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苏杭码头一个仓库后院,一名二十岁出头的瘦弱青年翘着二郎腿正兴致满满的数着桌前的几串铜板,这是他刚贩卖货物得来的钱财。一边数着,还一边一个人独自乐呵呵笑着,配合上他那副尖嘴猴腮的模样,倒是显得极为猥琐。
青年叫钱丰,为人小气贪财,你若是有什么事需要他帮忙一下,无论多小的事情,他都首先一定要谈钱。有钱自然帮你,没钱立刻让你滚蛋,整个人都钻进钱眼里了,所以背地里大家都叫他钱眼。
一个钻进钱眼里的人,又只知道游手好闲,可想而知他的生活将会有多么糟糕。不过,比较幸运的是他有一个好亲戚,一个在苏杭码头担任主事的舅舅。
钱眼的舅舅当然也知道自己外甥是个什么德行,不过耐不住自家妹妹的亲情攻势,再加上钱眼也是他唯一的外甥,所以就让他担任了他管辖下一个仓库的包头管事。
钱眼在担任包头管事之后,兢兢业业,奋发图强,将钻进钱眼的本事发挥到了极致。每天都瞪大了眼睛在仓库四处晃荡,就盯着能从货物上面遗漏下些物件,然后美名曰保存暗自拿走。毕竟每天来来往往的货物太多,稍微掉落一些货物老板也不会发现。靠着捡漏贩卖,钱眼倒是发了不小的财,此后更加热衷于这项工作。
“钱哥,这位是苏大哥,想来这里搬货,你看?”重刑带着苏扶进了后院对着钱眼说道。
“想进来可以,十个铜板,如何?”钱眼开头就是谈钱,真没辱没他的外号。
“行,钱哥,十个铜板你就从我工钱里扣吧。”重刑爽快的答应下来,十个铜板对于他来说也就是一趟搬货而已。
“嗯,那你们去忙着。”钱眼忙着数钱,根本就没空理重刑二人。
重刑跟苏扶出去以后,来到了一处落脚地休息,在他们旁边坐着一名枯瘦如柴的老头,一把年纪了没想到还来搬货。
“关老,早上好。”重刑似乎跟干瘦老头很熟稔,热切的打着招呼。
“恩,来了啊,好。”关老看到重刑后眯起的眼睛张开了一条缝,笑眯眯的说道。
“关老,这是苏大哥,今天开始也和我们一起搬货了。”重刑对着关老介绍道。
“关老,好。”苏扶上前礼貌的招呼了一声。
“恩,好,搬货可是个累活。第一天特别累,所以今天小苏你少搬点,等身体适应了可以多搬点。”关老善意的提醒道。
寒嘘了几句之后,重刑便和苏扶坐在一旁休息,等待商船到码头。
重刑靠近苏扶,小声说道;“关老也是个可怜人,家里有个儿子、孙女。只可惜儿子是个赌鬼,整天就知道赌钱。关老没办法,只好每天出来搬些货赚点小钱养活孙女,唉。”说到最后,重刑叹了一口气,稚嫩的娃娃脸上浮现出一股与年纪不符的哀愁。他家中又何尝没有一个烂赌成瘾的赌鬼,相比之下他年轻力壮还能多搬些货养活一家人,关老年数大了终究搬不了多少货物。
随后,重刑又给苏扶介绍了一下搬货的事宜。码头搬运一袋货物到仓库可以得到十个铜板,这价钱虽很低,只是搬货完全是力气活。力气大的可以多搬些,自然也就多赚点钱。寻常人一般搬个十趟左右也就乏累了,一天赚个百十个铜板,养家糊口也是可以的。
接下来的一天,重刑的表现重新冲刷了一遍在苏扶心中的印象。
仓库中大多是青中年男子,他们每趟搬货都是肩扛一大袋货物,重刑却是左右两肩各自背负一大袋货物,他一趟相当于别人两趟。而且别人每趟搬完后都是大汗淋漓、气喘吁吁,必须休息片刻之后才有力气再去搬货。重刑他却是连续搬个十趟左右才会休息一会,简直让人瞠目结舌。
这般气力,堪称天生神力,苏扶不禁在心中感叹。
每搬一次货物回仓库,都要去钱眼那里登记一下,累计登记下来才好计算一天的工钱。
苏扶看了一下重刑的搬货次数,足有二十五次,这其中还不包含他中途替关老搬了好多次。由此看来,重刑能在瀑流的冲击之下稳稳站在大岩石上并不是偶然的。
最重要的是苏扶已看出重刑并不会武,尚未修习过武却有这般神力,若是练武了那武力还不逆天了。可惜苏扶修习的路子并不适合重刑,否则还真想好好教授一番。
