邯郸为战国时期赵国之都城,冀州境内重镇,号称河北的北大门,历来是兵家必争之地.邯郸更是当时天下百郡中公认的五大都会之一,时称’富冠海内,天下名都’.邯郸不仅因其物事闻名海内,更因这里屡出名人.自苦燕赵多慷慨悲壮之士,也就是常说的燕赵侠义之风,至少邯郸城的骑都尉耿纯就是这样一个颇具燕赵之风的人.
耿纯,字伯山,巨鹿宋子人,耿纯的父亲官居济南太守,只不过这太守是王莽封的,后来更始即位,王莽身死,耿纯便随同父亲遣使归降了刘玄,耿纯父亲仍官居原职,又因为耿氏乃是河北大姓,刘玄便封耿纯为骑都尉,让他安集赵魏之地.只是这耿纯你让他带兵打仗那倒是没有问题,要是让他应付那些个龙蛇混杂一肚子花花肠子的各级官员,处理各类政令法案,就他现在身边那几个随从,那可就难倒他了,这一段时间那可真的是让他忙得头昏脑胀,却看不出什么太大的成效来.好在刘秀一伙人来了.
刘秀一伙人刚来到邯郸城外,耿纯就带着人来迎接了,虽然耿纯的态度和之前邺县县宰程平的态度一样,很是热情,但是刘秀众人却没有一个觉得讨厌的.
所以,很快的,耿纯就能和王霸铫期等人经常的在一张桌子喝酒吃肉了.
刘秀等人见这耿纯那也是个直爽的英雄好汉,大家无不欢心.只是,这高兴归高兴,该办的事还得抓紧办.
于是,刘秀就让冯异和铫期几个人专门处理邯郸及属县各类案件冤情,弃除王莽旧政,恢复汉代政令;又让邓禹王霸等人于各属县发文招兵买马.
大家紧张而有序,干劲冲天!耿纯这一下子却突然没什么事情可做了,看着刘秀那一伙人干得有模有样的,何况刘秀还是钦命的持节使者,便也乐得自在.这日耿纯没什么事,便又来找刘秀了.恰巧刘秀这会和冯异两人都在,正闲聊呢,也没什么事.耿纯一见,这机会难得,便拉了两人前去逛街.
刘秀与冯异也都是初次来这邯郸,一时也不免兴致起来.三人便一路走一路看,走了一阵,这会正巧路过一家大酒楼.
耿纯道:”此间乃是邯郸第一好去处.端的是酒美菜好,既从此路过,岂有不入之理?”耿纯便拉着刘秀冯异两人进了这酒楼.
那酒楼老板一见是耿纯来了,忙丢下手头上的客人,先来招呼耿纯!本来这酒楼老板,想把二楼那个最好的单间里的客人给赶走,让耿纯他们三人坐的.但是刘秀让耿纯给阻止了.酒楼老板也就做罢了.另选了个靠边的位置,勉强也算是个单间了.这酒楼老板一脸的抱歉.就教底下人,取来最好的酒,让店里资格最老的厨师亲自下厨.这酒楼老板本来还打算亲自在一边侍候的,叫耿纯给打发走了.
果然是酒好菜鲜,刘秀三人正好也走了不少路,这会个个吃的那叫个津津有味.只是吃了一小会,刘秀和冯异就慢慢变得斯文了些,耿纯却依旧大口大口的直往嘴里塞.
三人正吃间,忽然听得隔间外面起了一阵小骚动.
刘秀他们所在的这个单间,只有一面木墙挡住,这木墙上还有个好大窗口.这除了靠着木墙外的一张桌子瞧不见外,那二楼余下的饭桌都可说是尽收眼底.
刘秀所在的位置正好靠着窗口,稍摆下头就能看到外面,这下他便看到了一个道长模样的人,正走到离自己最近的,这个一墙之隔的那张桌子,坐了下去.
刘秀心想,方才那阵小骚动,必是这个道长引起的了,只是这会,只听得见这一墙之隔的人说话,却是看不见人.刘秀不免也对这个道长有些好奇了起来,便也稍加细心的听了一下,只是这没听一会,便不由得大吃一惊!
这木板墙外那一桌子议论的竟然是更始帝刘玄!刘秀当即凝神听了起来.
只听木板墙外那桌人里有一人道:”更始帝刘玄者,实为僭位也.”
这话一出,谁人不惊!冯异似乎也察觉到了隔墙之外的那桌子的事情,这会也正凝神听着呢.只是那耿纯却似未闻,犹自顾自的大口在吃.
刘秀又听得那边有一人道:”王道长,你倒是说说,这洛阳皇帝如何是僭位呢?”
那王道长好像是喝了口茶,才说道:”只因这天下尚有一人在世!这刘圣公便当不得皇帝.”
有人问道:”却是何人?”
王道长慢慢道:”汉成帝独子刘子舆也.”
刘秀听得那边众人似乎是一阵骚动,就连刘秀那听了也是心中一颤,好奇心更甚了.这会耿纯却也已经发现不对了:怎么就我一个人在吃啊?这刘秀和冯异两个却呆坐着.这会正见刘秀招手示意,让自己坐过去.又用手一指耳朵再一指隔壁.那意思是让你耿纯也仔细听听.耿纯便移步到了刘秀身边坐下,也凝神听了起来.
隔壁又有人道:”道长,这成帝之子刘子舆,不是传说早就被那赵氏姐妹给害了嘛?”
