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云濋冷静的分析着,这样一来,父皇以后怕是更要牵制自己,秦家这棵大树,背靠着,已经凉过头了。
(木青别院)
天色已暗,树梢上渐渐开始有些鸟鸣,虽已开春,但是昼夜温差仍然大着,比起江南的温和,厉城在气候上面,实在变化太大,刚刚沐浴完的玉老板,头发还湿着,想着下午骑马的时候还微微出汗,现在反而觉得空气太凉了。不由得拢了拢衣服,木青进入房门关上门窗,“小姐十年没回厉城,肯定不适应这里的天气吧。”
“其实还是记得起厉城的气候,只不过在师父没有找到我之前,我的生活环境实在不允许我去在意天气了,那时候,没有太多讲究,活下来就是不错了。”
每次听到玉老板讲起过去的事情,木青都会忍不住感慨,“小姐,幸好我们找到你了,之前的几年,我们对不起你。”此时木青已经有些红了眼眶,玉老板一看到此情此景,马上笑了起来,“青姨这是说什么,如果不是你们找到我,恐怕我早就冻死在这厉城大街上了,师父把我带到江南,给了我上官家的身份,不至于说自己是个无名无姓的人,现在,整个玉家都是我的恩人。”
十年前,自己还在厉城城边的一座破庙里蜷缩着,好像从小到大,她就是在这里长大的,但是她的身边还有一位慈祥的叔叔在保护她,这座破庙里的人被外人叫做乞丐,但是那些乞丐都很尊敬她。
她在这样的环境里生活了八年,有一天,慈祥的叔叔告诉了她自己的身世,还叮嘱自己,一定要好好的活下去,将来要报仇。后来叔叔带来了两个女人,一个貌美如花,一个谦卑有礼,叔叔让自己跟着她们走,不要回来,忘了破庙里的一切,只有跟着她们走,才能够改变自己的命运,才有机会报得大仇,后来那貌美如花的女人成了她的师父,另外一个女人便是木青了。
当天玉老板便被带走了,那个貌美如花的女人第一句话便是:从现在开始,你要叫我师父,我会教你识字、教你礼仪,你要认真的学,要想报仇,必须刻苦。
玉老板再也不想蜷缩在那所破庙里,再也不想被别人当成是乞丐,想着自己的身世,还有死去的亲人,她便暗暗发誓,她一定要报仇,就这样,她跟着师父去到了江南,。
在江南十年,识字、弹琴、跳舞、江南女子要学的,她都学,除此之外,她还要学习经商、学习谋略、还有宫廷礼仪,因为她要报仇,是秦家,让她家破人亡的。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报仇的种子在心里渐渐的发芽,看着如今秦家越来越壮大,她的恨意越来越重。
“小姐,十年前我和掌门在庙里发现了你,那时候我恨不得杀了自己,你究竟是怎样活过了那八年。”
“青姨,没事,一切都过去了,现在我不是好好的吗?比起要一步步扳倒秦家,过去的艰苦都变得微不足道了。”
秦家根基深厚,未来还有很长的一条路要走,自己一介女流,背后虽然是整个玉家,但也不见得能够撼动秦家一分,唯一可行的办法就是慢慢来,一点点,不经意的,剪掉秦家枝叶,最后,连根拔起!
“小姐,早些休息吧,今天舟车劳顿,你还在马场跑了几圈,好好休息。”木青很心疼她的小姐,不想她再想起从前的事情。说完便关门退了出去。
木青一走,玉老板便一把坐在了床上,长长的叹了一口气,“厉城、秦家、上官家、信王、还有楚韫……”
“这厉城十年不见,还真是另有一番风景啊。”
第二天一早,木青便带着一名侍女进入玉老板的房间。“小姐来到厉城的时候,一行人怎么说也有十多位,除了马夫也有丫鬟,可是小姐竟然把他们都遣散回了江南,来这里十多天竟然不带任何的丫鬟,你每天忙碌着,还是要有一个服侍你的人吧,这是属下给你安排的丫鬟,小姐看看可满意。”木青安排的人,自然是玉家的人,当然是能信得过的。
“青姨有心了,我遣散他们,实在是觉得人太多了,我在厉城都还没有站稳脚跟就要拖家带口的,累不累啊。”这玉老板,心情好的时候,说起话来的确是可爱,一点看不出是玉家少当家。
“可是小姐你也不至于一个人都不留啊。”
“谁说我不留,六月一过,他们才能名正言顺的跟我回来,现在大摇大摆的出现在厉城,岂不是给人拿了把柄?”
木青也觉得是这个道理,小姐回来这么久,每次出行也是小心翼翼,其余时间都待在房间里,从不出门。
说罢,侍女连忙跪下,“见过小姐,奴婢茉莉,愿一直服侍小姐。”茉莉,是一个很美丽的名字,玉老板看了看跪在地上的女子,皮肤白皙,身材娇小,眼神没有丝毫飘忽,点头让她起身,便算同意了。
“小姐,属下还为你准备了几套衣服,你看看,今日要穿哪一件?”
