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明媚的朝阳染红了天空,抚慰着那吐着白沫的浪潮。
梁瑞酒家此时已备好了丰富的酒筵,(酒家的那座凉棚是读者们已熟悉了的)。摆席的那个大厅非常宽敞,并排开着几扇大窗子,每个窗子上都有用金字写着的上邦各大城市的名字。在这排窗子底下,是一条跟屋子一样长的木板走廊。筵席虽预定在十二点钟开始。但在这之前的一小时,走廊上便早已挤满了性急的前来贺喜的客人,他们有些是君山号上同李格銮要好的船员,有些是他的私人朋友,全都穿着最漂亮的衣服,给这个愉快的日子增光不少,大家都在纷纷议论,君山号的船老大要来参加婚宴,但大家又似乎都不相信李格銮能有这么大的面子。
还是与黄晋升同来的张瑚房证实了这个消息,说他刚才遇到了宋刚来兄弟,宋刚来兄弟亲口说要来赴宴。
果然,不一会儿,宋刚来兄弟便走了进来。君山号的水手们纷纷向他致意、欢呼。在他们看来船老大的光临证实了一个传闻,李格銮不久就要做君山号船长了,由于李格銮是船员们都一致爱戴的人物,所以当船员们发现他们上司的意见和选择正好符合了他们的愿望时,也就禁不住欢喜起来。
这一阵嘈杂而亲热的欢迎过去以后,张瑚房和黄晋升便被派去到新郎家中去报告重要人物已经到了的消息,希望新郎赶快来迎接他的贵宾。
二人便火速前往,但他们还没走出百步远,就有一群人向他们走来,前面走着的那对新人和一群伴随新娘的年轻人人,新娘的旁边是李格銮的父亲,他们的后面则跟着亲爱的。他的脸上仍旧挂着一种阴险的微笑。
宋丽丽和何源君都没有注意到他脸上那种异样的表情。他们实在是太幸福了,所以他们的眼睛除了互相深情地注视着以外,就只看到他们头上那明朗而美丽的天空。
张瑚房他们完成了自己的使命,并向何源君亲热地道贺以后,张瑚房就走到了亲爱的的身边,黄晋升则和李格銮老爹留在了一起。老李现在已成了众人注目的焦点。
他穿着一套剪裁合体、熨得笔挺、钉着铁钮扣的黑衣服。他那瘦小但依旧相当有力的小腿上套着一双脚踝处绣满了花的长统袜子,一看便知是湿牢货;他的三角帽上垂下一长条蓝白色丝带结成的穗子;拄着一根雕刻得很奇特的手杖。黄晋升一副卑谄的样子跟在他身旁,希望美餐一顿的渴望使他又与李格銮父子重归于好了,昨晚上的事,他脑子里留有模糊不清的印象,——就象人从梦中醒来时脑子里留下的模糊印象一样。
张瑚房走近那个失恋的情人的时候,意味深长的看了他一眼。只见亲爱的脸色苍白,神情茫然地慢慢跟在那对幸福的人后面,而面前那对满心欢喜的人却似乎已完全忘记了还有他这个人存在着。他的脸偶尔会突然涨得通红,神经质的抽搐一下,——焦急不安的朝平城那个方向望一眼,好象在期待某种惊人的大事发生似的。
李格銮的衣着不仅很合式,而且也很简单,他穿着一套半似军服,半似便服的商船船员制服。他那张英俊的脸上闪着喜悦和幸福的光芒,显得更加英气勃发。
宋丽丽可爱得象塞浦路斯或凯奥斯的彭城美女一样,她的眼睛乌黑明亮,嘴唇鲜红娇嫩,她的步伐就象江南女子和宫廷少女那样轻盈和婀娜多姿。假如她是一个城里姑娘,她一定会把她的喜悦掩饰起来,或至少垂下她那浓密的睫毛,以掩饰她那一对水汪汪的热情的眼睛,但宋丽丽却是一个劲地微笑着左右顾盼,好象在说:“假如你们是我的朋友,那么就和我一起欢乐吧,因为我实在是太幸福了。”
当这队伴着新郎新娘的行列进入刘记酒家的时候,宋刚来兄弟就迎上前来,他身后跟着早已聚集在那儿的捕快和水手,他们已经从宋刚来兄弟那儿知道他已经许过的诺言,知道李格銮就要接替已故的李元辉船长了,何源君一走到雇主的前面,便把他的未婚妻的手臂递给宋刚来兄弟,后者就带着她踏上了木头楼梯,向摆好了酒席的大厅走去,宾客们嘻嘻哈哈地跟在后面,楼梯在拥挤的人群脚下吱吱地响着。
“爸爸,”宋丽丽走到桌子前面停下来说。“请您坐到我的右边,左边这个置人要让一位始终象亲兄弟那样照顾我的人坐,”她这句温柔而甜密的话象一把匕首直刺入亲爱的的心。他的嘴唇苍白,棕黑的皮肤下,可以看见血液突然退去,象是受到了某种意外的压缩,流回到了心脏里去了一样。
这时,坐在桌子对面的李格銮,也同样正在安排他最尊贵的来宾宋刚来兄弟坐在他在右边,张瑚房坐在他的左边,其余的人也都各自找到了他们认为最适当的位子坐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