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的名,树的影,黑骑军统领奋威将军苏文烈这十二个字如雷贯耳,杨牧才吓得赶紧又施了一礼,紧张说道:“见过苏将军和诸位大人。不知苏将军有何吩咐,下属一定照办。”
奋威将军苏文烈点点头,只说了句:“你们起来说话,我们会在这里盘桓几日,你听周将军吩咐便是。”说完他调转马头向祁家村疾驰而去。
看着苏文烈消失在大家的视野中,那黑甲中年骑士对着杨牧才说道:“你们起来吧,我是黑骑军偏将周胜,我们会在这牧场附近扎营,这些战马就要麻烦杨牧长照看了。”
“是!周将军,请你放心,我一定会精心照料诸位将军的坐骑。”说完杨牧才带头起身,身后牧场众人都起来了。
周胜向身后挥了一个手势,身后骑兵全部整齐下马,看得出是一支训练有素的部队,周胜也下马微笑道:“杨牧长请前面带路。”
战马都被牵入牧场后,周胜带着黑骑军,在牧场附近找了一片空地,靠着溪水扎营,一片忙碌景象。
当真正的军队出现在面前,杨淮希变得异常兴奋,也帮着大人们跑前跑后,开心极了。看着周围那一个个英姿矫健的黑骑军将士,他心里充满了深深的向往,梦想有一日自己也能成为其中的一员。
傍晚来临,杨牧才在牧场会客厅宴请周胜和他手下三个队长:徐文忠、冯用、李春,杨牧才四个兄弟:熊捷、李祥、哈明、王柱作陪,另一个季贵去淮州府公干不在牧场。大厅里9个人都是来自军队,很快大家就熟络起来。随着酒菜上桌,互相推杯换盏,吃得面红耳赤。杨淮希从伙房到大厅跑来跑去,不断传菜、送东西,顺便听着他们说话。
杨牧才端起酒杯站起,对着周胜说道:“在下代表牧场敬四位大人,欢迎你们到来,请问大人大概会在此地停留多久?不知我可否将此事上报?”
周胜笑笑起身,招手让其他三人起身,端起酒杯说道:“杨兄弟不用客气,都是军人,酒桌上就不要分大小了。”说完他们四人一干而尽,周胜摆手让大家都坐下了。
周胜接着说道:“其实也不是什么保密的事,奋威将军苏大人回乡奔丧,按礼制需丁忧27个月。由于苏将军职责所在,不能离开齐州边境太长时间,朝廷特地下旨苏将军丁忧27日代替27月,27日后苏将军将带我们回到齐州边境。”
杨牧才恍然大悟说道:“谢谢周大人教我。”说着又端起酒杯敬向周胜。
周胜端起酒杯一饮而尽,笑着说:“杨兄弟,至于上报的事,苏将军没说,我觉得你还是不报为好。放心,日后若有上级询问,你就说我周胜不允。”
杨牧才拱手称谢,又敬了周胜一杯,这周大人三杯下肚,面不改色。
男人一旦在酒桌上就变得非常有兄弟之情,很快几个人就以兄弟相称了,他们都是当兵的,更有说不完的话题,客厅里一片热闹嘈杂的情景。
杨淮希忙完了,走出房间,来到牧场门口,看着溪水边大营里那20个大帐篷,感到非常震撼。大营里有星星点点的灯光,有士兵在巡逻,有士兵在站岗,很安静,井井有条。杨淮希恍惚中感觉自己正站在边境的土地上,似乎战场离自己很近。他忽然有了一个愿望,他想成为一名军人,成为一名英勇的黑骑军在战场上驰骋。
又过了一周,苏家宋超兰的灵柩下葬了,与苏继信的棺椁合葬在后山早已造好的墓穴里。慢慢地,祁家村的外来人开始逐渐减少了。
这段时间杨淮希隔三差五就跑来牧场,他现在最喜欢的事就是观察兵营。兵营除了黑骑军,不允许任何人随意进入。杨淮希经常看军营已经看出一些门道来,平时黑骑军会分成三队,轮流进行军事训练。一队黑骑军在军营外练习骑术,一队黑骑军在军营边空地练习阵法,一队黑骑军在军营内练习武功招数和箭术。杨淮希每天看得津津有味,不知不觉中,他学习到不少的骑术和武功招数,对于弓箭他也有了学习的冲动。
