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石没有料到,顾云濋会提了这件事。顾云濋房间的红布喜字到现在都未拆,蜡烛也一直亮着,就是为了那所谓的洞房花烛。并非自己没有准备,而是锦石觉得,还没有到那一步。可是顾云濋现在这样说,该怎么回答……
看着锦石迟迟没有回应,云濋拉着她的手往屏风外去:“早膳好了。”
锦石跟着他,去了外厅,这还是第一次在顾云濋的房间用膳。
两人用完早膳之后,锦石送了顾云濋出门,到了门口时,顾云濋小声的在她耳边说了一句话,说完这句话,顾云濋上了轿便便离开了,留下锦石在府门口,那红晕,从脸蛋传到了耳朵根。
她往自己的房间去了,心里一直在回想着顾云濋那句话。
每想一次,便多了些害羞。可越是害羞,便越要想。
‘入乡随俗,来日方长。’
来日方长,来日方长。是多久?
快了。
上午,有人给锦石送了个盒子。信王府的守门侍卫说要交给信王妃。锦石掂量着盒子,一下便猜到了是木青送的。年关将至,厉城店铺的账单都要汇总给锦石的。
虽然现在厉城十多家商铺全都给了顾云潋,但是总余了些铺子要打理,再说,送给顾云潋铺子之前,那些收入也要进行汇总的。
“唉,厉城现在都没有油水了。”前几年,玉家在厉城有定玉阁、玉落雁、玉味堂、玉致轩、流玉脂五家名店,还有大大小小十多家店铺,每年年底过五万不成问题。今年算下来,不过三万白银左右。“三万就三万,总比没有好。”
今朝也在一旁看着这些账本,发出感叹:“比起江南的产业,这些根本就不值一提了……”
“是啊,去年怎么也有七万收入,看今年,一半都不到。”罢了,都是为了对付秦家才搭进去的。“这三万,还加了上半年各个店铺的收入,下半年只有玉致轩和几家小店赚钱,照这样算,明年连两万都不到。”
锦石一直在查对着各家店铺的收入,心里打算要不要再在厉城重开名店?可是完全空想,如今明面上玉家还是有着五家名店在厉城,可是只有玉家知道,那些钱都去了辰王口袋里。
算下来,顾云潋这半年怎么说也有三万,恐怕,不止。
的确,顾云潋得了五万。
顾云潋比对这些账目的时候,自己也很吃惊。三家名店,十多家小店,短短半年就收入了五万。玉家真是隐藏的好!看来玉家的财力不容小觑啊,恐怕,比秦家还要富足。要是能够同玉家联合,有了与秦家足够抗衡的财力,自己还会忌惮顾云濋吗?
可是那玉家少东家,连一面之缘都没有,就让人觉得不易接触。
那日玉老板话说的很明白,不会与辰王府合作的。玉家这么多年定居江南,从不参与朝政之事。
‘无须在朝中插人,生意也如鱼得水。’要是在朝中有人,她们的生意,岂不是更好?要是自己能够劝服玉家与自己合作,玉家从今以后黑白两道的生意都能做,更甚还可与外邦通商,不出三年,一定会把秦家吞了。
“高奕,进来!”顾云潋叫了自己的贴身侍卫。
高奕得了命令进来之后,顾云潋直接问道:“你可记得,上次西郊马场见到的玉家管事?”他指的,自然是木青。
“回王爷,属下记得。”
“想办法请她与本王见面。”顾云潋一定要说服玉家,明年,新的局势,就会开始了。
高奕办事很牢靠,很快就打听到了木青的消息。算好了木青去玉致轩的时间,高奕带人假装买衣服,见到了木青,当下就去打了照面。“请问,可是木管事?”
木青记得高奕,辰王的贴身侍卫,不过面上还是装作不认识:“请问阁下是?”
“我们主子想请木管事小聚。”
“多谢贵人好意,不过我还有事,就不去了。”木青虽不知道辰王找自己有何事,但终归不是什么好事,拒绝一定没错。说罢,木青就准备往玉致轩里间去。谁知高奕却拦住了她:“木管事,我家主子很少主动邀人?”
“谢谢抬举,可我也从不接受别人的邀请。”
“木管事若是执意不去,那在下只好无礼了。”
“辰王府的规矩就是这样的?”
