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云濋昏迷了五天四夜,总算是醒了过来。
他缓缓的撑起身体,现在只有右手能够用力,他捂住自己的胸口,血迹透过纱布,看来自己真的伤的不轻啊。州官府的丫鬟端着一碗药进来,看见信王醒了,还自己起了身,立马大叫:“世子快来啊,王爷醒了,王爷醒了!”云濋被这突然的尖叫吓得皱着眉头,他捂着胸膛一步步挪动身体。
云疆和楚成是第一时间来的,那丫鬟立刻去请了军医,“我睡了多久?”
“王爷,您昏迷了五天。”
这么久?顾云濋自己也料不到,可以昏迷这么久,征战多年,还没有昏迷超过五天的。那日被弓箭射到的时候,他知道应该没有伤住心脏,当即想都不想就拔出了它,看来还是自己忽略了啊。
云濋又问了最近五天的情况,云疆也一一告诉他。
“父皇没有处梁漠九族倒是出乎意料。”其实不仅仅是云濋,很多人都没有料到,皇上会饶了通敌叛国者家属的罪,不过大家也不能多问,圣意总是这样难测的。
军医一直在一旁检查着顾云濋的伤势:“王爷已无大碍,不过还是要好好调养,不可动怒,急火攻心只怕伤口复发。”“本王会注意的,有劳军医了。”
待军医离开之后,云疆又继续开口:“我刚命人给父皇回你醒的消息了,估计三天就有回旨。”说完这些,云疆又继续和云濋说着最近五天发生的事,包括远阳和垚州的驻扎部署,还有边关兵力情况等。关于齐国投诚一事云疆也在仔细叙述着。
云疆依然担忧的说:“齐国不过暂时向北朝进贡三年,三年之后,就怕他们还不甘心。”现在的齐国兵力旺盛,财力富足,必定不甘屈于北朝之下的。“对了,齐国使臣会和我们一同回厉城,与父皇签订三年合约。”
“无妨,就让他们跟着回去就是。”几个使臣,不过同路去厉城,无须担忧。
皇宫派的太医到了垚州时,顾云濋早就好了,那太医只好检查顾云濋的身体,确保无误后才放下心来。
顾文昭收到云疆的信之后,心里的石头总算放下了,当即下旨命信王带兵回厉城,他要好好犒赏三军。
十二月初五,信王、云疆世子,以及各军将领班师回朝了,此战不过两月,便损兵十余万,还葬身了垚州一城的百姓。好在,有齐国远阳城赔了进来,所以北朝算是大获全胜。
此战,北朝共派兵二十五万,亡者十万、伤者三万、留守北齐边境者五万。
信王顾云濋带着剩下的七万人马,凯旋归去了。由于伤势,他一直坐在马车里,没有自己骑马,而且大军的速度也控制的很慢,算下来五天后才能回厉城吧。
这段时间,锦石每天都会进宫,一来是为了和秦意贵妃处好关系,二来是为了更快知道顾云濋的情况,那天听到顾云濋醒来的消息之后,不知道怎么的,她心里竟然有些高兴,但是那些高兴又夹杂着欣慰,其实她想过,要是顾云濋死了,自己又该怎么办?
“锦石,天色也晚了,你还是回去吧,皇上说了,云濋明天就能回来了。”锦石这段时间把秦意照顾的很好,也经常送各种礼物来讨她的欢心,不管怎么说,秦意对着锦石,还是有些喜欢的。至少她认为,这个儿媳妇不蠢,她也一心希望顾云濋好,那就够了。至于那种不安的熟悉,秦意也觉得是自己想多了。
锦石行了一礼:“母妃,儿媳下次再来看您。”说罢,锦石便离开回府了。
回了信王府,她才发现自己的手帕丢了,一直府里寻找。“小姐究竟在找什么?”
“今朝,你绣的那荷叶丝帕丢了。”
今朝听完这句话,也开始在院子里寻找起了,不过找了很久都没有看见,索性安慰锦石:“小姐,府里既然没有,肯定是掉外边了,没事,我再绣一张给你。”
谁知道锦石不听,非要继续找着。那手帕对她来说,很重要。
因为那是楚韫留给她最后的念想了。
“小姐还是好好准备下,王爷明天就要回来了。”经过今朝提醒,锦石也突然回神了,是啊,顾云濋回来了,那个新婚之夜就离开的丈夫,回来了。“我已经吩咐楚总管好好准备了。”
“小姐,我说的是你啊,你看看你现在,像什么样子,要是王爷看见了,肯定嫌弃。”锦石狼狈的在院子里转悠,丝毫没有端庄王妃的模样,今朝看了也着急。其实今朝说得对,顾云濋回来了,自己该好好打扮的,明日皇宫还有庆功宴,就算不是为了其他,也要给信王府长脸才是。
翌日,十二月初九清晨,今朝就伺候锦石沐浴梳洗,她早就托玉致轩为锦石准备好了衣服,一套镶红色宫装。从远处往,那红色极浅,就像衬在白绸之下。近看,衣袖、领口、裙摆,都若隐若现的露出红色的绣边。今朝将她完美的腰线束了起来,配以简约大方的宫绦,若出尘之女。
“今朝,怎么选了这颜色?”
“我本来准备选全红的,猜到你肯定不穿,才退而求其次选了布匹镶红。”
锦石不解:“为什么非要红色?”
