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秀一行三四十人逃出邯郸城,半路就在山林里呆了一晚,今天一早便又重新赶路,只是又不知道后面是否有邯郸追兵,以此不敢走那大道,只能专选小路前行.
此时已进腊月时节,这几日河北境内更是飞雪连天,眼到之处,已然是白茫茫一片,但却也是别有一番风景,只不过刘秀这些人,却哪里有时间和心情来欣赏这沿路的风景.虽然已行了两日,并未曾见到有追兵前来,但是众人心里多少还有些担忧的.再行得两三日,一路平安无事,众人便渐渐把这王昌刘林追兵这事给忘了.
眼下天寒地冻,路又难行,众人每日也只行个数十里.这一日,难得未见下雪,那天空更是放出大大的暖日来,刘秀这几十个人不由得大是高兴,不知不觉的便多赶了些路,只是未曾料到,这一时图个脚快竟然错过了食宿,这会天色已然渐暗,众人也都肚中空响,然而放眼望去,却哪里瞧得见人家,没办法,只得再往前赶.一行三四十人里,至少有十七八个人,心里都在默念着,希望前头能有食宿的地方.不过好像这默念没起什么作用啊,又行了四五里地,还是连个人影也没见着,好在兴许是后来又多了五个人祈祷默念吧,因为就在这时,前头已然看到了阵阵炊烟!
老张今天带着两个儿子在雪地里呆了一天,收获还算不小,打了九只野免三只野鸡一只小野鹿,原本想过几天拿到镇上去换些钱粮以便过年的,但是今天晚上老张就把这些个野味全部拿了出来招待客人了,好在这些客人出手也较大方,比拿到市上去卖还划算.
刘秀等人吃着这野味,真的是过了把嘴瘾啊,真可算是人间美味.只可惜酒很少,老张到邻居家也没能借到多少来,姚期王霸藏宫他们便都没能喝得过瘾.不过今天这一顿那算是最近几天以来吃得最饱最好的一次了.所以在吃过之后,一众人便也就心满意足的各自安歇了.
次日一早,刘秀众人便又重新赶路了.好在今天也算是晴朗,天空中也只是偶尔还夹杂着些许小片雪花飘落.众人穿行于山林小道间,路虽难行,然而这会心情却是好了不少,一路有说有笑的.那王霸与藏宫两个人更是沿路也打起了野味来,刘秀倒也不急劝众人赶路.
王霸与藏宫两个虽不是专业猎户,不过应该是昨夜向老张打探了不少打猎的手段吧,不多时这两人便也打了几只野味呢.众人一见也都欢喜不已,心想今天又有美味可以吃了,王霸与藏宫两人都大感得意,又正打得兴起,哪里肯停手,便又四下里寻找猎物去了,这两人不禁就有点离众人远了些,正巧又碰见一头野鹿,可惜王霸一箭没能射中,把鹿给惊跑了,王霸与藏宫两个便赶了过去.刘秀倒也不劝阻,领着众人慢行.不料,没多久,王霸与藏宫两个大喊着跑来了,”主公,快走!”
原来跟在王霸藏宫身后一起来的还有三百人马,正挺着明晃晃的刀枪呐喊着冲杀过来呢,邯郸的三百追兵终于还是追来了.
可惜刘秀等人未有准备,哪来得及跑,那三百兵士先是一阵乱箭齐发,刘秀三四十人里便有八九个人都中了箭,追兵射完箭便都围了上来,刘秀等人扶着那些个受了伤的,哪里跑得快,登时便给围上了.这下只能是两相刀兵相见了.刘秀这不到四十人对着那三百人马,不一时便又有几个挂了彩更有两个已见倒于地上了.冯异便招呼一众人围成一个圈,把刘秀和那些个受了伤的护在当中,外面那三百人马则围成一个大圈,把刘秀这三四十人围在当中.亏得王霸藏宫姚期朱祐等人各个武艺不凡,一时敌兵却也攻之不破,只是并不是所有人都跟王霸藏宫姚期一样神勇的,照此下去,终究是难以持久啊.
再斗了一会,冯异便给敌兵一枪刺中了手臂,刘秀见状忙挺身上前,替下了冯异,亲自补围与敌兵刀枪交战,再斗了一刻钟左右,眼看就要被冲破那小包围圈了,到时大家可就要腹背受敌了.
