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这时候,楚管家来了。
“王妃,沈大人府上给王府送了礼物。”
锦石想了想,沈大人,是了,沈状元,沈攸宁。如今是翰林院侍讲,自然要叫沈大人了,这新官上任难免要破财打点,看来这沈大人还是挺知世故的,毕竟是沈员外独子,如今身边还有了沈蕖之那个女人。“给沈府来的人多打赏些,将礼物拿到库房吧。”左右不过就是些无聊的珍宝,等王府库房又重新满了,锦石准备又换成生活用品,送到安远军营。
“王妃,沈大人还给您带了礼物,说是江南的糕点。”
“给我?”他还真是有心了,特意给自己带了江南的糕点,亏他还记得玉家有恩与他。
不对,沈攸宁在江南时,只与自己有一面之缘,况且那时候自己年龄小,如今样貌大变,所以锦石不会担心他认出自己来,他自然不会知晓自己就是玉老板。
可现在,自己可是沈蕖之名义上的童年玩伴,那自然就是与沈家亲近的!
要是沈蕖之告诉沈攸宁,写信的玉家少东家信王妃,那怎么办!
又或者沈蕖之还有点良心,暂时不拆穿自己,告诉沈家,自己从前就认识信王妃,让沈家帮着演一下。沈家既然收留了她,有些戏必然会陪着演的。
希望是后者吧。
锦石在心里默默的念叨:沈攸宁他不过就是给王妃送礼而已,要说这新科状元给王妃送礼,用着同乡好友的说辞,再走了个枕边风的后门,拉拢信王府,倒也说得过去。
根据画眉说的,他们年前就来了厉城,那他是什么时候买的江南糕点?如此说来,那应该就是沈家家人已经成功被接到了厉城,才顺路带了江南的糕点吧。
不知道沈员外身体如何了,这番舟车劳顿可还受得住?
自己也不可能莫名其妙的用王妃身份去关心他,可是也不可能和沈员外说:先生,我就是常常给你写信的玉家小姐。
身份多了,办起事来也变得不够利索了。
“沈府的人呢?”
“还在前厅呢。”
“我去见见。”锦石跟着楚仁修去了前厅,见到了沈府的下人。那下人见到了锦石,立刻笑着开了口:“锦小姐,可还记得奴才?”
锦石一头雾水,那人才接着回答:“是奴才糊涂,如今该叫您王妃,请王妃赎罪!”
锦石听完这句话,终于恍然大悟!“是你啊!”管你是谁呢,先回答了再说。
“锦小姐,哦不,王妃,您当初常来沈家玩,奴才一直记得您。”
看来沈蕖之果真有点良心,知道轻重。如此看来,沈府已经同下人打好了招呼,要认定贤平侯长女在江南时,就是住在沈家旁边的事实。
锦石长长的松了一口气,这才敢光明正大的询问沈员外的情况。那下人叙述,说是沈家人昨天才到的厉城,暂时没有水土不服的情况,只是有些舟车劳顿,还在休整之中。既然如此,锦石得空了,也好光明正大的用同乡的身份去探望沈员外啊。反正沈员外不知道她是玉家小姐。
吩咐今朝打赏了足够的赏银后,锦石又命楚仁修亲自去送沈府的人。
等沈府的人离开后,锦石打开那个糕点盒子,果然他们带的糕点,是地道的、正宗的江南荷叶糕。
“今朝,快尝尝,有没有想念这味道。”锦石像个孩子一般,与今朝分享家乡的糕点。“不过我们只能尝两块,等王爷回来了,让他也尝尝。”云濋去了大慈山训练骑兵,锦石吩咐了下人准备好热水,又备了一桌好菜,等着他回来。