“小姐糊涂,今日王爷凯旋,信王府多有光啊,怎么说你这女主人也该红光满面,再说,你忘了?王爷没有见过你穿喜服的样子。”那天的锦石,是最美的,可惜了王爷没有见到。所以今朝才想了办法给锦石穿红色。锦石想到新婚的事情,也觉得遗憾,娘辛辛苦苦做的喜服,就那样放在了柜里。
锦石看了看自己身上的宫装,其实也挺不错的,“玉致轩的手艺越来越好了。”还好自己是玉家少东家,要不然玉致轩的师傅怎么舍得不分昼夜为自己做衣服。“今朝,玉致轩的掌柜最近可好?”许久不见,锦石还挺想李望师傅的。“小姐放心,一切都好!”
“王妃。”
锦石听到楚总管的声音,很快戴上最后一支簪子,出房门见他:“楚叔叔,何事?”
“王爷到厉城了,按规矩他要先回宫中,然后才回府,属下请王妃来检查下,府里准备的如何了。”
“这么快?”锦石倒是没料到,顾云濋都快到厉城了,“楚叔叔是王府总管,做事当然靠谱,我就不用检查了吧。”
“王妃是当家主母,还是看看吧。”
锦石笑了笑,带着今朝往门外走,然后打趣着楚仁修说:“噢,楚叔叔是怕,万一有纰漏,让我来背锅是吧?”
“哈哈……王妃哪里话,有没有纰漏,王妃检查了才知道。”说完,楚仁修跟着锦石,在王府转了一圈,锦石检查一遍也觉得没有问题,“恩,应该就剩书房了,走吧。”
这还是锦石第一次踏进顾云濋的书房,楚仁修跟着锦石在一旁说:“上次王爷走的匆忙,怕王爷有些贵重物品没有收拾,属下就吩咐人不得进去,昨天也没有命人打扫。”锦石嗯了声,想起了一件事:“吩咐人热水了吗?王爷回府肯定要沐浴的。”
“王妃提醒的是,属下这就去吩咐人做。”楚仁修离开后,锦石就一直在顾云濋的书房里转悠着,比起上官既明的书房,有过之而无不及。
锦石慢慢的走向顾云濋的书桌,上面还有一本书摆在桌面,应该是他上次没来得及放的。锦石又抬头,看向书桌背后的那幅画,一幅壮阔的风景图,看角度,应该是厉城?
西面是大慈山的茫茫草原,南面是北朝版图,他用寥寥几笔带过,正中是厉城皇宫,亭台楼够、宫墙许许,这是居高临下的角度,这角度望过去,应当是城东的方向。‘莫非这是在那里看到的?’对,是锦石斋戒过得观音庙后山,老树下看过的厉城风景,锦石一直记得。
没想到,顾云濋也去过那荒无人迹的地方,而且,还画了下来,画的如此波澜壮阔令人难以置信。
画尾落款处:顾云濋,同泽十九年七月。
这字迹?
唯恐自己看错,想错,锦石又重新看了那幅画,虽然这是风景图,之前那幅画是骏马图,但是一个人的画风是变不了的,怎么会?锦石有些慌神,她又看见了书桌上,笔架旁边放了一个盒子,盒子半掩着。那里面好像还有一幅画?,锦石平复自己的心情,拿开那盒盖,里面不仅放着一幅画,还有一支雕着荷花的玉簪子,玉质温润,成色干净。
“小姐,这不是你的簪子吗?”锦石没有开口说话,今朝继续说:“哦,原来小姐还把簪子送给王爷做信物啊。”
锦石依旧没有理会今朝,展开那幅画,其实锦石已经开始自欺欺人了,那幅画她看了无数遍,方才看了卷轴,就知道是烈风和山辉,可是自己还是忍不住要打开看。“小姐,这不是之前你让送到安远府的画吗?就是这幅骏马图,我一直记得,画的太好了。”
锦石把簪子和画原封不动的放回盒子,然后飞快的冲了出去,往自己的院子走,她现在心神很乱,自己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会不会是做梦?“今朝,你记不记得,哥给我的那画,就是中秋王爷送的?”“当然记得,小姐仍在书画箱里了。”
“赶紧找出来!”
锦石打开那个箱子,让今朝和她一起寻找起来,她打开依附又一幅的画,都不是,锦石有些慌神了,到底在哪里?“小姐,你到底怎么了?小姐你别急啊……”
“找到了,小姐,是不是这个?”
锦石一把夺过那幅画,对,应该是这个,‘秋澄万景清。’,再看下落款处,这根本就是楚韫的字迹!
“信!快把信给我!”锦石此刻已经急了,“小姐,什么信啊?小姐你怎么哭了?”
“今朝,王爷写的信,快给我!”看着锦石眼泪止不住的流,今朝有些害怕,立刻把柜子里王爷写的信拿了出来,那天锦石没有看,直接放进柜子里,锦石接过那封信打开,她终于接受了现实……
楚韫的字迹她记得一清二楚,这根本就是楚韫的字迹。
那幅画、玉簪子,怎么可能出现在信王的手里,唯一的可能,信王就是楚韫!
楚韫、楚韫、云濋、云濋,云濋二字倒过来,不就是楚韫了吗?信王府的管家姓楚,顾云濋不过简单用了化名罢了。自己为何这么笨!连名字都能看出端倪的事情,自己怎么才发现?
况且,这世间难道还会有第二个人让云疆追随的吗?除了信王顾云濋,不会有第二个人的!
“今朝,把这里收拾了,准备迎接王爷吧。”锦石收回了慌乱的泪水,一脸平安无事的说着。仿佛刚刚就是做了一城梦,她现在还是贤惠的信王妃。
春日游,杏花满枝头。
醉笑陪君三万场,不诉离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