正在这危急关头,忽然自南边树丛中冲出一股人来,这一股人也不过二三十个,当先数人骑马余者步行,个个嘴里大喊着,俱各狂奔而来.刘秀等人见了心中叫苦不已,只道是敌人援兵来了.只是没一会,刘秀等人便大喜过望,这一伙人却是自己的援兵,只听得当中一人喊道:“主公勿慌,马成来也!“
来的这一伙救兵里面不仅有马成,还有一个人刘秀也是认识的,正是之前在棘阳城半夜开了城门放刘伯升进城的陈俊,只是这陈俊后来归到刘嘉所部,怎么他会突然出现在这里呢?怎么马成会跟陈俊在一起?还有另外那几十人从哪来的?只不过刘秀眼下哪来得及细想,还是先杀退眼前这伙敌人再说吧.
姚期王霸藏宫等人见来了援兵,胆气大盛,俱各发喊使力攻杀.而这伙来帮刘秀一众的援兵个个俱是好手段,尤其是其中一个骑马大汉,容貌雄伟,虎背熊腰,手持一柄三尖两刃刀,勇猛异常,无人能挡,登即便攻破外围.不多时,那三百敌兵已然被斩杀过半,这邯郸来的一众追兵见自己伤亡且半,对方只不过伤亡十四五人,这下子哪里还敢再抵敌,便陆续有人开始跑了,只要有一个开始跑,余下的便立马跟着一哄而散了.刘秀也不让人追杀,只是那个使三尖两刃刀的大汉,却拍马紧追不舍,陈俊只得大喊”君然兄,快快回来,穷寇莫追!”
这个被叫做君然兄的又一枪捅死一个后,方才勒马回来.
马成和陈俊便引着众人来见刘秀,大家道谢叙礼过后,陈俊便把经过说出.原来,这个使三尖两刃刀的人叫贾复,字君然,初为王莽县吏,后因私放囚徒,便也率了数百人聚于山林,后来闻知更始帝移都在洛阳,便率了部众归降,只是这贾复见不惯那更始及众将行事,又不得重用,便不想为官,幸好汉中王刘嘉碰到贾复,见贾复志气容貌非凡,言语不俗,便带到自已府上了.后来刘秀出巡河北,贾复便与陈俊两人商量要来投靠.这陈俊也知更始政乱,刘嘉几次欲荐他出任官职,陈俊只是不愿,便也只在府上做了看家护院之职.这陈俊素来知道刘秀行事不同于别人,与贾复两人一说即合,便把这想法告诉了刘嘉.刘嘉当然也想给自己多备条后路,何况素来与刘秀交情甚好,当即为他二人写了书信,就让他二人带了各自亲信旧属来投刘秀了.陈俊和贾复刚到河内怀县时,便碰到了马成,原来马成听说刘秀出使河北,便辞了官独身一人前来追赶,路上碰到了陈俊,便合在一处北上而来,经过邯郸之时,便听说了刘秀等人正赶往真定,便急急追来了,幸好来得巧,这才救下了刘秀等人.
刘秀听罢,内心自然也是感慨不已,在这人人都对自己避而远之的时候,还有人会专程前来投靠自已,刘秀便取下左骖赐以贾复.有人计点了一下,这贾复一人方才足足杀了敌兵一十八个.众人见贾复勇猛,无不诚服,各自叙礼毕,刘秀便令众人掩埋了死者,便即速速前行,以防更有追兵.
好在此后数日,再无追兵,有事则长无事则短,这日,刘秀等人便就行到了真定城下.
真定城下,刘秀和冯异倒还脸色平静,不过王霸姚期贾复几个人却已经是脸现怒色了.因为他们这一伙人已经在城门外等了快一个时辰了.刘秀已经向守城的通报了自己的身份,并且把耿纯写给真定王的书信也转交给了他们,没想到城门守将就是不放他们进去,一定要等通报了真定王刘杨后才放行.刘秀也没有办法,只是这大冷的天,一众人在城门外吹风,哪个心情高兴得起来.
“他奶乃的,看我捅烂这鸟城门.”贾复说着就要拍马向前.
冯异忙拉住,示意不可轻动.
贾复便只能是嘴里怒骂上了,好在骂没几句,这城门终于还是开了,而且还有两个人来迎接他们,来迎接的人倒是一直不停的赔着不是,贾复等人这才怒气稍减.刘秀本来以为会带他们先去拜见刘杨的,不过来的人说真定王今天有事,见不了你们了,真定王有令,让刘秀一众先在馆驿暂歇,明日传见.
刘秀这一众人虽然还没有见到那真定王刘杨,不过也能感觉到这刘杨怠慢之意.贾复便把这怨气冲那些个馆驿仆人发泄了.”他粮的,热水呢?””他粮的,这被子怎么这么脏?”不多时便有一两个人挨了贾复的耳光.
