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呀,为了胃,脸都搭上了。”
“别说得那么难听,这不光为了你、我的胃。我早就吃饱了,这是犒劳大伙的,这些日子大伙够辛苦的。”
“这些大伙也够了,真的该走了。”
“嗯,这会儿差不多了。”马力拍了拍鼓胀的大口袋,抖了一下身子。
“我来,你劳苦功高。”丁旭拎起袋子。
“我来吧,画家。”马力夺过袋子,扛起战利品。两人终于踏上了归途……
八点了仍不见丁旭和马力的身影,大家着急起来。“他们到底去了哪儿了?”所有的人都感到困惑。
“大家在营子里挨家挨户找,夏场还有几户没搬的牧民,我和江锋过去看看。”
“咱们悄悄潜伏进去,最好别碰上队长,躺在炕上就万事大吉了。”
“你用点脑子好不好。这么晚了,他们一定会找咱们的,况且我怎么办?”
“这几天放工晚,你就说你也病了,陪我一块病。”
“晚也晚不过这个时候,上天保佑,最好队长今天住在公社。”
走廊里静悄悄,两人如入无人之境。丁旭轻巧地打开房门,两人迅速躺在了炕上,“还好没遇上人,看来没收工,只好也装病了。”丁旭心里有些窃喜。
“总算躲过去了,我说还没收工嘛,就说这山里红是牧民送给我们的。”马力说。
“嗯,只好这样了。”
“不对呀,怎么好像厨房也没动静?”
“咦,怪了,难道他们真得像你说的去找我们了。”太静了,反而让他们心里不安静起来。两人忐忑不安地躺着,等待着事态的发展。忽然走廊传来了声音。
“营子前排我们挨家都看了,没有。”
“后排我们看了,也没有。”
“奇怪,两个大活人失踪了,没落下哪家吧?”
“除了牧主家和右派家,他们不可能去这两家。”
“看来就得等赵岩他们了,如果那儿也没有恐怕就难说了。”
“会不会逃跑啊?”
“往哪儿逃?”
“想家了,嫌这儿艰苦。”
“不会的,马力整天吵着骑马,丁旭也说要在这儿画几年画。”
“会不会遇到狼什么的?”
“你别吓人,不可能!”徐心池的嘴抖动着,心也提到了嗓子眼儿,“一定是去了夏场,没准牧民又留他们喝酒了。”
“如果真是这样,这回可得狠狠批评他们,喝酒竟然到了撒谎称病的地步。”正当大家议论着,外面传来了脚步声,“是赵岩他们回来了。”大家一下子围住了他们。
“找到他们了吗?”赵岩问。
“营子里找遍了,没有。怎么夏场也没有?”
“没有。不过布和说,昨天他采了一些山里红回来,走到河边碰到了丁旭,丁旭问他在哪儿采的,还问他那边儿景色美不美。我想一定是马力又馋了,丁旭想画画,所以他们去了那儿。”
“这么晚了,出事儿可怎么办啊。”
“我去找大队,让牧民骑马帮助我们找,一定要把他们……”
“等等,别……别找了,我们早回来了。”马力和丁旭突然出现在大家面前。
“你们去哪儿了,吓死我们了。”
“说,到底去哪儿了,不许说谎。”赵岩一脸严肃。
“我们看大伙挺辛苦,采了点野果。”丁旭接过话头。
“野果在哪儿?”有人急不可待地问。
“开会!”赵岩气愤地一转身朝会议室走去。
“让他们先吃饭吧。”孙红说。
“我们一点都不饿,早开完早睡觉,我可是困了。”马力打着哈欠。
“你俩呀,真不是省油的灯。”
“对不起,连累你了,队副。”
“什么叫连累啊,真出了事儿怎么办?这不是大城市,人丢了找派出所。这是草原,有狼,懂吗?”
会议室里大家端坐在凳子上,马力和丁旭两人坐在最后。
“我们青年队的纪律必须严肃整顿。今天丁旭和马力撒谎有病,放下活不干,跑到二十里地外去采集野果。如果我们青年队人人都像他们这样,我们就是一盘散沙,我们已经散了。你们一而再再而三地破坏纪律,你们的团性哪里去了?下一步旗里要选出先进知青队作为典型,就这样,别说先进,简直是落后典型。我们到艰苦的地方是为了锻炼自己,改造思想的,不是来玩的。我们……”
“哎哟!”马力大叫一声。
“怎么了,马力?”丁旭着急地问。大家回过头来,只见马力捂着肚子蹲在地上。
“马力,你怎么了?”赵岩一愣,匆忙跑了过来。大家也纷纷围了过来。“马力,马力,你怎么了?”王海军和丁旭扶起马力。
“我,我肚子疼。”
“你该不是又撒谎吧?”杨涛笑着对马力说道。
“不,这回是真的。”只见马力脸上豆大的汗珠滚落下来。
“海军快给他看看,要紧吗?”赵岩焦急地说。
“不要紧,一会儿就好,我吃山里红吃多了。”话音刚落,一阵哄堂大笑。
“你回去休息,好好想你的问题,大家接着开会。”
“我,我能坚持……”
马力的脸上涂了一条紫药水。他埋头割着麦子,他要把昨天的违纪用今天的劳动弥补上。镰刀闪闪,汗水滴滴,不一会儿他的脸变成了一张滑稽可笑的大花脸。杨涛走了过来。
“马力,检查写好了吗?”
