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朝大军到了厉城之后,军队留在城外,将领们先回城,进宫面圣。朝廷也派了人迎接齐国使臣,让他们暂时在驿馆住下。
这一路上,百姓们从厉城城门开始,一直站到了宫墙。整个厉城正街,都是欢呼声。
信王和云疆世子又取得了胜利,他们真伟大。
云濋刚刚到了厉城门口,就选择下马车,自己驾马了。他和云疆以及诸位将领回应着百姓们的恭贺,一路来到皇宫门口。皇上、文武百官全都候在了那里,看着他们往宫门而来。在距离皇上一段距离时,所有将领都下了马,步行到顾文昭面前下跪行礼。
“儿臣参见父皇,父皇万岁。”
“臣参见皇上,皇上万岁。”
顾文昭看着他们,一脸欣慰,亲自伸手扶了顾云濋:“云濋,伤势可好些了?”
“多谢父皇关心,已经大好!”顾文昭继续开口:“如此便好,云疆你呢,可有受伤?”
云疆愉快的回答道:“父皇,儿臣没事。”
顾文昭接着对所有的将领说:“此次垚州战役,诸位将领辛苦了,今晚朕为你们摆了庆功宴,明日早朝,犒赏三军!”顾文昭此话一出,所有的人都跪在了地上高呼:“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顾文昭说了免礼,云濋却继续跪在地上,从怀中拿出虎符,双手呈给了顾文昭:“垚州战役毕,儿臣特归还兵符。”其实这一幕,不知上演了多少次,文武百官其实也见怪不怪了,顾文昭依然是满眼欣慰的看着自己的儿子,他这么诚恳,甚至险些丢了性命,到底是自己的儿子,自己为何还有那么多无端猜忌啊。
“也罢。”皇上拿起那兵符,继续说:“云濋啊,父皇老了,下次就不收回了。”
此话,让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皇上此话何意?下次不收回兵符?要让信王掌握北朝的兵权了吗?如今的朝局还真是愈发明显起来了啊,皇上连兵权都准备给信王了,看来辰王是没有机会了。大家先是看了看顾云濋,又看了看顾云濋,两位殿下皆是一脸风平浪静,没有任何表情。
不过两人的内心,已经开始翻腾,各自开始了筹划。
“诸位就先回府准备吧,今晚庆功宴,一醉方休!”
“谢皇上隆恩……”
(信王府)
锦石重新整理好自己的衣衫后,楚总管已经来到房门口:“王妃,王爷已经往府里走了,咱们一起去迎接吧。”锦石点头,一脸淡定的跟着楚仁修往王府大门去,她还特意问了楚仁修:“楚叔叔,可知道楚成?”“王妃说笑了,成儿是属下独子,一直跟在王爷身边,王妃怎么突然问起犬子?”
“只是听说过,你们姓氏相同,我就问了问。”
印证了心中的猜想,锦石继续往前走了,她从来没有发现,自己的院子距离王府门口会这么长,好像走了很久都走不到一样。可能是自己的步子迈不开吧,也可能是自己怕去王府大门。
突然想到有好几次在西郊马场,云疆都喊错了名字,其实云疆一定下意识叫了云濋吧?还有那次,许叔流放的时候,说了楚公子,只不过那句话没有说的全,就被衙役押走了。信王去过赛马大会,那许叔当然就已经知道了楚韫的身份。青姨也去了,自然也已经知道了,对啊,上次在上官府,青姨明明问了信王的事……
还有成亲那天,自己明明已经察觉到顾云濋的声音很熟悉的。
其实种种事情加起来,事情真相的指向再明确不过了。
上官锦石,你真是聪明反被聪明误,你把厉城所有人都耍的团团转,到头来却被自己耍了。
自己竟然还拖云疆给他带信,说什么自己要回江南嫁人了,还说什么从未动心,真是好笑。堂堂的信王殿下,要是知道了自己的妻子竟然是财倾一方的玉老板,究竟会作何敢想?要是顾云濋知道了,上官家的长女,是玉家少东家,他会不会向上官家发难?没想到啊,自己终究要给上官家带来灾祸。
锦石的内心,此刻没有任何的兴奋与期待,她只想逃避,原来他们的爱情从一开始就是在彼此欺骗着。
现在哪里还有退路可言?是回到三月初春的西郊马场?还是回到十月初一的新婚当日?造化弄人,时也命也。还以为与楚韫的纠葛彻底画上了句号的。谁曾想到,一切,才刚刚开始。
自己心心念念的人,成了夫君。到底是缘分,还是讽刺?