“苏大哥,没想到看着你有点瘦弱力气却这么大。第一天来就搬了二十次,而且还跟我一样都是肩扛两袋,真厉害。”重刑满眼佩服的看着苏扶,他知道自己的力量异于常人,这些年来还真没遇到过力气跟他一般大的人。苏扶能和他一样肩扛两袋搬运二十次,让他很是惊讶和叹服。
感受到重刑的炽热目光,苏扶无奈一笑,单比力量恐怕他还是比不上重刑。力气对于苏扶来说倒是个软肋,毕竟他不是从小就开始练武,只是四年前才正式习武。纵使有老头的药酒滋身锻体,气力始终还是弱人一筹。不过没事,力量方面的不足他可用刀法技巧弥补。断刀在手,任你一双肉拳在强,也抵不过他一刀之利。
“小苏,本以为你今天会吃不消,没想到蛮有力气的。我年轻的时候,力气根本没法跟你比。”关老在一旁赞道,像重刑这种十四岁就有一身蛮力的少年终究不常见。反观身形单薄的苏扶能有这般力气,倒是让他惊讶的很。
苏扶微微一笑,若是身为三流高手都没有这点力气,那他也真的是太弱了。
在苏扶三人对面百步距离的一个角落,一伙劳工聚在一起,一个个冷眼看向他们,只可惜这一幕他们却都没有看见。
……
……
回到重家之后,苏扶才感觉双肩有一阵酸痛感,当下脱下衣服一看,只见两肩处出现了两条红印。
“苏大哥,给你打了盆热水,快用热毛巾敷敷吧。第一天搬货,都会这样,搬个几天之后就好了。”重刑端着一盆热水走进了房间。
“好的。”苏扶走了过去,从热水盆中拿起热毛巾将其拧开后敷向了右肩。
时间过的很快,转眼间苏扶便在重家住了一个月。这一个月,苏扶过的充实忙碌。每天鸡鸣声起,苏扶便和重刑来到瀑布下接受瀑流的冲洗,值得庆幸的是苏扶终于可以站稳身形而不被瀑流冲走了。虽然身子还不是很稳,但只要再给苏扶一些日子,他也可以像重刑一样浑然不受影响了。至于白天他就在苏杭码头搬一天的货物,晚上则练习断刀六决。
苏扶修习的刀法便是断刀六决,对于刀法的名字,他也不想多说什么,这明显就是大叔随便一想脱口而出的名字。
还有一件让苏扶始料不及的是他竟然在这一个月里感觉到自己的气力明显增强了许多,也不知是搬货的作用还是瀑流的效果,抑或两者皆有。
……
……
这一日,到了每月发工钱的时候。重刑领取了十五两,是整个仓库里最多的。钱眼才刚拿出十五锭白银,整个仓库里的人顿时都伸直了脖子,死命的盯着银子看,巴不得把那些银子尽数藏进自己口袋里。就连钱眼给银子的时候,脸上都流露出一种痛心疾首的表情。好像这些钱原本都是属于他的,一下拿出去给别人不知道有多么的舍不得。
重刑咧着嘴笑了笑,将十五锭白银一股脑收进了从家中带来的钱袋。只能在一旁干巴巴看着的人看到这一幕后,一个个耸搭着脑袋神情失落的收回了脖子。
轮到苏扶领取工钱时,仓库里的人一个个又都将脖子伸了出来。谁叫苏扶是仓库里搬货只比重刑少上一些的人,老话说的好物以类聚人以群分,能和重刑这个恐怖小子正常相处的人气力当然不一般了。
十二锭白银!
钱眼心里在滴血,尽管这些都不是他的钱,但是眼睁睁的看着这些银子从自己手里流出去还真是心疼。
苏扶刚将十二锭白银直接放进了重刑的钱袋里,突然猛地一转头,警惕的扫视了一圈后收回了视线。
“苏大哥,怎么了?”重刑疑惑的问道。
苏扶摇了摇头,道;“没事。”就在刚才,他隐约间感受到一抹杀机在他背后,所以他才会转过头去。只是等他转过去的是,却发现什么都没有。仓库里怎么会有人想杀他,或许只是最近太累了,产生错觉了。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苏扶和重刑走到关老身边的时候,关老突然没头没脑的说了这么一句话。
“木,啥风,关老你说什么?”重刑一头雾水的问道。
“今天早点回去把钱安置好,毕竟这么多钱要是丢了就糟了”关老含有深意的看了苏扶一眼。
这一个月里,苏扶经常和关老交谈,也没少帮他搬货,倒也熟络了许多。联系先前一闪而现的杀机,苏扶若有所思,随即眼睛一亮,谢道;“多谢关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