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荷,你听我说,我不是想隐瞒你什么,而是我都还不清楚和肯定陆潇为什么会辞职到ZQ城‘轩滋味’来当中餐厅经理。他只是说想见见你,见见大家。”小娜有些歉意地对梦荷说。
“辞职?”梦荷有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梦荷,小娜,我确实从M城的单位辞职了。没有别的原因,我只是想尝试一下换一个工作环境,换一种生活状态。刚好我舅舅想找投资项目,于是我就近水楼台先得月了,开了一家‘轩滋味’中餐厅。一直以来我对美食都很感兴趣,也算是遂了自己的心愿。”陆潇看着梦荷满是疑惑的眼神说。
“陆潇,你知不知道你自己多大年纪了,快人到中年的人了,说辞职就辞职,你考没考虑过你家人的感受,征没征求你家人的意见?”梦荷一脸着急的问陆潇。
“正因为我知道自己已经不再年轻了,所以我清楚地知道自己想要的生活。考虑了很久,家里人也理解和同意了。”
梦荷看着陆潇,确定他并不是开玩笑,她反而不知道该说什么了,每个人都有权选择自己的生活方式。何况陆潇只是自己的一个朋友、一个曾经的同事,他的决定和选择与自己又有什么相干呢?
雅轩5的气氛一下子仿佛就僵在了哪里,梦荷双手端着茶杯,仿佛在喝水,又仿佛凝神沉思。陆潇看着梦荷,欲言又止。小娜见此情形,也有些蒙圈,只好再次站起来,“梦荷、陆潇,很久没看见你们,我敬你们一杯。大家好不容易聚在一起,说一点儿高兴的事儿吧。我觉得吧,陆潇离开单位自主创业也很好呀,人这一辈子最惬意的生活不就是能把兴趣变为谋生的手段吗?陆潇现在过得不就是他自己想要的生活吗?梦荷,我觉得我们应该恭喜陆潇,大胆勇敢的迈出了这一步?”小娜说完,自己一仰头,一杯红酒见了底。
“那倒是,潇潇洒洒地把单位炒掉了,确实没几个人能有勇气迈出这一步。我也敬你一杯,陆潇。”梦荷看着陆潇,看着这个能勇敢果断地炒掉单位的人,却在自己最失落地时候电话、短信都不曾回复的人,梦荷觉得原来自己在陆潇的心里确实没有想象的那么重要。
桌上的气氛仿佛缓和了许多,却殊不知每个人的心情已经辗转几次,思绪飘飞又拉回,想说的话在唇舌间几度徘徊……。
时间就是这么奇妙,沉淀一些东西,分割一些东西;凝聚一些东西,淡漠一些东西;记起一些东西,遗忘一些东西。于梦荷而言,有些东西不是消失在了时间里,比时间更容易让人消失遗忘的是冷漠。
桌上的菜已经热了一遍,红酒已经喝了一瓶,记忆的闸阀此时才缓缓打开,话题里重新找到了一些让人感到温暖的东西。
“陆潇,我问你,好好的领导放着不当,干嘛想到要辞职,并且非要到ZQ城来开中餐厅?必须说实话,否则把这满满的一杯红酒喝了。”小娜端着酒杯看着陆潇逼问着。
“我已经说了,正因为自己不年轻了,所以才想过自己想要的生活。我并不是一时的任性,冲动,而是想了很久才做的决定。”陆潇看了一下梦荷,缓缓说完,却端起小娜掺满的红酒一饮而尽。
“干嘛,说了实话还要喝酒?”小娜想伸手拦住陆潇,却没拦住。
梦荷静静地在一边听着,没说话。内心里她还是赞许陆潇的这份勇敢和洒脱,那自己想要的生活又是什么呢?年少的时候曾经憧憬的恋人、情感、生活、工作等等一切叫做“幸福”的东西,现在自己得到了吗?已走到中年的门槛,还是曾经的模样,曾经的真实吗?
梦荷重新认真凝神地看着陆潇,一别的这几年,陆潇的脸上少了那时的明朗,多了一份坚毅,俊朗的脸依旧棱角分明。那激起波澜地一眼相望,此刻想起依然如此清晰。世间的许多事,如若是注定,那曾经不经意地两两相望,是不是注定缘自那时起,故事才开始。可这样的故事,又该如何续写?