可是等了很久,已经过了晚上的饭点,云濋都未回府。他派了人回来说去了宫里,锦石想着,既然是有政事,那想必一时半会也回不了。这时间,应该够自己去一趟了。
锦石悄悄从王府后门出去,今朝已经命人准备好了轿子,“好了今朝,你先回去吧。”
“小姐,我和你一起去。”
“我说了不用,你回去吧。”
说完此话,锦石弯腰坐到了轿子里,吩咐轿夫起身,轿子绕过厉城正街,在寂静的小路上一路前行,顺着苏子河往下走,穿过些荒无人烟的院落,终于,轿子停在了最后一座宅院之前。
锦石命轿夫留在原地,自己往前走着,这宅院门前有一高大的牌坊,虽然如今有些破旧,但其庄严仍然未失。走过牌坊,锦石踏上飘满了落叶的石阶,脚下踩着落叶发出的声响十分大,锦石走了好几阶,停了下来,望着近在咫尺的宅院正门。
正门上的匾额位置空着,不过一闭上眼睛,还是能够想的到那个字的。
大门上贴了一层封条,十八年了,这封条上全是灰尘,墨迹也有些模糊不清起来。
容府……
曾几何时,此处也还是厉城大门大户建宅的地方,自从容府被满门抄斩,那些人家好想在避讳一般,跟着搬走了,慢慢的,这条街都变得空荡荡了。
朝廷也没有下令收回容家的宅子,就让它尘封在厉城的角落里。皇上是觉得要把容家的宅子留下,好让容家人有安身之所吗?可是容家人全都不在了,这房子留下的意义在哪里。
还是说皇上午夜梦回,想着容家的魂魄漂泊在外,要将家给他们留下来?
那母亲呢,母亲的魂魄,可曾回来过。
很小的时候,管家叔叔带着锦石,从偏门偷偷进去过容府,给容家人烧纸钱。除此以外,锦石还从未靠近过容家的宅子。若不是因为那日听到说容府内有声响,或许自己也不会来的。
现在天色已经暗了,说不定自己还真的能够发现些什么呢?
可这一地的落叶,根本没有人走过的痕迹,封条上的灰尘也极其厚,很明显没有人来过。
“上官锦石!”
正当锦石在四处观察时,这突然的一吼,吓的锦石抽了一下,她立刻转过身,望着哪个吼她的人。云濋是何时来的?自己的轿夫此刻正跪在地上,想来他刚才一定没给他们好脸色。
“王爷,你……”
“夜色降临你还不回府,想干什么!”云濋严肃的看着锦石,站在牌坊下面,等着她答话。刚才回了王府却发现她没在府内,今朝那丫头居然回答自己不知道。云濋想了很多可能的地方,要不是因为昨晚高大人喝醉酒说的那些话,说不定自己都已经想去木青别院寻人了。
容家满门抄斩,容府查封多年,怎么她就敢毫不避讳的来这个地方。竟然还堂而皇之的站在容府门前张望。云濋立刻愤怒的对着跪在地上的轿夫道:“你们带王妃来这种地方,自己知道该怎么做。”说完,那两个轿夫在地上磕了头,抬着轿子离开,回楚管家那里准备受罚了。
锦石看着一脸冷峻的顾云濋,有些胆怯。平时云濋吼她,自己也是敢顶嘴的,可是她知道,云濋现在是真的有些生气,他怎么回来的这么早,而且他居然猜的这么准?知道自己来了容府?莫非是他严刑拷打了今朝……
“云濋,你是不是逼供了今朝,不关她的事,是我执意来的,她什么都不知道,她刚才……”
“谁跟你说本王逼供她了?”这女人,根本不回答自己的问题,上来就质问自己是不是逼供了她的丫鬟,自己有那么不近人情吗,自己像是屈打成招的主子吗。“你愣在那里作何,还不回去!”