又过了一周,已是深秋时分,祁家村又恢复平静,外来人几乎看不见了。林筱又变得清闲起来,家里的房间全部空了,没有一个租客。
杨淮希空出了不少时间,祁家书房里的书他基本上读完了,骑术也练得差不多了。这几天他除了练内功,就是在牧场向周胜和那三个黑骑军队长讨教武艺,周胜和他那三个手下也很耐心指点他。杨淮希那军中擒拿六式已经变成了擒拿八式,多了锁喉和分筋错骨这两式狠毒招法,刀法无论马上招式和马下招式都得到了很大完善,除了实战经验,他感觉目前能学到的都学会了。
杨淮希有时看着兵营感到有点奇怪,除了第一天,他再也没有看见过那位风姿卓越的奋威将军苏文烈,苏将军除了灵柩下葬的那一天去后山墓穴祭奠,就一直待在苏家没有出门,仿佛祁家村已没有这个人。
杨淮希这天正在溪边洗马,他心不在焉地帮黑烟擦洗着身体,黑烟感觉到了他的不专心,嘶鸣了一声。杨淮希这时很想张羽了,不知他怎么样了。马叫声将杨淮希惊醒,他立刻上马,骑着黑烟向张羽家奔去,在路上他很自责,快两个月了,这么久没见张羽,早该去看看了。
杨淮希知道张羽家在那,但是他一次没来过,当他敲开张家那灰暗破旧的门时,一个满脸沧桑的中年大汉打开了门。
杨淮希马上说道:“是张叔叔吧?我是杨淮希来看看张羽大哥。”
张夏微笑着说:“小希阿,谢谢你,小羽把你们的事都告诉我了。”说着他引着杨淮希进入院内,这时杨淮希突然发现张叔叔的右腿好像不对头,走起路来极不协调,几乎拖着右腿在走。
杨淮希立即上前扶住张夏急切道:“张叔叔,你的腿怎么了?”黑烟淡然地踱步到院子里,没有丝毫不安。
张夏叹了口气说道:“去年冬天在山里被山上落石砸了一下,摔了一跤,当时只是小腿淤青,膝盖着地磕了一下,回来涂了药酒就不怎么疼了,没有在意。谁知道这腿从今年夏天开始越来越疼,变得走路不也不方便了。”
杨淮希将张夏扶入屋正中一张木椅上坐下,说道:“张叔叔怎么不去看医呢?”
“村里也就祁家家主祁知策懂医术,我一普通猎户,你觉得我找他看合适吗?要不就需要去县城医馆看,不怕笑话,家里确实没钱看病,我想自己养养应该能养好。”张夏说道。
杨淮希鼻子一酸,看着周围简陋的家具,他忍住没有落泪,正色说道:“张叔叔你错了,我虽然没见过祁知策先生,但是我知道他肯定会免费为您看病。要不这样,我在祁家学了一段时间医术,我帮你看看。若是不行,我把你送到祁家,张叔叔你看如何?”
张夏看着杨淮希很是感动,他激动地说:“小希,你真是好孩子,我家小羽能有你这样的朋友真是幸运!你就帮我看腿吧,放心看,我相信你!”
当杨淮希轻轻抚上张夏右腿时,手指感受到了一阵颤动,他说道:“张叔叔,你疼吗?”
“不疼!你随便看,不要顾忌。”张夏加重了语气,额头开始出汗了,看得出他在强忍。
杨淮希不傻,他看出来了。他擦了一下自己的眼眶,没有说破,他平静地说道:“张叔叔把右腿裤子脱去,方便吗?”
张夏说:“方便,就是需要小希帮忙。”
杨淮希点点头,尽量轻轻地脱下他的草鞋,又开始从裤腿往下拽着裤子。张夏右腿控制不住颤抖着,额头汗珠不停落下,但是他没有出一声。杨淮希强做镇定,没有说话,他毅然地一下把裤子拽去。
当杨淮希看到张夏的右腿时他惊呆了,张叔叔的右腿膝盖以下已经明显肿胀,肌肤还透着鲜艳的红紫色,再不懂医术也知道很严重了。杨淮希眼泪止不住落下,哭泣道:“张叔叔你怎么不早说?羽哥知道您这么严重吗?”