“青姨,我们之间不要这么客气,你也算我的长辈,以后就不要自称属下了。”木青一口一个属下,让玉老板觉得很是疏离,她已经不是从前的千金贵人,青姨也算是她半个长辈,两人不必保持距离的。
不等木青反对,玉老板便开始挑选着衣服,一看衣服的料子和做工,就是玉家最有名的成衣店玉致轩所出,这些衣服风格各异,裁剪得当,玉老板选了一件嫩绿色仿宫装长裙。
“小姐,厉城的姑娘们都穿的十分漂亮,你怎么就选这样淡雅的颜色?”玉老板笑了笑,在茉莉的服侍下穿好衣服,“厉城的年轻姑娘们,都喜欢穿花花绿绿的颜色吗?那真是太丑了!我不喜欢,我就喜欢这颜色。”
“小姐,怎么会丑呢,你正值二九年华,可不能穿的那么素雅,今日拿来的都是玉致轩最新的款式,好多名门小姐们,想买都买不到。”玉老板也觉得甚有道理,不过她就是不要穿那些花花绿绿的衣服,她就喜欢身上这件的颜色,因为这是西郊马场的颜色,还是江南的颜色,这样,显得温柔。
本来今日的计划是要熟悉定玉阁账的,可是昨日发生了那样一件事,小姐已经从定玉阁搬了出来,木青也不敢提定玉阁三个字,玉老板已经用完了早膳,木青小声的问了一句“小姐今日准备去哪家商铺?”
“今日不是要熟悉定玉阁吗?青姨忘啦?”
“小姐不是不去定玉阁吗?”木青小心的说出这句话,倒是让玉老板宛然一笑,“青姨,我都在那里暂住了十天,况且我开青楼,又不接客,定玉阁的账目我还没看呢。”说完起身便往门外走。
木青在后面摇摇头,这十年来掌门就没有教小姐如何说话吗?一口一句接客接客,要是以后回了上官家还是这么口无遮拦,一定会让人笑话的。
出了木青的别院大门,早已有马车停在门口,这青姨明明是准备好了和自己出行,非要试探的问问自己今日如何安排,清者自清,定玉阁也不是个卖身的地方,为何去不得。
(安远王府)
嗖……利箭之声飞过,只见远方三个箭靶皆中红心,众人全都鼓掌叫好,“信王好厉害!”今日一早世子便和信王练习射箭,安远王府所有人都在一旁观看,平时世子的箭法已经很了得,可人们还是第一次看信王射箭,所有的女眷都叫了出来,信王殿下英姿卓越,刚刚一箭三中,更是了得。
可这信王殿下却冷冷的和顾云疆说了一句,“你这府邸太吵了。”
“云濋,你没觉得你的信王府沉静如水吗?你看我这里,一片生机,再说,我这里吵,你回去啊。”听着他们两人的对话,所有的佣人都不敢说话了,信王殿下虽然常常在安远王府,可是一点也不好接触,不像世子,活力十足,所有的人都喜欢。
顾云濋已经放下了弓箭,顺了顺自己的衣服对顾云疆道:“备车,本王要去定玉阁。”
刚刚说完这句话,所有的人都睁大了眼睛,信王殿下刚刚说的,是定玉阁?是那个厉城第一青楼吗?信王殿下不是嫌吵吗?那为何还要去定玉阁?信王殿下不是从不去青楼吗?看起来正人君子,居然要去风月场所?还有,我们的世子也要去吗?
“顾云濋!你要去定玉阁?我没听错吧。”
“对,青楼,定玉阁,你要去吗?”顾云濋依然镇静的说着。顾云疆又是一惊,自己虽然冲动不羁,现在也不是皇子身份,但也是不常去青楼的,就算去,也是为了一些必要应酬,这顾云濋是不是疯了,现在还是白天,上午!
“云濋,你懂不懂规矩,青楼上午不营业。”
“哦?原来还有这种规矩,那我们就下午去吧。”说完顾云濋再次拿起弓箭,一连射出几支箭,均无虚发。
而楚云疆还在一旁回想顾云濋的话,定玉阁,定玉阁……玉家,定玉阁,是玉家的店!
