辰王大婚当日,自然沈状元也去了,不过沈蕖之没有去。
也并非她觉得碍眼,而是四月十五那天,刚好沈家家人到了厉城。沈蕖之作为沈员外的女儿,自然是要在家里安排好等着,正好也不用去辰王府了。
沈员外、沈少奶奶、小公子到了新府邸后,沈蕖之早已为他们安排好了一切。又准备了一大桌厉城的菜肴,为他们接风洗尘。在沈家人面前,沈蕖之一直都是如此周到的,毕竟沈家如今是她唯一向上爬的绳子了。
“爹、嫂子,兄长去辰王府参加婚宴了,没有接你们。可是你们也知道,如今兄长是朝廷官员,少不了应酬……”
“一家人,哪里需要计较这些。”沈员外满脸春风,捻着胡须跟沈蕖之说着这些话。
此时沈蕖之放下了手里的酒杯,突然跪在了沈员外身前:“蕖之必须要给您磕头。”也暂时没有说明原因,沈蕖之就咚咚咚在地上磕了三个响头。“是沈家人给了我温暖,如今竟然还成了官员家眷,蕖之真的不知道该怎么报答沈家恩情!”
沈蕖之说的十分恳切,眼里依稀闪着泪花,声音已经开始哽咽。
沈员外自然见不得女儿这样,他的儿媳妇也立刻将沈蕖之扶了起来。“妹妹这是做甚!”
“是啊,女儿,你不知道,自从你来了沈家,给老夫带来不知道多少的欢乐,老夫早就把你当成亲生女儿看待了。”
“爹……”
“老夫不问你从前的身份,既是玉家相托,老夫必然会相助。更何况,你的确如同沈家女儿一般尽孝,老夫着实感动啊。”沈蕖之自从去了沈家,一直尽心服侍老父亲,也经常去沈员外以前教书的学堂,给孩子们送吃的,她也帮着带小少爷,姑侄之间如同亲密的伙伴,沈蕖之也聪明伶俐,常常逗得沈员外开心,她也琴棋书画样样精通……
这些沈家人都看在了眼里,他们早已经在心里面认定,沈蕖之就是沈家的人。
今日沈家人在厉城团圆,沈员外多喝了几杯,如今自己的儿子高中,出人头地、光宗耀祖啊。
趁着沈员外高兴,沈蕖之顺势给他说了,自己从前与信王妃相识,为了防止身份拆穿,希望沈家人装作也要认识信王妃。
不过沈家人还是有些疑虑,既然对方贵为王妃,会陪着演戏吗?
沈蕖之当然让沈家人放心了,信王妃在江南长大,就是一个最好的理由。谁能知道她在江南认识过谁?为了让沈家人彻底安心,她形容信王妃认识玉家人,一定会帮着隐瞒沈蕖之的身份。一听到玉家,沈家人自然也就安心了。
其实画眉也想过,可以直接在沈家人面前拆穿她的身份。
可是自己没有必要那样做,那样做了,岂不是就是向沈家人说明,自己以前是玉家定玉阁的人?沈家书香世家,怎么会接受一个风尘女子?自己如今还是十分需要沈家小姐这个身份的,当然要好好的、牢牢地抓紧沈家人的心,将来还要靠着沈家人,一跃成凤凰呢。
从前那个画眉的身份,越少人知道越好。
放眼厉城,只有辰王和信王妃清楚自己的身份,可是他们是最不会拆穿的人了,要是他们拆穿了,那不就是向皇上说,他们偷龙转凤换了朝廷死囚?只要辰王和信王妃说了自己是沈蕖之,谁还敢说不是?
上官锦石,你还真是我的福星啊……
每每想到自己时运的转变,沈蕖之都会由衷的感叹、感谢、感激锦石,真是做了一件大好事。
(信王府)
四月十六
今日天亮的很早,愈发让人感觉得到春日的温暖,昨日是辰王与齐国公主大婚,似乎今日的厉城都还有丝丝喜庆。锦石带着今朝,像逛街一般在厉城街头游走。
有意无意间,锦石进了玉致轩的门。
“这位夫人,可是要定衣裳?”看到锦石来了,玉致轩店员立刻迎了上来。
“恩,不过,你们就只有这些样子?”