“你别讨厌,这山里红你最好一个也别吃。”
“吃归吃,纪律还是要守的。”杨涛一边吃着一边开着玩笑。
“行啊!杨涛,真是一日不见不得不刮……”
“当刮目相看,是吧?用词简略些,我替你说。”马力没理他,继续割着麦子。杨涛又换了一付口气,“马力,你可真是的,怎么能装病呢?这可是道德品质问题。”
“你,你说什么?谁道德品质有问题?我看你才尽装病呢。我今天非教训你不可,看我怎么收拾你。”说着马力冲到杨涛面前抓住杨涛的胳膊,两人扭打起来。
“哎,你俩干什么,动什么手。”丁旭急了跑了过去,“快放手!”
“我非教训他这张臭嘴不可,本司令正一肚子火没处发呢。”
“你有能耐在头面前撒野,别冲着我来。”杨涛毫不示弱。
“谁叫你嘴贫,看你还耍贫嘴。我马力干活从来没偷懒耍滑,谁像你,就数你病多,三天打鱼两天晒网,还说我装病。”
“哎,你们看马力和杨涛打起来了。”
“杨涛可能又多嘴了。”
“干什么?你们到底要怎么样?还嫌不够吗?要打出去打!这是地,不是你们打架的地方!”江锋威严地走上前大声呵斥道,两人这才松了手。
“哼!欠揍。”马力拾起镰刀,回头瞪着杨涛,然后转过身又埋头割了起来。
“山里红不仅可以充当水果,而且还是一种中药材。可惜马力和丁旭代大家受过了。”陈玲对刘爱武说。
“是吗?那我们向赵岩建议一下,割完了麦子,全体出动采摘一天。”马力听到议论,眉宇间顿时露出了喜色,“哼!我就是犯错误,也是一个漂亮的错误。不像你……”
“你伟大,太伟大了!犯错误都犯出来好了。本人佩服之至。”
“快干活,少罗唆。”
“休息了。”大家纷纷坐下。
“马力,休息了。”
“我不累。”马力吐出三个字,镰刀舞得更欢了。
“哎呀!你这是和大家赌气呢,是不是?这是你的手套,又扔到一边了。”
“我不戴,戴着不习惯。”
“我再也不给你补裤子了。”徐心池一生气扭头就走。
马力抬起头来。“哎,等一下,你要是吃那个感觉好的话,帮我写个检查交上去,怎么样?”
“我再也不管你了。”徐心池说完突然她咯咯笑了起来。
“你笑什么,有什么可笑的?”
“你到河边照照,看看你的那副尊容吧。”
“同学们!走啊,采山里红去!”收完了麦子,腾出半天时间,大家在马力、丁旭的带领下奔向那片杂木林。
茂密的山里红树迎风摇摆着。密密麻麻的红果像一只只小灯笼似的挂在枝头,非常好看;又像是少女绯红的面颊,弯着细细的脖颈羞答答地低着头,惹人喜爱。它的叶子已变成了红色,像枫叶一样。
“啊!一夜霜风万木红。”郭子豪感慨道。
“山里红和山楂的味道没多大区别,就是果实大小而已。据说山楂就是以山里红为木本培育起来的。”
“哎,那咱们人工嫁接一下,让它的果子增大,不就免了某些人的口水了吗?”
“不光口水问题。咱们移植回去,种在门前,既有景致又有水果吃,而且药用,这轻而易举起码三得。”
“对,何乐而不为。我看咱们说干就干,这就搞两棵种上。”
“哎,心急吃不了热豆腐,植树要到春天,现在是秋天。”孔卫东紧接一句。
“你怎么知道的?”
“听我的没错,明年春天栽上。再弄点山楂树上的芽嫁接上,等着长吧。”
“孔同学,那全仰仗您了。明年你可要让我们大家伙儿受惠,别像蘑菇似的。让我们大伙儿跟随你‘磨咕’了半天,什么也没得到,空欢喜一场。”田小兵风趣地说。
提起蘑菇孔卫东又憋气了,这成了他心中的一块痛,他默不作声地走了。田小兵自知失言,望着孔卫东的背影不知如何是好。
“哎!孔卫东别走,过来!”孔卫东停下脚步转过身来,丁旭继续说道:“那不是你的错,是咱们不识货。贫下中牧说,如果蘑菇没有虫子,那就是毒蘑菇。毒蘑菇根本不能吃,吃的就是有虫子的。我现在宣布:正式为孔同学彻底平反昭雪,如果今后谁还有异议,那他就是诚心和咱孔大后勤作对,我们决不轻饶!”
“丁旭,你别以为大伙儿心里没数,我们心里早就给他平反了,就你耿耿于怀。”有人马上反击。
“我,我是那种人?”
“你素食主义者呀,孔卫东为了你才……”
“冤枉呵,孔同学快为我平反哪!”
孔卫东憨厚地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