校场上六将捉对撕杀.只可惜,一通鼓未毕,与贾复对敌之将,便被贾复一枪挑落了头盔,若不是贾复手上留情,只怕是脑袋不保呢.这一吓,哪里敢再上前来与贾复对阵,只得呆呆的满面羞愧的坐在马上.刘杨在点将台上瞧见了正自吃惊呢,只听得姚期一声大喝,与铫期对敌之将连人带枪一起滚落马下.六人三对里面,便只剩王霸那一对了,王霸见贾复铫期都胜了对手,只自己尚未得手,便也怒从心起,手上加劲,再斗得六七合,瞅了个机会使个破绽,引那人来攻,那将不知是计,挺枪刺来,王霸轻舒长臂,一把便将那人生捉过来,就按于马上,任你使劲挣扎,就是挣之不脱,挣了一会便也就不再挣扎了.王霸便跃下马来,交了兵器,就和贾复铫期一起快步上了点将台,又直直的立于刘秀身后.只有那真定王刘杨这会却是面色一阵红一阵白的.
刘杨虽然没能成功的给刘秀来个下马威,不过不管怎么说,这地主之谊还是要尽的,于是,当天中午刘杨便请了刘秀到府上饮宴.
刘秀到了刘杨府上之后,便见到了郭况.这郭况和邯郸的耿纯两人都是真定王刘杨的侄子,在刘秀从邯郸逃走时,耿纯曾经给了刘秀一个小布包,就是要给这郭况姐弟的.不过刘秀今天并没有带在身上.刘秀看着这郭况,也不过十五六岁模样,但刘秀却对他很有好感,虽然郭况少言少语,但是却也能看得出来他待人真诚友好.
刘杨府上大厅,大家分宾主而坐,酒过三巡,刘杨对刘秀说道:”文叔莫看我这侄儿年少,其刀枪剑棍无所不精,早年曾得名师指点,只可惜未曾多见世面,今天闻说文叔部将勇猛,便也想来一试身手.”
刘秀道:”郭贤侄年少英雄,只是这比武还是免了吧.”
郭况道:“听说刘将军属下俱是万人敌,今日校场之上更是连胜三阵,在下不才,却想一试.”
其实这个郭况他原本并没有打算跟刘秀这一伙人比武,但是今天上午刘杨舅舅亲自来请,说刘秀这一伙人目中无人,今天侥幸在校场上胜了一阵,便说真定无人了.咱真定不能让别人瞧不起,一定要找回面子,郭况毕竟年少气盛,又听了舅舅一通添油加醋的描述,这便跟着舅舅刘杨一起来了.
刘秀笑道:”王爷府上动刀动枪的不好.”
郭况道:”习武之人,以武会友,乃是一大乐事.”
刘秀微笑摆手道:”还是免了吧,刀枪无眼呐.”
郭况又道:”那便不动刀枪,只比射箭.”
刘杨道:”贤侄,你有所不知,我等北境之人多善骑射,南方将士则多习步战,今刘将军所部多从南来,如比射术怕有失公允呢.”
刘杨言外之意是刘秀这伙人只有蛮力不懂箭术,虽不明说,但众人也能听得出来.
贾复就听出来了,所以他便跳了出来,”比就比!就比射箭,不信你这小娃儿能胜得了我.一会我胜了,需说不得我欺负小孩子.”
刘杨笑道:”好.”
刘杨府上大厅前面便是一个宽敞大院所在,足有六七十米见远.刘杨便手一招,早有人在厅前五十米开外当中拉起一条绳索来,就绑于大院两边杆子上,那绳索离地两米左右,绳索上又有三个细线垂下,每根细线端头又各绑着个大眼的铜钱在上面.众人也都离席出来观看,大家一看就明白了,这是要把箭射入那五十米开外的钱眼里进去啊.当即就有不少人心中暗道,自己没这个本事.贾复心中也暗暗叫苦,这要是让他射中百步开外的南瓜那是绝对没有问题的,可这钱眼刚刚就只一箭能入,那就没把握了.只是自己既然已经开了口,就没了退路,好在他也会心里安慰自己,我便不信,你那小娃儿能射得中.贾复正想着呢,就见旁人拿来了弓箭,那郭况却背手站在一旁,看来只有自己先动手了.贾复刚要抬步上前,冯异却上前来说道:”贾兄,今日你已在众人面前显露了本事,这次能不能让我也在王爷面前献个丑呢?”