“夫人放心,玉致轩样子很多,夫人不妨随小的到后厅看看?”
很快,店员就带着锦石与今朝去了玉致轩后院,木青已经在那里等着锦石。店员为她们关好了房门,守在外边。木青见到了锦石,关切的问着她近来的情况。
一番寒暄之后,锦石直接切入正题,“青姨可知,我这次找你的缘由。”
木青当然知道,锦石所为何事。“小姐,我明日便启程回江南,亲自告诉掌门此事,让整个玉家一起寻找他的下落。”
“青姨,此事不急。你不觉得,此事太过突然了吗?”锦石昨晚思虑了很久,将容家上上下下都想了一个遍,也想不透这所谓的容家后人是谁?唯一有可能的便是自己堂舅的血脉了,堂舅妻妾也有好几个,指不定就是哪个夫人所生的,被偷偷保了下来。
可是这怎么可能,要是他被保了下来,应该是容府下人带着,或是哪个远亲朋友带着,但是容家满门抄斩,哪个远亲不是避而远之,又怎么可能帮着私藏血脉?说到容府下人,当年就容府管家带着一个婴儿,那个婴儿是自己,容府管家将自己交给师父之后便离开了,天大地大该去何处寻他?
要想知道容家还有没有后人,唯一的办法就是寻到管家。
“青姨,管家叔叔离开后,可曾留下什么话?”说不定管家留下了去向呢。
木青的记忆很清晰,容府管家当时没有留下什么话。紧接着她想也没想便开了口:“小姐,容府有没有后人,掌门最清楚。”
“师父?师父最清楚?”锦石抓住了木青这句话,不解当中带着些说不出的情绪。
意识到了自己的失言,木青立刻开口解释:“我的意思是,掌门认识容家人。”
“师父不是南朝人吗,怎么会认识容家的人?”锦石越来越觉得,木青此刻说话有些含糊不清了。“青姨,师父究竟是何人!”
“旧人。”木青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只好如此说了。
“好一个旧人!你们究竟想要瞒我瞒到什么时候!”锦石已经肯定并且确定了,玉白竹,自己的师父,就是上官皇后!
木青知道自己失言,跪在了锦石面前:“小姐息怒,若小姐真的想知道,便亲自去问掌门吧。”既然容贵妃瞒了公主,那么所有的人都是插不进去的,解铃还须系铃人,容贵妃不说,是因为有她不得已的苦衷。
“不必问了,能用心教导我,能将我安排进上官家,能在南方建立玉家,还能让昔日南朝后宫总管大人你唯命是从,除了她还有谁!”
木青睁大眼睛看着锦石,莫非小姐真的猜了出来……
“皇后娘娘不愿来厉城,是因为她始终放不下灭国的恨吧?”锦石有些哀叹,又有些惆怅,看着跪在地上的木青,问出了自己心里一直以来不敢问的问题。
皇后娘娘?
皇后?上官皇后?
原来小姐猜的是皇后娘娘……真是虚惊一场,小姐怎么会想成了皇后娘娘。不过也是,世人眼里,本就是皇后娘娘出了宫,容贵妃死了。只有她知道,事情的真相。
可怜了公主,明明自己的母亲就在面前,也无法知道事实。
“掌门不来厉城,或许有她不能说的原因吧。”木青不想否认锦石的猜测,但是也不会肯定锦石的猜测,既然是小姐自己的猜测,就让她暂时错下去,大仇未报之前,知道真相未必就是好事。“小姐,关于那容家后人,请你放心,若他真的尚在人世,掌门一定会尽全力寻找。”既然是容家的人,掌门当然会去找,这是最不用担忧的。
“这件事很重要,为防止被人拿了把柄,不能写信,只能劳烦你回江南了。”毕竟容家是北朝罪犯,所有关于容家的字眼,都不该出现在白纸黑字上面。
“属下明白。”
“青姨,你务必告诉师父,一定要第一个找到他。”容家还有后人这件事,已经在厉城传着了,虽然现在还不算是传的太开,但是不久,秦家就会知道,要是秦家也派人寻找,抢在了玉家前头后果不堪设想。当然,还要防止的就是朝廷,要是知道了罪犯容家还有‘余孽’,朝廷必然会捕捉的。不过这也说不准,说不定皇上良心发现,愿意放过容家后人呢?