刘秀虽然也有些不高兴,不过心里倒也替对方开脱了起来,兴许那刘杨真的有事在身呢,何况自己此次来真定,毕竟也算是有求于人家.刘秀到真定的目的,一者当然是为了躲避王昌的追兵,二者也是想要争取到刘杨的力量.
第二日早上,刘杨就派人来请刘秀了.不过却不是请刘秀等人到其府上也不是到县衙,而是请刘秀一众人径直到了练兵校场.
刘秀等人来到校场时,只见场上已经是黑压压的一片兵士了,列了四五个方阵,正吼吼的在演练呢.校场前头正中有一点将台,可以看到一个人坐在台上,另有几个人站着.带刘秀来的人这时手往那点将台方向一比,意思是要见你们的人在那里,自己去吧.冯异不禁心中有些不快不过脸上平静,贾复王霸几个不仅心中不快更是脸现怒色,而刘秀倒是脸现微笑,领着众人向那点将台走来.
端坐在点将台上的真定王刘杨,其实早就看到刘秀一众人了,不过他一直等到刘秀踏上了点将台的第八级台阶时,刘杨才起身来相迎,”本王连日琐事缠身,未及相待,还请文叔见谅.”刘杨说这话时脸上一点歉意也没有.
刘秀道:”真定王掌一方百姓,自是大事甚多.”
刘杨便让刘秀在点将台上左侧坐下,余下冯异等人俱皆站于刘秀身后.刘杨来到帅案坐下后,便大手一挥,立时从旁边跑出一令旗官来,手上拿着两面旗,就于点将台前挥展了起来.登时便见台下校场上万军喊动,来回摆阵相攻,端的是旌旗遮天,鼓震大地,好不壮观.
刘杨暗自得意,便斜眼来瞧刘秀众人.刘秀嘴角含笑,而容平静,泰然端坐.再看刘秀身后众人,一个个神情无异,表情平静,有几个更是面带不屑,嘴角带着冷笑,好像眼前台下的根本不是有上万人在校场演练,而是数百个平民百姓在田地里劳作一般.刘杨看到这里,不由得心中不爽.这刘杨本来是想给刘秀来个下马威的,让刘秀他们好好看看我真定王的实力,让刘秀初到真定便对自己敬畏三分,如此一来,到时自己说话办事就更容易了.只是没想到,这会看刘秀他们的样子,好像根本不当回事嘛.
刘杨便转过头来,对刘秀道:”文叔多与那莽军交战,昆阳一战更是天下闻名,想必你部下将军个个武艺非凡吧.”
刘秀道:”王爷言重了,昆阳一战,在下并无寸功,全凭将士们不计生死浴血杀敌.至于我属下这些人,虽略有蛮力,却怎能与王爷猛将相比.”
刘杨道:”我真定偏居一隅,部将久疏战阵,欲请文叔属下一展手段,不知可否令本王一开眼界?”
刘秀哪里会不知道你刘杨的小算盘,也有心要挫一挫你真定王的威风,便笑道:”既然王爷有令,唯勉强献丑而已.”
刘杨闻说大喜,便招手示意一旁那令旗官,令旗官就于台上一展旗帜,不多时便跑上来三位将军.这三位将军参拜了刘杨后,刘杨便对他三人道:”你等向来自负勇猛,眼高于天,今刘将军南来,所属部将尽皆天下难敌之辈,一会便让你等识得本王常言天外有天不为虚言.”
那三位将军一听这话,俱各嚷着要和刘秀部将比个高低.刘杨对刘秀道:”文叔,就让我这些个将军们体会一下那天外有天山外有山的意境吧.”
刘秀也不推脱,便侧头向身后众人道:”王爷有令,你等谁愿出战?”
贾复当先跨步出来,”我来.”铫期王霸两个也紧跟跨出.
刘杨道:”好,就来个三将对三将.”刘杨心里其实是想着,这三对里面自己保底也能胜得两场呢.便叫人取来兵器.贾复一看,这取来的都是木头做的兵器,便道:”需真刀枪,才见真本事.”
刘杨那三位将军也叫嚷着要拿真家伙,刘杨便让人换了真刀枪来,又让人取来铠甲,不料那贾复又不要,”无需铠甲,一会还得再脱,麻烦!”贾复说完,便只穿着来时的那一身布衣快步下了点将台,姚期王霸两个便也不穿那铠甲,也跟着快步下了点将台.
刘杨似乎是对自己那三位将军使了个狠眼色,那三位将军也跟着下了台.
校场上,六人六骑两相对开,各持手中兵器静待鼓响.
点将台上,刘杨点了下头,旁边登时便是鼓声大作;点将台下,上万兵士齐声呐喊,贾复铫期等六人六骑便即捉对撕杀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