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窒息中感受死亡的过程比死亡本身更可怕,更绝望,更痛苦。梦荷在手术前夕选择离开李景天其实是解放了自己,也解放了李景天。
泥鳅汤终于熬好了。陆潇端着一碗雪白的泥鳅汤小心翼翼地走到梦荷身边,像往日一样哄着梦荷喝下。
自从化疗以来,梦荷觉得身体的状况仿佛大不如从前,哪怕一碗汤都需要就着内心半碗的眼泪喝下。
“爸、妈、陆潇,我想和你们说一件事,余下的6次化疗我不想再做了。我觉得自己的身体无法再承受这样的折磨和摧残,如果我的生命真的只能行进至此,我不想再听由老天的安排,如果余下的时间就这样整日往返于医院,病床,我可能真的会垮掉的。我想和老天搏一搏。”梦荷缓缓地对尹中华他们说道。
“什么?梦荷你到底在想些什么呀?好好的又不听医生的安排了,我知道化疗很痛苦,可……,可不做化疗病怎么好得起来?”徐梅一听梦荷要改变医生的治疗方案就着急起来。
尹中华和陆潇都没说话,两个男人都陷入思考中,不知道该怎样回答梦荷抛出的又一个难题。梦荷自生病以来所经历的痛苦,都是他们亲眼所见却无法分担的,也是常人所难以想象的。
“梦荷,那你打算怎样?”陆潇握住梦荷的手问。
“我不想再做接下来的化疗了,只吃药和做调理。我想和你去XX海边,我想和你到处去走一走,看一看,如果你有时间的话。”梦荷看着陆潇,饱满深情地说道。
“我不同意,梦荷你不要总是这么任性好不好?你别忘了,你现在是一个病人?”徐梅马上强烈的表示反对。
“爸、妈,就是因为你们总是围在我身边,不断地提醒着我,我是一个病人,我不愿意接受每天这样凝重的气氛。我希望你们忘记,我也忘记自己是一个病人。如果我的生命真的留不住了,剩下的日子我不希望大家整天都以泪洗面的度过,剩下的日子我希望能和陆潇一起度过。”梦荷停顿了片刻继续说道,“就在昨晚,我做了一个梦。我梦见和陆潇在梦里发生了激烈的争吵,然后我们彼此又和解了。梦里,我对陆潇说的每一句话,每一声质问都如此的清晰。醒来以后,我才知道他对于我的重要。我在梦里对他说的每一句话都是自己内心真实的独白,原来人真的是没办法欺骗自己,一个梦就把伪装的自己打回原形。我一直在想一个问题,那么多的人端着酒杯向我走来,与我共饮,而唯独陆潇叫住我,敬的那杯酒,经年累月我却一直无法清醒。或许这就是老天注定的遇见,或许这就是我和他前世今生注定的缘分。我从未曾想到在我生病以后,他会一直陪在我身边,包括和李景天义无反顾的选择离婚的时候,我都未曾想到他会再度出现。如果说,我曾经抱怨过老天的不公,那现在我对老天只有感激。感激因为陆潇的出现,我才明白原来爱情是如此美好玄妙的一件事情,彼此相爱是如此幸福的一件事情。这一生在这世上,路长路短都已经不重要了,因为我已经遇见了自己想要遇见的人。”梦荷说完,感觉有些虚弱无力,她将头轻轻地靠在了陆潇的肩上。从此以后,她不想再掩饰自己的情感。她爱陆潇,她想每一分每一秒都和陆潇在一起,听他说话,看他微笑,看他忙碌,看他像小孩一样偶尔流露出的有些羞涩的样子……,一切都是那样的幸福美好,又何必在乎生命的长短呢?
“梦荷,如果你已经决定了,那你就去做吧!老爸支持你,老爸要你快乐幸福地好好活着!”听完梦荷轻轻柔柔地说完内心独白,尹中华首先发表了自己的意见。女儿尹梦荷写在脸上的幸福满足,那是无遮无拦地,当老爸的又有什么理由反对这个倔强的女儿呢。
“你,你就由着她的性子来吧,不好好地配合医生治疗,还满世界乱跑。你不心疼你自己,也不心疼心疼你老爹,老妈。”徐梅说着说着眼泪就下来了。
“随她吧!你没看出来现在的梦荷比任何时候都坚强。”尹中华朝徐梅努努嘴,俩人回到卧室。
陆潇轻轻地拥着梦荷,心情澎湃,梦荷所说的正是他自己想说的,梦荷的感受正是他自己的感受。当他离开Z城的时候,他一度试着去忘记梦荷,试着去清空那一段记忆。可终究他发现一切的挣扎都是徒劳,当梦荷在那个夏日午后,足球场边,浅笑盈盈地向他走来,将那瓶水递给自己的时候,她就这样走到自己心里去了,从此再也没有办法忘记。一切都毫无征兆,不管自己如何逃避,都没办法否认自己爱上梦荷这样一个事实。越挣扎越痛苦,而现实的存在更痛苦,因为对于柳洁明明已经没有了感情还要在一起这样一个现实的存在更让他感到痛苦。最终他才执拗地选择了和柳洁结束感情,虽然那时并不知道这一生和梦荷是否还有交集。
“梦荷,我愿意陪你去你想去的任何一个地方,只要你好好的,我愿意一生一世陪着你。”一生中能够遇到想遇见的那一个人,又何必在乎去向何处。
四目相对,梦荷的眼泪又忍不住扑簌簌滴落,陆潇拭去梦荷的眼泪,柔声说道,“答应我,这一生都不要流泪了?”
“我没办法答应你,因为并不是所有的眼泪都代表痛苦!据说幸福的眼泪也是癌细胞的杀手。”
“那我就一直让你幸福下去!梦荷,这一生能遇见你,我发现自己才是老天最厚待的那一个人,最幸福的那一个人。”
“你说的是你自己还是说我?”梦荷扬起头看着陆潇的眼睛。
“我说的是我们!”陆潇轻轻地刮了一下梦荷的鼻头,“梦荷,我有一种预感,我相信你会好起来,度过这一个难关的。”
接下来的日子里,梦荷和家人为着即将到来的出行做着最充足的准备。所有能想到的细节,大家都写在纸上,反复地查看,生怕有一丝的疏漏。该带的物品、该带的药品……,甚至是万一梦荷有意外发生,离得最近的医院等等一系列方案措施集思广益地全写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