若是容家后人这件事是假的,也无妨,毕竟这么多年,自己已经接受了容家被满门抄斩的事实。
但若是这消息是真的,那便是意外之喜了,外公泉下有知,定然会长笑九泉的。
锦石同木青交代完此事后,又在厉城逛了些时辰,才回了王府。进了房门后,今朝才吞吞吐吐的开口:“小姐……你刚才说,掌门她是……是……”
“是,你没有听错。”既然当时没有避开今朝,那么现在锦石也不会含糊回答的。
“这怎么会呢?不是说南朝皇……不是说她已经不在人世了吗?”今朝已经觉得很不可思议了,刚才在玉致轩听到了小姐说出来,她便瞪大了眼睛,原来玉家的掌门竟然是南朝皇后娘娘!而木管事则是南朝后宫的人……
“皇后娘娘去寻找皇上,一直没有消息,久而久之,人们便以为她不在人世了。”锦石冷静的给今朝解释着,看着一脸不可思议的今朝,锦石当然能够理解。要是突然说南朝皇宫还有人在这世间,谁也不会信吧。形容的不好,就像诈尸一般。
更甚者,不仅皇后在。南朝,还活下了一位公主。
可皇后娘娘不肯来厉城,那她就不想念上官家的人吗?那可是她的娘家人,亲兄长。或许真的经历了那种人间喜悲、家破人亡的人,才会看透世间的一切,选择归隐在江南,安度余生。
“小姐与掌门待今朝不薄,我一定会好好服侍掌门和小姐。”既然知道了这个秘密,今朝自会守口如瓶,在她眼里,没有什么南朝皇后,她认识的掌门,就是那个在玉家呼风唤雨的女人,前朝旧事如云烟,不必多提。
今朝突然说了这句话,让锦石觉得有些感动,两人从小一起长大,可是今朝还从来没有像现在一样,坚定的说着这么感人肺腑的话。“今朝,谢谢你。”锦石拉起她的手,继续说:“既然如此,那我必须要给你找个好男人了!”今朝也快到了适婚的年龄,不可能让她一辈子跟着自己。
还有一个最重要的原因,自己这个身份,自己要做的事,极有可能给身边的人引来杀神之祸,锦石不想今朝成为下一个茉莉。当然也不想今朝像青姨那样终身不嫁。“今朝,你是喜欢江南还是厉城?”江南与厉城是截然不同的两个地方,每个人的喜好都不同,选择自然会不同。“不对,应该是你喜欢厉城的男人,还是江南的男人?”
锦石一连说了这么多话,又问了今朝这些问题,反而让今朝有些不知道从何作答了。
今朝想了想,认真的回答:“还是厉城吧,也好陪在小姐身边。”
“嗬,今朝!要是以前我说给你许人家,你都是害羞低头推辞的,可是你现在竟然接受了,还那么坦然!看来你真的长大了,都已经不避讳这些问题了。”既然如此,还真的要给她说一个好人家了。今朝是自己的姐妹,自己当然希望她嫁得好,但要是嫁到大户人家,别人必然不会让一个丫鬟做正室。
与其如此,还不如找个好男人,有些潜力的,嫁过去做正妻,再加以今朝的聪慧,相夫教子,将来也未必不会荣华富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