那王道长嘿嘿的冷笑两声,道:”奸邪之辈,岂能妄废我大汉数百年江山.想当年高祖以区区亭长举义,灭暴秦,败强项,岂独人力乎?亦为天数所致!那冥冥之中,我汉室十数位先帝在天之灵护佑,焉能坐视这宗氏子孙毁于那赵姓妖妇之手!”
王道长一说完,众人又是一阵赞叹.这边刘秀却大起狐疑了.而那耿纯已经作势要起身,刘秀当即拉住,示意耿纯依旧安坐静听.
隔壁那桌便又有人道:”道长,既然你说这刘子舆未死,那后来这人呢?怎么从来没听说过?”
王道长道:”这刘子舆其母乃故成帝讴者,尝下殿卒僵,须臾有黄气从上而下.半日乃解,遂有身孕.产下乃是一皇子,赵氏姐妹便欲害之.幸其母伪易他人之子,以故得全!子舆年十二,识命者郎中李曼卿,与俱至蜀.年十七至丹阳,年二十即还长安.展转中山,往来燕赵,以须天时.贫道常言,河北有天子气者,便应于此.”
那众人无不把嘴唇突出,张成圆形,”哦.”似是终于恍然大悟,便有人夸这王道长真是活神仙.
刘秀却是紧闭嘴唇,这时轻声问耿纯,”这道长何人?”
耿纯也轻声回道:”刘公可愿一见?”
刘秀想了一想,点点头.
就见这耿纯也不起身,却张口叫了起来”王道长,王郎!过来!快过来!”
那王道长还真的立马就过来了,对着耿纯就是一礼,道:”是耿将军啊.今儿却是甚巧,这两位是?”
耿纯笑道:”你王郎不是活神仙嘛?自个算呐.”
这王郎王道长也悠悠的笑了起来,转头看着冯异道:”真人面前,需露得丑了.您说是嘛?公孙先生.”
冯异看着这王道长,却是一点吃惊的神情都没有,看这王郎跟自己施礼,也只平平淡淡的稍回了下礼.
这会,王郎王道长,便看着刘秀了.只是略加看了一会,拔腿就转身要走了.
耿纯急忙上前拉住,笑道:”猜不得,也没人笑话你,何故却要逃走啊.”
其实耿纯见这王郎连冯异都知道,怎么可能会不知道刘秀呢?看他那模样,多半又是在故弄玄虚了.
王郎王道长被耿纯拉了回来,长叹一声,道:”正是因为知得姓名,才不得而避之呐.”
刘秀笑道:”如此,倒越是愿闻其详了.”
刘秀说着,就示意耿纯让这王道长在自己对首坐下了.刘秀便也仔细端看起这个王道长来.这道长似乎年纪也不大,只是这模样,却教人一时难以猜透其真实年纪,大致也就三四十岁吧.那装扮得倒也有几分出世道人的风彩,只不过眉目之间,却也有几分奸滑之色.
这会,这王道长一掳胡须,看着刘秀,悠悠道来”如此,那贫道便直言了,阁下姓刘,单讳一个秀字.”
王道长说着,看那刘秀点点头,便又接着道:”这秀字,乃是禾之再生之意.禾者,其置根于水士之下,今刘将军渡河北上,已置其根于水上也.”
刘秀道:”哦--那这道长见我便走,却又是何故?”
王朗王道长却转过头来,对耿纯道:”耿将军,你我相识甚久,你且说说本道长名字.”
耿纯也不知这王朗要使什么玄虚,道:”道长一名王郎,一名王昌.”
王道长笑道:”正是,贫道本名王昌.昌者,乃双日也.今将军已然置禾根于水上,复见我这双日,唉,怕与君不利,有碍将军命数,以此不得而避之.”
刘秀涨大声量笑了起来,道:”若依道长所言,你我岂非不能并立于此?“
王道长道:“避贫道一人,则有何难,只是将军如久居北地,只怕“
刘秀道:“只怕什么,还请道长明言.“
王道长道:“只怕早晚祸事临头,难免有血光之灾.“
刘秀笑道:“哦,如此,可有良法以解之?还请道长教我.“
那王道长,这会耸了下肩,端坐了身子,把右手那拇指抵着中指,上下虚掐几下,又闭起双眼,沉思了一会,才缓缓开口道:”刘将军唯有南出邯郸,复渡河南下,方可解之.”
刘秀笑道:”多谢道长指点,只奈我皇命在身,身不由已啊.”
这王道长正待要再说话,那冯异已然面现愠色,起身对刘秀道:”主公,府中尚有事.”
刘秀便即起身,道:”是矣,耽搁了不少时辰了.”
刘秀说完,径直出得酒桌,也不和王道长行礼道别,便转身下楼来.就听身后那王道长说道”刘将军,不听贫道之言,那血光之灾怕是不日便要应验也.”
耿纯见这刘秀和冯异只一个劲的要出这酒楼,便也只得结了帐,三人出得街上来.
刘秀对冯异笑道:”公孙先生,若不催我,尚想问那刘子舆之事呢.”
不料冯异正色道:”此皆妖言乱众之说,不足为听!”
刘秀笑道:”我自心如明镜,只是,料想此人不简单.欲从其口中多知晓些事罢了.”
耿纯本来倒还有些担心,方才那王昌王道长口中的血光之灾.不过,这会看这刘秀和冯异两人,似乎对那王道长所说,一句也不相信嘛!便也就不敢再提了.不过,耿纯心里却打定主意了,回去后,要多派些兵士来保护刘秀一众.可不能让他们在自己的地盘上出了事.可惜,没过两天,真就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