高奕很好奇,她是从何知道自己是辰王府的人?看着眼前的女人态度愈发不好,高奕也不好继续纠缠。主子交代了,不可得罪玉家的人。如此,高奕只好向木青道歉,回去复命了。
得知木青不想来见自己一面,顾云潋有些好奇了,玉家还真是神秘。连一个厉城管事都敢如此不怕开罪人,想必她们的少东家、掌门更是有底气的。
一直有传闻,说玉家从不做皇家生意,但凡是为皇家定制的商品,他们都不做。
还以为这是什么假话,现在看来,所传不虚了。
要想找到神秘的玉家少东家,必须要先与那管事取得联系,可是那管事油盐不进,看来,这事只能慢慢来了。
木青回了别院之后,一直好奇着为何顾云潋要找自己。是送给他的商铺出了问题?这倒不会。那会是什么原因?莫非是顾云潋人心不足?可如今小姐贵为信王妃,自己想见她一面实属不易。
木青只好选择给锦石传信了。为防信件内容流出,木青写的很隐晦。
锦石将最后一本账本拿出盒子的时候,发现下面竟然有一封信。
当即打开。
援人相邀。
‘援人相邀?’援人相邀?这是何意。青姨不会莫名其妙写这样一封信的,这援人会是谁。
锦石想了很久,援人,必然就是向玉家施以过援手的人,这段时间,向玉家施以过援手的人,只有顾云潋了。对,是他,顾云潋。
只有顾云潋邀请青姨见面,才会让青姨特地传信给自己。看来青姨还未去见顾云潋,若是她能做主的话,就不会来征求自己的意见了。
顾云潋想见玉家管事,目的只有一个:同玉家合作。
上次隔着屏风见面,顾云潋就已经表露出他想要得到更多了,区区银两顾云潋根本看不上,他要的,是帝位。没想到顾云潋雄心如此大,他心中的规划就像一盘大棋局,看起来什么进展都没有,但是潜移默化中,他的棋子已经逐渐囊括了整个北朝。
要是有了顾云潋的帮助,玉家的生意只会如鱼得水。自古以来官商勾结是常有的事,秦家之所以屹立不倒,不就是因为朝中有人吗?有些见不得人的生意,朝中官员点个头随便就能运送了。要是玉家与皇子联手,别说北朝内的生意随便做,自己想运黑货出北朝也是有可能的。
不过,玉家凭什么要同他合作。
玉家就是玉家,是一个独立的存在,不会依附于别人,也不会让别人来依附自己。
锦石让今朝代笔,写了“否”字,也放在盒子的最下面,想了想觉得不妥,锦石又换了新的盒子,把信和账本放进去,又在上面盖了一匹布。“你将这盒子送到玉致轩,就说王妃想让玉致轩做件缎子。”
一切妥当之后,锦石才放下心来。
过了一会,云濋来了。
果然,刚在来的路上他看见了今朝,好奇的问了她去何处。今朝不知信王已经知道锦石是玉老板,便照着锦石的意思回答了。好在顾云濋也没有为难她,让她离开之后,便来了锦石的房间。
“在做什么?”
听到是顾云濋的声音,锦石放下了手中的书。“王爷?”这还是顾云濋第二次来她的房间,是以锦石很吃惊。而且顾云濋是刚进来的,今朝刚出去,那他们……
“本王刚刚看见今朝了。”
果然,顾云濋看见了今朝,锦石不敢问顾云濋有没有同她对话,倒是顾云濋自己又接着说话了:“她说,你要在玉致轩做衣服。”顾云濋当然想得到,锦石不是做衣服,她定然是与玉致轩传信的。
锦石哑然,不知道该说什么。这些时日,顾云濋从未问过自己玉老板的事,但这不代表他就忘了这件事。
看着她欲言又止的样子,顾云濋继续开口:“不过是做件衣服,你紧张什么?”看起来,好像自己的妻子偷了丈夫的钱一样。锦石心里明白的很,顾云濋肯定知道自己不是去做衣服的,可是他已经这样说了,还能怎么办?
“臣妾是怕王爷责骂臣妾不懂勤俭持家。”
“一件衣服还是做得起的。”
“你明知……”
不料,顾云濋却打断了锦石的话:“明知什么?王妃肯定是想在宫宴穿的好看些,本王明白。”再过几日就是除夕了,比起立夏、中秋,除夕宫宴十分盛大,所有人都会好好准备。
锦石没料到顾云濋会说这件事,刚参加了庆功宴,又要来个除夕宴会,这是北朝皇室的规矩?那娘年轻时岂不是每年都要参加宴会?不不不,或者这是顾文昭的规矩,他一定怕孤独,所以一年才会举办这么多的宴会来热闹热闹。
听说,自己的父皇从前在南朝也极喜欢办宴会,自从母亲去了南朝,说父皇铺张浪费之后,父皇每年就只办除夕一次宴会,取消了所有的宴会。要是母亲以前留在了北朝,顾文昭会不会也这样,听母亲的劝告?