(定玉阁)
玉老板的马车停在了定玉阁后门,玉老板一行人进入了后院阁楼,定玉阁前厅和正楼虽然人来人往,但这后院,是不允许人进的。阁楼里,玉老板的面前摆放了一堆账本,“小姐,这是近几年来定玉阁的账目,请你查看。”定玉阁管事,也就是老鸨李妈妈恭敬的说着,李妈妈经营定玉阁这么多年,定玉阁的客人都是富人大官,她也算是阅人无数的,不过面对少东家她仍然很小心,虽说之前少东家之前在这里住了十天,可自己依然没有摸清楚她的脾气。
玉家所有商铺的管事都是掌门玉白竹亲自安排的,对于报仇之事也都清楚,小姐只要在,就是他们玉家的灵魂,李妈妈终日在大厅油头粉面迎合外人,在玉老板面前,也是规矩的。
“李妈妈,我相信你,账目什么的,我就不用查了,过些日子等我得空了直接整理对账就成,不过定玉阁存在的意义,你是知道的。”定玉阁做的是青楼生意,但是走的是保守路线,卖艺不卖身,为的就是留住厉城男人的心,越是得不到,越是念得紧。
而且定玉阁环境好,佳人美,收费高,来的起这里的,都不是一般人。
而李妈妈要做的就是搜集厉城各方讯息,掌握各个官员之间的联系,厉城的官员,有时候,喜欢在青楼谈公事。在这里,美其名曰吟诗作对、诗词歌赋,厉城的女人,都不喜欢这个地方,厉城有钱的男人,都喜欢这里。
“小姐放心,属下一直都在搜集讯息,木管事已经和属下交代了户部的事情,小姐有所不知,陈零兰的夫君,秦致远,经常来我们定玉阁。”
“秦家的人,来我玉家的店,大把的银子进到我玉家的包里,要是被秦方那个老东西知道,指不定会气死。”一句“老东西”险些把李妈妈逗笑,看了看木管事神色不改,李妈妈还是忍住了。
其实她不知道的是,木青不是神色不改,而是习以为常。
“秦致远钟爱我们这里的画眉姑娘,众人皆知。别人不敢得罪秦家,近些日子那些公子们也不点画眉的名,久而久之画眉如今只陪秦致远一人。”
“小姐,这秦家真是从上及下都如此霸道啊,”木青在一旁说着,说到秦家,木青显得很咬牙。
“把画眉叫过来吧。”
很快,一个身穿粉色雪纺裙的女子进入了阁楼,眉眼含情,眼角还有一颗小巧的泪痣,任谁看了都会怜爱,更何况,画眉还有不盈一握的腰线,白皙的皮肤。
之前已经认识了玉老板,画眉此刻便盈盈一拜:“见过小姐。”不知怎么的,自己也算是定玉阁头牌,定玉阁的姑娘各有风情,可是面对着小少东家,所有人都显得黯淡无光,她的美不仅仅是五官上的,更多的是自信、还有身上自由烂漫的感觉,而且少东家执掌玉家,一定也是智慧过人,这样的女子,难得一见。
“画眉,你把最近在秦致远身上知道的消息,都告诉小姐吧。”李妈妈在一旁提点着画眉。
“回小姐,秦公子昨日说他是秦家唯一的儿子,将来秦家所有的钱都是他的,他昨晚喝得多,有些失态,说他不必为了得到朝中势力而娶了陈小姐,他说自己的姐姐是贵妃,朝中势力算个屁,而且昨日他说他的岳父居然在私运国库,将从前那些国库账单上对不上实账的钱财私吞了。”
好像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玉老板显得紧张起来,“秦致远为何会知道这些?”
“据秦公子所言,他是在秦老爷和陈大人的对话当中听到的,秦致远觉得陈大人贪小便宜,十分厌恶这个岳父。”
“对于他秦致远来说,一些国库用品,就是小便宜,当然算不得什么,对于户部来说就是一头肥牛,三十匹马的珍宝,几辈子都吃不完。”偏偏这陈直还自作聪明的要告诉亲家秦方,以为秦方会和他一起发国财?鼠目寸光,秦方说不定瞧不上这些东西。
“画眉,你做的很好,继续留住秦致远的心,有什么需要的,就和李妈妈说,玉家不会亏待你。”
知道了这些事情,玉老板心中紧绷的一根线终于松缓了,这件事情总算有了突破口,秦致远这块烂泥,就是突破口,现在要做的,就是让他们,狗咬狗!
“谢谢小姐,画眉从小被李妈妈养大,虽然在这风月场所,但也从未卖身,对于画眉来说,这已经足够了。”定玉阁的姑娘大多是孤儿,在定玉阁有个安家的地方,也不至于漂泊流浪,况且命好的,还能遇上个贵人赎了自己,嫁到官宦家中为妾,也是好的。
忙忙碌碌已是中午,在阁楼用完午膳,玉老板在冷静的分析着如何让他们狗咬狗,木青在一旁说:“小姐,据许管事昨日所言,临风镖局还会继续进购马匹,等他们购进马匹之后,户部一定会第二次漏出尾巴的。”
“我也是这样想的,户部的……”
玉老板此话未完,定玉阁小厮便在阁楼外敲门,“李妈妈,李妈妈。”
李妈妈也觉得这小厮太莽撞,敢到阁楼来打扰,打断小姐的话,眉头一皱,“何事?”
“李妈妈,安远世子来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