贾复听到这话哪里能不答应,心下不知道多少高兴了,只是不能表露出来,便对冯异感激的看了一眼.冯异就接过贾复手上的弓箭,来到大厅前沿,众人便都跟着前来观看.刘秀这会也稍感放心了,因为冯异的箭术他在父城城下之时便领教过了.
冯异取出一支箭,见这箭头比平常箭头要小,便搭弓上箭,慢慢拉到弓满处,凝神看了一下,便就放手一箭,正中钱眼!众人喝彩,如此连着喝彩三次,因为冯异三箭皆中钱眼.冯异倒是面色平静,贾复可就神色飞扬了,好像比自己射中还开心.这会贾复便对那郭况挑了一下眉毛,贾复这会那是有持无恐啊,就算你这个小娃儿也是三箭皆中,那也是不分胜负呢.
郭况接过冯异递过的弓箭,也来到大厅前沿站定.只见这郭况却取出两支箭来,疾拉弓,只听得嗖嗖前后两声,相隔弹指间.众人再看时,那原来是绑于绳索上的一枚铜钱已然不见了!那铜钱到哪去了呢?那铜钱已经被郭况的箭穿过钱眼射定在大院前头的墙上了!原来郭况张手两箭,却是一先一后,一箭先断了那绑了铜钱的细线,待那铜钱正落下时,另一箭已正中钱眼,顺势直把铜钱带飞了起来直钉在那墙上.这一下,众人似乎是连喝彩都忘了,直到郭况把这三枚铜钱全部钉于对面墙上后,众人才发出真诚的喝彩,那喝彩声里贾复的声音最大.
冯异道:”小兄弟果然好箭法,在下自叹不如.”郭况倒也谦让,拱手还礼.
刘秀赞道:”真李将军在世也.”
刘杨这一下便高兴了,幸亏这侄儿郭况帮他挽回一局.便又请众人回席饮酒,刘杨这下对刘秀等人便也态度好了一些,传下话让人按排了一处住所给刘秀众人,刘秀忙起身道谢.众人又相互说了些无关紧要的客套话,宴罢,刘杨也不再留客,众人便也就散了.
此后数日,刘杨每每只派人他人每日设宴接待刘秀一众,刘秀几次前往刘府拜见,都被门人挡住,都说刘杨有事在外.刘秀心知刘杨是有意要避着自己.这日,刘秀便和冯异商量了起来.
刘秀道:”可知这刘杨为何避之不见?”
冯异道:”那日宴席之上,刘杨便只字不提主公持节入河北安抚郡县之事,每日只让人摆酒设宴,此为必是防我等插手其政务,如今王莽既灭,更始已都洛阳,而刘杨并未遣使纳降,主公奉旨到此,刘杨也只字不提归降之事,其用意只怕是欲拥兵自重,仍在观望,以等时变也.”
邓禹道:”公孙兄所言甚是,刘杨必是另有图谋.我等居于此地,只怕那刘杨必定心存芥蒂,却又碍于主公身份,不敢贸然翻脸.如今避之不见,当是有意让主公知难而退.只是如此一来,我等在此地每日无事可作,谈何招兵买马,断不能久留于此.”
冯异道:”主公,我观刘杨此人,城府颇深,更暗藏称帝之心.此地确实留之无益,不如别走他处.”
刘秀道:”既如此,我意西行,你等以为如何?”
冯异道:”主公莫不是想去常山邓晨处?”
刘秀道:”正是.”
冯异道:”此事不可.”
刘秀道:”为何不可?”
冯异道:”主公谋求北上河北之时,只怕更始及朱鲔等人已然心中起疑了.今若西去常山,更始等人闻知必疑心更甚,难免有小人进谗,那时只怕更始诏令一改,更遣他人以代主公行河北事,则我等事不济也.”
刘秀道:”那依公孙先生之意,我等当往何处?”
冯异道:”眼下邯郸形势未知,我等还宜北上.”
刘秀道:”嗯,只是眼下年终将至,更兼大雪不止,道路难行,我意等明年开春再择日北上.”
虽然眼下在真定这里干不了什么事,但至少还是不愁吃住的,何况现在也确实是大雪封山,冯异和邓禹两人便也都没有异议.
如今冯异邓禹贾复这一伙人,个个无事可做,外头又是整日寒风凛凛的,虽然刘杨最近没有再设宴招待他们,但是每日酒菜还是有人供应的,所以一众人也就乐得不出门了.不过这天早上,刘秀却顶着寒风就只带着藏宫一个人出门去了.