不过幸好,母亲遇见的是父皇。
“今日早朝后,本王去给母后请安了,她说要你除夕表演个节目。”
顾云濋还去了皇后宫请安?难怪回来的这么迟。可是皇后要自己表演节目作何?
“我?我能表演什么?写字?画画?我可一个都不会,要不,让皇后与我对弈吧,这我会。”锦石知道,皇后要自己表演节目,一定有她的用意,而且,不会是好意。
“父皇邀请了齐国公主来厉城参加除夕宴。”顾云濋扔出这简单的一句话,锦石才认真的望着顾云濋,他刚说什么?齐国公主要来?是自己听错了吗?
“你说这个作何。”
“闲来无事,随便聊聊。”
锦石当然知道,齐国公主这次来了,就不会回去了。齐国皇上将她的女儿送到了北朝,北朝岂有让她回去的道理。很多事情的指向都十分清楚,齐国皇上看中了顾云濋,想必那日庆功宴后,顾文昭留了顾云濋也是为了说这件事吧。可是皇后为何要让自己表演节目?
是觉得自己出身乡下,一定不会表演出什么好节目,所以会被齐国公主比下去?一定是这样的,这肯定也是顾文昭的意思,想让自己让步,这样的话,云濋才会更放心的娶她。
既然如此,那自己,一定不能被比下去了!
锦石抬头,换了一脸笑容,看着顾云濋,撒娇的说:“王爷,您是不是想休了臣妾,然后娶她?”
似乎没有想到锦石会对自己撒娇,顾云濋搂着她回答:“王妃知书达理,本王怎么舍得休。”
“就怕王爷心口不一呢。”锦石其实也有些信心,她知道,顾云濋不会休了自己。怕就怕,皇上下了圣旨,真的让云濋娶了那齐国公主。两国联姻关系着战事,从大局上考虑,顾云濋该娶她的。
锦石一想到此处,不知该怎么接顾云濋的话,顺势将头靠在他的肩膀上,任由顾云濋搂着他。
这时,楚成来了。
不过楚成只是在房外传话:“王爷,世子来了。”
还能是哪个世子,当然是顾云疆了。
云濋放开锦石,温柔的问她:“要一起去吗?”
“云疆来找你肯定有事,我还是不去了吧。”
本来云濋正要拉着锦石去的,云疆却不请自来了,“怎么让我在大厅等了如此久!云濋,你有了娇妻忘了兄长对吧!”云疆的声音,从房外一直传到房内,刚一进来就看见两人靠的很近,他只好尴尬的笑了笑。
“谁让你擅自进王妃的房间!”
“谁让本世子在大厅等了那么久!”
锦石知道他们都是在玩笑,便开口道:“好了,我们去院子坐下,慢慢聊可好?”说完,锦石张罗着云濋和云疆,到自己房外的院子里坐下,枯枝梨树下,一张石桌几张石凳,锦石常常一个人在这里休息。这还是头一次这么多人。锦石吩咐了丫鬟看茶,亲自为云疆倒了茶才坐下来。
不料云濋却一脸阴沉的说:“本王的呢?”
锦石无奈,只好也帮他倒了茶,最近顾云濋愈发无赖了,自己拿他毫无办法。
“小玉,你最好天天这么偏心。”云疆边喝茶,边开心的说着。三人都没有注意到,小玉这个称呼有何不妥,仿佛三人还是回到了定玉阁、西郊马场。“那也得你天天来我才能偏心啊。”锦石每次看见云疆,心情都会很好。
“真的吗?好好好,我一定天天来看你。”
“那你不能空着手。”
“行,你喜欢什么?”两人一直在互相聊着,丝毫没有注意到旁边的顾云濋。
“我喜欢东城的荷花糕、还有茗竹居的茶叶、还有那个……”
‘砰’顾云濋将手中的茶杯,重重的放在了石桌上,茶杯里的茶扑腾出了不少。锦石和云疆被他突然的举动一惊,都不敢继续开口说话了。顾云濋看着云疆:“你不是找我有事吗,那就去书房说。”说完,云濋甩了袖子,往院子外去了。两人看着顾云濋的背影,相互对视了一眼。
“小玉,云濋怎么回事?”
“我也不知道,他经常这样,你快去吧。”
无奈,云疆只好跟着顾云濋,去了书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