精心打扮过的锦石,一步步靠近王府的大门,王府所有的人都已经在门口候着了,见到锦石的时候齐齐行礼。不管如何说,此时此刻,不可自乱阵脚。“王爷应该快到了,大家好好准备下。”其实她又何尝不是在提醒自己,好好准备,等会见到了顾云濋,一定要坦然沉稳,温婉贤惠。
云濋带着楚成还有其余的侍卫,在百姓的恭贺中驾马往信王府去。此刻,不管百姓们的欢呼声有多大,他都听不到了。他现在只想回到王府,看看传闻中贤平侯长女心口不一嘴脸。
方才去甘泉宫向秦意请安,临走时秦意拿了一张手帕给他,说是自己的王妃昨日不小心掉在了甘泉宫,让自己带回去。这本来不是什么大事,可偏偏那张手帕,他熟悉的不能再熟悉。那日为小玉包扎伤口时,他特别注意过,那张丝帕只有荷叶,没有荷花。女子绣图哪有只绣叶子不绣花的道理?也只有小玉喜欢了。
况且那丝帕,他一握在手里,触感,再熟悉不过。
世间哪有那么巧合的事,小玉和上官锦石,都来自江南。
哼,难怪她说自己必须要嫁人。那是因为她一直都知道,贤平侯长女必须要嫁给信王,这是板上钉钉的事情根本跑不掉的。事情越来越深不可测了,风平浪静的上官一家,原来是玉家背后的掌权人。上官小姐在江南长大,恐怕也是为了更好地经商吧?
上官家竟然与秦家有仇?没想到,也想不到。不问朝政的贤平侯,几个月之内就能扳倒户部尚书,改变整个朝局。且不说秦致远是否死于自己的手里,但是她上官锦石的态度,就足以看出他们上官一家的目的。
实在是好笑,自己的妻子不单心思深沉,还握着整个民商玉家。之前把自己耍的团团转。说不定她本来就知道自己是信王,所以才有意接近,恐怕她嫁给了自己,会进一步向秦家出手吧?
最毒妇人心!
感情要是欺骗起来,那些谎言会变的十分真挚。上官锦石刻意接近自己,利用信王的身份一步步达到自己的目的。到最后呢?只怪自己还真的对她动了心,注定自己被骗,输的一败涂地!
云濋已经到了信王府门的那条路上,他离王府门口越来越近,远远地看着府门站了很多人,都是府中的下人。前面站着一个身形窈窕、气质出尘的女子,慢慢的,她的面庞变得越来越清晰,这容貌,云濋早就在心里画了很多遍。不能再深刻。
锦石当然也远远的看见了云濋,他骑在马上,就和在西郊马场的时候一样,姿势挺拔,潇洒不凡。而且那马,还是烈风。
顾云濋,你终于回来了。
两人一言不发的从远处就望着对方,所有的感触都吞在了肚子里。云濋终于到了府门口,锦石领着王府所有的人,齐齐跪了下来。
“臣妾恭迎王爷回府。”
这句话,锦石说的不卑不亢,就好像真的是贤惠的妻子,在等着丈夫回来。也好像自己以前也这样等待过顾云濋。这句话说出来,没有任何的别扭。
站在一旁的楚成,也开始讶异。
云濋看着跪在自己面前的女子,红色宫装,青丝高挽,端正的跪在自己面前看都不看自己一眼。这张脸,自己思慕了多少个日日夜夜,可现在就在面前,但所有的思念都已经变质了。“王妃辛苦了。”淡淡的说完这句话,云濋慢慢的弯下腰,准备把锦石扶起来,谁知道锦石下意识的避开了他的手:“王爷,府里一切准备妥当,您先沐浴再用膳吧。”
“也好,那便有劳王妃伺候了。”
他要自己伺候他?也罢,从嫁给他的那天起,就该认命的,不过就是伺候他沐浴而已。自己在江南见过无数男子在河里浮水,根本无妨。
楚管家总感觉王爷和王妃有些不对劲,便开口说:“那属下这就命人准备。”
“你与楚成分离甚久,还是好好叙旧吧,王妃在就好。”既然顾云濋说了这句话,楚仁修自然不敢再说些什么。云濋扔下这句话,径直往府里去了,锦石硬着头皮跟着他进去了。府门的下人都感觉到了王爷的怪异。每次王爷打胜仗回府,都是愉悦的,不知为何今日如此奇怪?