云濋严词喝令着她,锦石只好下了石阶往云濋的马车上去了,云濋也跟着她上了马车,一上马车他便继续板着一张脸,看着锦石道:“王妃愈发不懂规矩了。”
“云濋,我……”
“你这样招摇,要是碰见了院子里的人,只会让他身陷囹圄。”
“呃?院子里,你说院子里?真的吗!”锦石觉得有些不可思议,她知道云濋从不乱讲话,既然他刚刚这样说了,那便证明了容府宅院了真的住了个人,莫非真的是容家后人,容家果真有后!“你怎么知道里面有人的……”锦石已经控制不住心里的激动,期待的等着云濋的回答。
“你若一直这幅模样,只怕本王也保不了你!”一提起容家,她总是表现的十分不正常,上次在甘泉宫,看到了容小姐的画作,她当时都快要把手绢拧破了,昨日在辰王府,听到容家后人,她同样也是一脸紧张的表情,虽然云濋现在还不知道她为何如此在意容家,但是若她这般模样,被有心人发现了,只会让她成为众矢之的。
锦石这才注意到自己的情绪,的确是有些兴奋过头了。
不过这也是人之常情啊,满门抄斩的容家,现在突然被告知有了个后人,这是多么值得高兴的事情。
“云濋,那里面,当真有人?”
“我也是今天知道的。”昨晚云濋就派人调查了容家宅院,今日楚成便已经确定了,里面的确有个人影。“不过,似乎不像是男人。”
“女人?那里面的是女人?”怎么可能,怎么可能会是女人?不是说看见了容家的吉祥锁吗,那吉祥锁只有容家男丁才会有的,怎么会是女人呢。“是不是看错了?”
“信王府的人还不会蠢到男女不分。”
……
不知为何,锦石心中闪过一丝失望了,此番失望,并非因为什么容家后人是女人,她不是重男轻女的人。是因为,若容府出现的人是女人,那她必然就不是容家后人了,或许只是个故人吧。要想找到真正的容家后人,只能以吉祥锁来判断了。
方才还以为很快就能找到容家后人了,可是怎么会是女人呢。
那里面的女人,又会是谁?为何她要进出容家的宅子。
进出容家的宅子,不是走的前门,前门一看就没有动过。唯一没有贴封条的门,就是那道偏门,也就是自己小时候走过的那道。那道门开在此地各家院落间的一条小通道里。那门进去是容府马厩,穿过马厩才能进到宅院。所以当年官兵们可能没注意到,忘了贴封条。能够知道那道门的,只有容府的人才会清楚。
那她是谁!
锦石越想越乱,正所谓细思极恐,果真如此。为何锦石现在感觉有些不安呢?那人必不会是容府下人的……她会是谁呢?
“云濋,可能找到她?”
“难。”
“为何?不是已经看到了吗?”
“她做的那般隐蔽,都能被发现,现在恐怕已经不在厉城了。”信王府的在打探容府,难道其他人不打探?比如辰王,比如秦府,再比如,父皇。
锦石现在已经陷入了焦虑之中,怎会如此呢?无端端冒出了一个容家后人,又无端端出现一个对玉家宅院了如指掌的女人,这些事情绝不会是机缘巧合的。
“你还没有回答本王,为何要来这里!”云濋突然想起来了刚才的事,她就这样带两个轿夫来此处,若是出现什么意外呢。
云濋将话题回了过去,锦石又变得胆怯起来,她目前、现在、当下,暂时还找不到一个合理的理由。“你可知,容贵妃,于我而言,十分重要。”
“你与她应当从未见过面,又何来重要。”
“未必见了面,认识了,才是重要的。”
“玉家也是这个原因?”江南玉家与上官家关系匪浅,玉家又与秦家有仇,换言之,是不是就可以理解成,容家与秦家有仇了……又换言之,是不是就可以这样猜测,容家,就是玉家?
出现了这样一个想法,云濋自己也觉得不可思议。莫非这厉城容府,真的就与江南玉家有着非同寻常的关系?
锦石料不到云濋会这样一问,他刚才问了玉家,玉家与容兮?是啊,玉家所有的仇恨,都是为了容兮,玉家就是为了容家而生的,玉家就是容家,容家与秦家不共戴天,玉家便一定不会放过容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