酒,在梦荷的眼中,向来不是好东西。可在餐桌上,犹如写文章,酒却是主脉络,点睛笔,少了无神、乏味、不生动;多了却也煽情过分,忽略了细节,最后甚至忘记了故事的过程、故事的结局。酒到微醺,情到动容,便是极佳的喝酒状态。恰如夏秋之更替,有些闷热撩人,却又能静心处之。
此刻,酒让大家找到了更多的话题,更多的回忆。回忆成了大家最喜欢的下酒菜,也更能温暖彼此的内心。才几年的时光,渐进中年的彼此却无端的生出了许多的感慨。身边的有些人已经过早地离开了,有些人渐行渐远了,有些人走散了……,曾经青春年少的自己也步入中年了。
自然的话题里少不了对于罗晓的回忆,而罗晓对于梦荷又是一个触动了,想起了就会伤心的泪点。曾经那样温婉,纤弱的罗晓却未能逃脱命运的捉弄。当生活总看不到曙光的时候,她选择了完完全全、彻彻底底地投入了黑暗,选择了死亡。生活毕竟不是小说,没有那么多地一见倾心,也没有那么多地刻骨铭心,我们只想遇见一个人,喜欢一个人,走完这一程。当罗晓失去刘东哲的时候,她知道属于她的这一程已经走完了。余下的人生要么苟延残喘,要么浑噩度日,而这样的余生会折磨的她生不如死。
“梦荷,罗晓已经走了这么久了,每次说起她,你还是忍不住总爱哭。我们不说她,行了不?哭的别人心里也难受死了。”
陆潇看见梦荷并没有哭出声音,只是眼泪像断线的珠子一样,不停地滴落。他将纸巾递给梦荷,“梦荷,如果你想哭就哭出来吧!”
在这样的环境、这样的氛围,梦荷还是没任性到不管不顾。她习惯性地用手揉了揉自己的鼻翼两侧,努力地平复着自己的情绪。
“记得,下次上来把麦穗儿叫上。”梦荷冲着小娜说。转而又对着陆潇说,
“陆潇,不管怎样,你有你自主决定生活的权利,并不是每个人都喜欢这种早九晚五一成不变的生活方式,首先恭喜你勇敢地跳离了出来;其次,我和小娜说了这么半天、喝了这么半天,都还没恭贺你餐厅生意兴隆,财源广进……。”
“对,陆潇,梦荷说的对,我们俩吃了你的好菜,喝了你的好酒,却还没说恭贺你的好话,就祝你天天宾客盈门,数钱数到手抽筋吧!”
三个人端着酒杯,挨个碰了一下。除了小娜,陆潇和梦荷只是轻微地饮了一口。
陆潇看着梦荷,梦荷的脸上已经泛起了红晕,刚才哭过的眼睛仿佛有些微红,眼里仿佛还盈着泪水。有些问题如果说梦荷想不明白,自己又何尝不是呢?那走了心的一眼,从此梦荷又何曾从心里驱散离去。仓央嘉措说,人生有八苦,生,老,病,死,爱别离,怨长久,求不得,放不下。一个年少多情的喇嘛,不看佛经、不修佛学、不转经筒,却参悟世间百般情爱,发出“世间安得双全法,不负如来不负卿”的感慨。许多的话陆潇想对梦荷说,却又不能说。他知道梦荷对于自己上次短信的冷漠一直无法释怀,可他现在没办法给她解释,但也不想对她撒谎,就只能看着梦荷对自己的感情一点一点减弱。现在他到ZQ城来了,勇敢、毅然地来了,这一生他都不想再尝试和梦荷形同陌路的滋味,他只想象曾经在Z城一样,偶尔看见梦荷就好。
象许多分别许久的朋友一样,三个人回忆了往事,聊了旧日的朋友,又分别询问了解了一下各自的近况。话题浅浅,情份满满,却依旧感到一些时间带来的疏离感。陆潇想,这样的感觉总会消散的。梦荷却悲哀的感到难受,别了许久的时光,还能从光影里如当初般照见你,照见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