张夏摇摇头,说道:“这孩子已经很难了,最近都是他一个人在维持这个家,我不能在给他负担了。”
“对呀,最近张羽独自一人在打猎啊,多危险啊!我刚才都没想这事,我怎么没早点过来?”杨淮希很是懊恼,他握紧了自己的右拳,他很后悔,很想打自己一拳。
没多久杨淮希脸色恢复正常,他用右手轻轻放在张夏的右膝上,缓缓渡入一丝内力,同时他集中意识运用“延伸”神通探查起来。他很快就发现,张叔叔右膝有一团淤血,右小腿有几处脉络紊乱,血脉不通。杨淮希回顾了一下自己读过的那些医书,觉得用太乙针法可以治好。
杨淮希严肃地看着张夏说道:“张叔叔,现在有两个办法,第一,我把你送到祁家让祁知策先生治疗,肯定能治好。第二,我来治,还是需要去祁家借金针,我还没有看过病人,张叔叔你是我第一个病人。您要冒很大的风险,有可能失去右腿。当然,不管那种方法都必须立刻医治,决不能拖了,要不然这右腿很可能治不好了。”
张夏郑重说道:“小希,不用考虑,我选第二种方法。你放心治,无论什么结果,我都会欣然接受。”
“好,我去借针。”杨淮希没有迟疑,立刻转身上马出门而去。
张夏看着杨淮希背影脸上露出慈祥的微笑。
同一时刻,在后山顶峰上,一个身披麻衣,头戴白巾,身材高大年轻男子傲然站着,咧咧山风从他身侧呼啸而过。
峰顶方圆约百丈,中心偏南方向有一不大深潭,潭水从中一分为二,一边温热,一边寒冷,潭边有一8丈高茂盛古树,北面山崖附近还有一草庐,山上景色对比祁家大院屏风雕刻风景竟然丝毫不差。他就是奋威将军苏文烈,宋超兰下葬已过头七,他终于走出家门,独自登上了这常人难攀的险峰。苏文烈不是来这里悟道的,只是想一个人静静。他俯视着山下祁家村方向,潭水从他脚下潺潺流过,向山下而去,远处祁家村依然安静祥和。
自从15岁离开家门,苏文烈一直在外拼搏,难得回家,他这时才发现自己很想母亲,人只有失去了才明白有多么重要。
苏文烈看着远方,母亲熟悉的面孔浮现在眼前,她的眼神依然慈祥地注视着自己。他想着,母亲这一生承受苦难,却没有放弃父亲报国之心,严厉教诲着三个儿子,希望儿子们继承家风,成为国家的栋梁之才,保家卫国。
一瞬间苏文烈的眼泪瞬间迸出,自从他离开祁家村,外面再艰难,还从没落过泪。忽然苏文烈腰间的“黄尘刀”,一声低吟,出现在他右手中,他挥刀舞了起来。这是一把杀人的刀,从来都不是用来舞给人看的,苏文烈已记不清这把刀饮了多少人的鲜血,他的刀法从来都很直接,就是要人命。苏文烈不惜真气,大开大合地用刀抒发着胸中的悲泣。一直到月色已照在他的身上,他依然疯狂地舞刀,汗水和泪水在他脸上划出一道道痕迹,他大叫起来:“母亲!我好痛啊!我好想你!”仿佛老天爷也看不下去了,电闪雷鸣,下起了雷阵雨。
终于,苏文烈已没有力气提起手中的“黄尘”,他跪在树下,任雨水从头而下,眼泪又涌了出来。没多久,苏文烈感到潭里传来了炎热和寒冷两股精气,直接透体而入,纯净至极的阴阳之气,很快他体内功法自动运转,阴阳之气冲破奇经八脉、直达生死玄关,轰一声,他站了起来,那“黄尘刀”自动入鞘。苏文烈面色无喜无悲,他知道自己进入了先天之境,已成为当世绝顶高手,境界的提升让他冲淡了喜怒哀乐,但他还是很想念母亲,无心而为之。
苏文烈在军中锻炼多年,武功已接近后天巅峰,这后天之境入先天之境,按常理没有机缘还要等待很久时间,没想到今天一蹴而就,真是祸兮福之所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