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船老大这样一问,张瑚房的脸顿时涨红了。“那天我经过船长室门口时,那门是半开着的,我便看见船长把那包东西和一封信交给了李格銮。”
“他没有对我提到这件事,”船老大说,“但是如果有信,他一定会交给我的。”
张瑚房想了一会儿。“这样的话,宋刚来兄弟,请你,”他说,“有关这事,请你别再去问李格銮了,或许是我弄错了。”
这时,那年轻人人回来了,张瑚房便乘机溜走了。
“喂,我亲爱的李格銮,你现在没事了吗?”船老大问。
“没事了,兄弟。”
“你回来的挺快呀。”
“是的。我拿了一份我们的入港照验给了官兵,其余的证件,我已交给了引船人,他们已派人和他同去了。”
“那么你在这儿的事都做完了是吗?”
李格銮向四周看了一眼。
“没事了现在一切都安排妥了。”
“那么你愿意和我一起去饮茶吗?”
“请你原谅,宋刚来兄弟。我得先去看看我父亲。但对你的盛情我还是非常感激的。”
“没错,李格銮,真是这样,我早就知道你是一个孝敬的儿子。”
“嗯”李格銮犹豫了一下问道:“你知道我父亲的近况吗?”
“我相信他很好,何源君兄弟,不过最近我没见到他。”
“是啊,他老爱把自己关在他那个小屋里。”
“但那至少可以说明,当你不在的时候,他的日子还过得去。”
李格銮微笑了一下。“我父亲是很要强的,很要面子,兄弟。即便是他饿肚子没饭吃了,恐怕除了上帝以外,他不会向任何人去乞讨的。”
“那么好吧,你先去看你的父亲吧,我们等着你。”
“我恐怕还得再请你原谅,宋刚来兄弟,——因为我看过父亲以后,我还有另外一个地方要去一下。”
“真是的,李格銮,我怎么给忘记了,在哒坦人那里,还有一个人也象你父亲一样在焦急地期待着你呢,——那可爱的宋丽丽。”
李格銮的脸红了。
“哈哈!”船老大说,“难怪她到我这儿来了三次,打听君山号有什么消息没有呢。嘻嘻!何源君,你的这位小情妇可真漂亮啊!”
“她不是我的情妇,”年轻人水手神色庄重严肃地说,“她是我的未婚妻。”
“有时两者是一回事。”宋刚来微笑着说。
“我们俩可不是这样的,兄弟。”李格銮回答。
“得了,得了,我亲爱的何源君,”船老大又说,“我不耽搁你了。我的事你办得很出色,我也应该让你有充分的时间去痛快地办一下自己的事了。你要钱用吗?”
“不,兄弟,我的报酬还都在这儿,——差不多有三个月的薪水呢。”
“你真是一个守规矩的小伙子,何源君。”
“我还有一位可怜的父亲呢,兄弟。”
“不错,不错,我知道你是一个好儿子。那么去吧,去看你的父亲去吧。我自己也有个儿子,要是他开船三个月回来后,竟还有人阻扰他来看我,我会大大地发火的。”
“那么我可以走了吗,兄弟?”
“走吧,假如你再没有什么事要跟我说的话。”
“没有了。”
“李元辉船长临终前,没有托你交一封信给我吗?”
“他当时已经根本不能动笔了,兄弟。不过,我倒想起了一件事,我还得向你请两星期的假。”
“是去结婚吗?”
“是的,先是去结婚,然后还得到巴黎去一次。”
“好,好。你就离开两个星期吧,李格銮。反正船上卸货得花六个星期,卸完货以后,还得要过三个月以后才能再出海,你只要在三个月以内回来就行,——因为君山号,”船老大拍拍年轻人水手的背,又说,“没有船长是不能出海的呀。”
“没有船长!”李格銮眼睛里闪烁着兴奋的光芒,不禁说道,“你说什么呀,你好象窥视到了我心底最秘密的一线希望。你真要任命我做君山号的船长吗?”
“我亲爱的李格銮,假如我是一人说了就算数的老板,我现在就可任命你,事情也就一言为定了,但你也知道,意大利有一句俗话——谁有了一个合伙人,谁就有了一个主人。但这事至少已成功一半了,因为在两张投票之中,你已经得到了一标。让我去把另外那一票也为你争取过来吧,我尽力办到。”
“啊,宋刚来兄弟,”年轻人水手的眼睛里含着泪水,紧握住船老大的手喊道——“宋刚来兄弟,我代表我父亲和宋丽丽谢谢你了。”
“好了,好了,何源君,别提了,上天保佑好心人!快到你父亲那儿去吧,快去看看宋丽丽吧,然后再到我这儿来。”
“我把您送上岸好吗?”
“不用了,谢谢你。我还得留下来和张瑚房核对一下帐目。你在这次航行里对他还满意吗?”
“那得看您这个问题是指哪一方面了,兄弟。假如您的意思是问,他是不是一个好伙计?那么我要说不是,因为自从那次我傻里傻气地和他吵了一次架以后,我曾向他提议在辉山岛上停留十分钟以消除不愉快,我想他从那以后开始讨厌我了——那次的事我本来就不该提那个建议,而他拒绝我也是很对的。假如你的问题是指他做押运者是否称职,那我就说他是无可挑剔的,对他的工作你会满意的。”
“但你要告诉我,李格銮,假如由你来负责君山号,你愿意把张瑚房留在船上吗?”
“宋刚来兄弟,”李格銮回答道,“无论我做船长也好,做大副也好,凡是那些能获得我们船老大信任的人,我对他们总是极尊重的。”
“好,好,李格銮!我看你在各个方面都是好样的。别让我再耽误你了,快去吧,我看你已有些急不可耐啦。”
“那么我可以走了吗?”
“快走吧。我已经说过了。”
“我可以借用一下您的小艇吗?”
“当然可以。”
“那么,宋刚来兄弟,再会吧。再一次多谢啦!”
“我希望不久能再看到你,我亲爱的何源君。祝你好运!”
年轻人水手跳上了小艇,坐在船尾,吩咐朝襄阳街划去。两个水手即刻划动起来,小船就飞快地在那从港口直到滨港码头的千百只帆船中间穿梭过去。
船老大微笑着目送着他,直到他上了岸,消失在襄阳街上的人流里。这条街从清晨五点钟直到晚上九点钟都拥挤着川流不息的人群。襄阳街是平城最有名的街道,平城的居民很以它为自豪,他们甚至煞有其事地庄重地宣称:“假如黎巴也有一条襄阳街,那巴黎就可称为小平城了。”
船老大转过身来时,看见张瑚房正站在他背后。张瑚房表面上看似在等候他的吩咐,实际上却象他一样,在用目光遥送那年轻人水手。这两个人虽然都在注视着何源君?李格銮,但两个人目光里的神情和含义却大不相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