己还不行呢。随着时间的推移,苏雅渐渐走进了她的内心世界。他那令人心醉的笑靥,那充满磁性的带有蒙味的汉语,时时撞击着她的心。有一天,她到河边洗衣服。河面上已经结冰,她用石头砸开冰层,取出冰凉的河水洗了起来。
“黄雪燕同学。”一个熟悉的声音。
“苏排长。”
“这么冷的水,小心冻伤手指。”
“没事,马上就完。”
“我来帮你拧。”苏排长伸出手来。
“谢谢!”两人扯起衣服的两头拧了起来。突然雪燕脚下一滑,身体失去了平?,“哎呀!”就在她刚要倒下去的一瞬间,苏雅将她紧紧抓住了。那一刻非常之短,但如一股电流传遍全身,令她感到温馨。黄雪燕粉团着脸,低着头,再也不敢看苏雅那充满热情的目光。生怕内心的秘密被对方发现。那天,外面下起了小雪,她走出门外,来到大队部,走进那个黑走廊。一间屋子亮着油灯,苏雅就住在里面。透过门缝,她朝里面望去,只见苏雅一个人端坐在小桌前。他没有戴帽子,军装的上衣扣全部打开着,里面穿着一件白色的衬衣,左手插在腰间,右手握着钢笔在认真地写着什么。这是她第一次看到他休闲时的样子。平时,他总是军帽不离头顶,风纪扣从来没打开过——和连长一样,也许每个军人都是这样。他微侧着头,神态专注而优雅。平时她欣赏他的每一个动作,每一个姿势,现在她在欣赏着他静态的样子。她心里悄悄地呼唤着他的名字:苏雅,苏雅。苏雅仍然端坐着,丝毫没有察觉到外面的人。她想进去,可是她不敢,她悄悄走了出来。第二天,她又鼓足勇气来到那间屋子门前,她镇定了一下自己的情绪,然后轻轻地敲了敲门,可是一点动静也没有。她失望地漫步在营子里,多么希望偶然碰上他,哪怕只和他打一声招呼。雪花纷纷扬扬落了一身,雪水顺着头发流到了脸颊上。她又走到前街,漫天皆白,仍无人影。“回去吧。”就在她转身时,苏雅从白书记家走了出来。
“黄雪燕同学,你干什么?”苏雅问。
“噢,我没事,随便走走。”
“快回去吧,天这么冷。”
他回去了,这一走他还会不会回来?什么时候回来?她天天盼望着,今天终于又见到了他。他找我干什么呢?
“当当!”黄雪燕敲了敲苏雅的房门。苏雅将笔插入笔帽,急忙下了炕,打开了门,“请进!”黄雪燕走了进来。“请坐!”苏雅给她搬过一把椅子。然后走到桌子前倒了一杯开水递给了她。
“谢谢!”
“坐吧。”黄雪燕坐了下来。炕上的小桌上摆放了好多书,黄雪燕不禁说道:“苏教员,你每天那么忙,训练完了,还要看书,写东西。”
“不看怎么行,文化程度低嘛。”
“您别谦虚了,听你队前讲话,就像听一次优秀的讲演。”
“谁说的?”苏雅微笑地看着她。
“大家说的。同学们都说你有水平,你一定是哪个军校毕业的吧?”
“不,我没有上过军校,甚至中学都没毕业。”
“可你?”
“真的,十七岁以前一直在家乡,没有走出草原。”
黄雪燕眨着眼睛看着他,越发敬佩眼前这位军人了。
“黄雪燕同志,你进步很大。开始一听到枪响还捂着耳朵。”
“我可没捂耳朵。”黄雪燕极力否认着,脸上泛起了红晕。
“你没有害怕吗?”苏雅笑问道。
“我……”黄雪燕莞尔一笑,低下了头抚弄着衣角。
“没关系,女同志嘛,刚开始总有些害怕,现在好了,你完全适应了。你的蒙语怎么样了?”
“不好,有几个发音总是不准。”
“来,我考考你,您贵姓怎么说?”
“塔牙么日袄卜格台呗?”
“您叫什么名字?”
“坦奈——阿乐得日——很——格得格——呗,米尼——那日——黄雪燕。”
“好!只要坚持下去,你一定会说好蒙语的。”说着苏雅取下墙上的背包,拿出一本书来。“这是我在旗里买的《新编蒙汉语会话手册》,送给你。”
“太好了,谢谢您!”黄雪燕接过书翻看着。“我早就想买这书了,可惜公社没有。”忽然黄雪燕翻到了书的首页,只见上面工整地写着:“赠雪燕同学,让我们共同在革命的征途上,克服困难,坚定不移,奋勇前进。苏雅,一九七五年二月。”一股甜蜜的感觉涌上她的心头,她感到自己的脸有些发烫……
“雪燕,你的衣服。刚才去哪儿了?”孙红问。
“谢谢!我去了高娃姐姐家。”黄雪燕接过洗晾的衣服。她第一次撒谎,幸亏屋里暗,室友们没有发现她脸上泛起了红晕。
黄雪燕躺在炕上。十八岁的天空,少女的心扉。她想啊,想,“雪燕”,赠言中他这样称呼自己。“让我们……”我们这个再普通不过的词,显得那样亲切,那样让人想入非非。忽然她又不安起来,“我喜欢他?天哪!我不该……”
“雪燕,你在想什么?”
“没,没想什么。”
“是吗?我觉得你最近好像心事重重,有什么活思想了吧?”孙红问。
“什么活思想,没有。”黄雪燕掩饰着。
“你以前可不是这样的。”
“哪样?”
“以前活泼,好动,还爱唱歌,像个小姑娘。可现在变了。”
“又长了一岁了,当然不一样了。”黄雪燕巧辩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