还有王妃,这几个月的相处,下人们都觉得王妃开朗,平易近人。不知怎的今日太过镇定了。王爷回来了,最该高兴的就是王妃啊。可是主子的心思,那是他们下人敢随意猜测的。
锦石命今朝准备好热水后,顾云濋开口让今朝退下,此时,房里只剩下了他们二人。“水已经准备好了,王爷可以沐浴了。”
“你让本王穿着衣服洗?”
此话再简单不过,顾云濋让锦石为他更衣。锦石内心其实一直很忐忑不安,两人如今对话变得如此陌生,顾云濋也变了个样子。可是他已经发话了,自己怎敢不从。锦石于是慢慢上前,准备脱去他的衣服。
“你不关门吗?”
无奈,锦石只好去将门关上。此时还真的是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了。锦石手扶着门深吸了一口气之后转身,往顾云濋的位置走去。伸手,褪去他的外衫,因为之前受伤,所以顾云濋没有穿铠甲,衣着也很宽松。可在锦石的眼里,她觉得那些衣服很重,自己有些拿不起了。
两人就那样面对面,保持沉默。
云濋任由锦石为他更衣。脱到最后一件衣服的时候,锦石的动作并没有停下来,她的手指移到衣领,顾云濋一把抓住了她的手,锦石不解的抬头望着他。“出去!”
虽然不知道顾云濋为什么改变主意不让自己伺候了,但是锦石还是松了口气,把自己的手从他的手掌里抽出:“臣妾告退。”说完,头也不回的走了,开门又关上房门。只余顾云濋还站在刚才的地方。
不知道为何,可能是怕她看到自己胸膛的伤口吧?顾云濋不免冷笑,她看到了又何妨,那样无情的人,看到了内心也不会泛起任何波澜涟漪。
锦石出了顾云濋的院子,楚管家一直在外面候着,他没有和楚成在一起,直觉告诉他事情有些复杂:“王妃怎么出来了?”
“王爷说要自己沐浴,我便出来了。”
“王妃从前是否与王爷认识?”按道理来说,两人是初次见面,但是他们二人方才的表情,根本不像初次见面。倒像是故人重逢。“我在江南长大,怎么可能认识王爷。”
听着锦石清冷的语气,楚仁修也不敢多问,有些事说不定楚成知道,自己是下人,这样问主子的私事也是不妥的。而且王妃此刻看起来,脾气十分不好。
“楚叔叔,你去请厉城最好的大夫为王爷检查身体,现在就去。”方才为顾云濋脱衣服时,每脱一件,草药味就越浓,到了最后一件里衣,自己甚至看见了里面缠绕着厚厚的纱布,上面还有血迹。昏迷了五天四夜,那伤口得多重啊!其实自己刚刚真的想问问他的伤势,但是顾云濋一定不会接受自己的关心的。
他的手臂也中了箭,刚刚还骑马回来,不知有没有大碍。
“检查完后立刻来向我汇报。”
“属下这就去!”楚仁修得了命令,立刻去请大夫了。
锦石回了自己的院子,总算松了一口气,今朝立刻问道:“小姐,我听府里的人说,王爷今天看起来不对劲。”
“王爷风尘仆仆,有些情绪可以理解。”
“可是小姐你呢?”锦石不管做什么,都瞒不了今朝的。
“我?我很好。”
“早上小姐不是这般模样。”
“你想多了,我就是这个样子,今朝,我累了,让我休息下吧。”此刻的锦石没有任何的力气,说任何话都一副云淡风轻事不关己的样子,今朝知道现在不是询问的时候,知趣的退了下去,留了锦石一人。
越是平静的人,说不定内心越翻腾。
这句话说的就是锦石。
正因为这件事来的太突然,以至于让她都找不到合适的情绪来表达自己,所以才会是现在这般无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