离刘秀所住的地方东南六里处,有一所大府院,这座府院的主人叫原来叫郭昌,郭昌过世之后,现在的主人是他的儿子:郭况.
虽然外面寒风刮骨,一片死寂,但是这郭府后院却是春意盎然,花草生香,四面里种了很多叫不出名字的花花树树,整个后院的顶上更是一片的藤蔓,挡住了寒风.这后院里不时传出阵阵爽朗和清脆的笑声,正是郭况在教自己的姐姐郭圣通在练箭呢.
“姐姐,你也太笨了!”
“哼,敢取笑我,看我不打你.”
“哎呀,都跟你说了手不是这样放的,哎!好了,好了,再打我就不教你了.”
“好你个郭况,我才学几天呢.你可是从名师那里学了两年呢!还不是都怪你,只会学不会教,不练了,不练了.你跟我说说那天在舅舅家比箭的事吧.”
“姐姐你听谁说的?”
“你管我听谁说的呢,快跟我说说吧.”
“你都听别人说过了,还要再听我说做什么?不说,不说.”
两姐弟正在嘻闹呢,一个管家模样的人进来了,对郭况道:”少爷,有个叫刘秀的来找您,正在大厅上等候呢.”
郭况忙正色道:”快,让人上茶,你先去招呼,我换身衣服就来.”
郭况没有想到刘秀会突然来找自己,刘秀便也直接道明来意,拿出了耿纯给的那个小布包.郭况便拆了开来,里面却是一对精美无比的玉饰.
刘秀便大赞了一通这玉饰精美,又顺便再次大赞了一把郭况出神入化的箭术,再坐了一会,刘秀便要起身告辞了,郭况硬是要留刘秀在府上用餐.刘秀一来也确实没什么事,再者也想结交一下这郭况,便又再聊了一会.刘秀便知道这郭况同自己差不多,都是早年丧父,不过郭况的母亲还健在,而刘秀的母亲却早在刘秀随大哥起兵之时便就病死了,何况现在大哥刘伯升也已冤死了.说到家人身世上来,两人便都有些伤感了,郭况便领着刘秀在府上四处逛逛.
北方的园林建筑同中原的虽然有所区别但总体还是差不多的,这郭府那也是造得别雅幽致,亭水相连,曲径通幽,花木相伴,虽然眼下已是寒冬,这郭府内却也不乏鲜花朵朵,水仙,君子兰,腊梅,杜鹃…刘秀这时就看着那杜鹃花上的两只蝴蝶,却看得有些痴住了,因为刘秀忽然想到了千里之外的妻子阴丽华了.
郭况似乎也发现了刘秀的神思,便也就静静的在一旁,不去打搅.不过刘秀的神思还是被人打断了.因为这时有一个人从一侧的走廊里跑了出来.对,是跑着出来的.
刘秀想不到一个大户人家的姑娘会这样跑着出来,而且那姑娘见到有外人在,好像也没有多少害羞的意思.这姑娘一把拉住郭况,道:”表哥的礼物呢,快给我看一下.”
刘秀这会便知道这姑娘是郭况的姐姐郭圣通了.
郭况叹口气,”唉,又是哪个多嘴的告诉你了.这是表哥给我的生日礼物呢,你的生日不是还有几个月嘛.”郭况边说边把那玉饰给了姐姐.
姐姐拿着玉饰就要走,郭况忙拉住她,示意还有客人在呢.郭况便为刘秀引见,郭况道:”姐姐,这位是南方来的刘将军,表哥的礼物就是托他送来的.”
郭圣通便对刘秀大大方方的笑了一下,做了一礼,刘秀还了一礼,正想说句客套话呢,还没说出口,这姑娘便就先开口了”刘老爷,谢谢了.”说完就径直快步走了.
刘秀不禁有些哭笑不得,自己还是第一次听人家喊自己老爷呢.唉,刘秀心里不禁叹息了一声,过了这个年,自己就是三十岁了.
郭况也有些哭笑不得,只得向刘秀苦笑了一下,”刘将军见笑了,我这姐姐向来性情直爽,少了礼数.”
刘秀笑笑,”不碍事.”
两人正待要再往前逛,管家便来了,说是酒菜已备好,郭况便引着刘秀去用餐了,酒桌上也就刘秀藏宫郭况三人,郭况就不免问到耿纯的情况了,”也有两年未见得我表哥了,我表哥在邯郸还好嘛?”
刘秀也不知道耿纯现在怎么样了,是好还是不好呢?不过刘秀对郭况的回答是,”耿纯在邯郸很好.”
其实耿纯现在一点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