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远王爷和顾云潋分开之后,他又辗转在各个与此案有关的人之间。
余后几日,他也去过西郊马场和玉味堂,当然,也去过贤平侯府、秦府、丞相府。
他自然要将秦致远与司徒朗受伤的原因告诉给皇上,原因便是秦致远马术不精导致惊马,由于司徒朗赛道与他相邻,因此司徒朗的马也受了惊吓,两匹马打了起来,才会发生那件惨事。
至于玉味堂和茉莉,那自然要如实禀告。
安远王爷也代替皇上去了秦府和丞相府,作为安抚,皇上还赏了不少的东西。对于秦家来说,赏赐金银珠宝他们不稀罕,况且,秦致远已死,赏赐之物更是没有意义,不过是御赐之物,秦家也只好点头收下,更难能可贵的是,念及秦家对北朝的商业贡献,皇上特地准了一直在禁足的秦贵妃回家,为自己的弟弟发丧。
秦贵妃因为禁足数月,人已经憔悴了不少,加上自己弟弟的离世,更让她一蹶不振,回了秦府,看着满屋白纱,她一言不发,秦家,何时变成了这般……
白发人送黑发人,是这世间,最残酷的事情了。
当然,安远王爷也去了贤平侯府,为了弄清楚茉莉的身世。不过上官家早已统一了口径,锦石说,她从江南回厉城的时候,茉莉卖身葬母,自己觉得可怜便收留了她,可是自己的身边已经有了今朝,加上兄长身边无人伺候,所以把茉莉给了上官既明。一直以来茉莉做事都很小心,平时看不出有什么不妥,谁知道,竟然起了贪欲。那日知道了辰王把玉味堂送给了锦石,在今朝那里知道了玉味堂印信的放置之处,将印信偷了出来。
贤平侯府的下人们都不知道茉莉的来历,只知道是小姐一起带回来的人,所以对于茉莉从前的背景他们是不知道的。
上官一家向安远王爷讲述这一切的时候,面上全是委屈。
不过安远王爷临走之前还是交代了,要上官既明继续在府里,待皇上定夺之后,还上官家一个清白。安远王爷走之后,上官一家人并没有觉得松了一口气,毕竟他们是南朝之人,谋害皇嗣的罪名即便是凭空被冤枉,皇上都会有些相信的。
锦石一直都处在自责之中,是她自己大意了,给了茉莉玉老板的章印还有玉味堂的印信,茉莉死于意外不说,还让上官家蒙受冤屈!
可这世间,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的事情,多了去。
顾云濋这几日一直安心在家里休息,偶尔练练剑,偶尔写字作画,好不快意。如今西郊马场停业,而且估计这马场会被查封吧?那地方,留下了太多的回忆。玉家如今处于风口浪尖,顾云濋托了人给玉致轩送信,可是都没有任何回应。
他当然不知道,这几日为了避嫌,上官家不见客,玉致轩的信送不到锦石手上,而且锦石也寸步不离府。
(乾元殿)
整理好了案件,安远王爷终于来了皇宫将这一切禀报给皇上顾文昭,他需要将所有的情况掌握好之后,再呈报给皇上交由他定夺。
首先是秦致远的事情,由于秦致远马术导致惊马,丞相公子司徒朗无辜受牵连,秦致远后事已经完了,皇上心疼秦意贵妃,解了她的禁足。不过秦贵妃却突然想待在甘泉宫,为弟弟斋戒、抄佛经,皇上倒没有多说什么,由着他去了。
秦家、司徒家、一系受伤的参赛者都根据伤势受到了抚恤,前五十名参赛者一直在等着圣意,是进入安远军,还是归隐田园,一切待定。
其次,便是顾云湛的事情,顾云湛如今昏迷在床,没有丝毫要醒来的征兆,安远王爷将茉莉的一系背景、户籍呈报给了皇上,并交代了顾云潋买下玉味堂的事情,说到这件事,引起了皇上顾文昭的注意。
“你说,云潋为了那上官锦石,买了玉味堂?”
安远王爷如实回答:“回皇兄,云潋知道那上官小姐喜欢玉味堂的糕点,便处处周转买下玉味堂,直接送给了上官小姐!”
不料顾文昭听完这句话,有些火了:“简直荒唐!”谁不知道他有意把上官家小姐指给信王,这云潋居然公然的与上官家套近乎,这岂不是对着自己干!此时的顾文昭是皇上,是君,不是父子。他没有想过要试着去理解年轻人的爱情,他此刻只知道,秦家此次受了重创,必然会发起反击,赐婚之事,刻不容缓。
在这之前,还是要先给秦家一颗定心丸,顾文昭吩咐常福拟旨,西郊马场由于养马不当,造成参赛者一死数伤,而且还让临王昏迷至今,本应判处死刑,但念在西郊马场举办赛马大会对军事有功,死罪可免,活罪难逃。查封西郊马场,西郊马场场主许尚文流放至北齐交界地,终身不得回厉城。马场其余人等,男子充军、女子为官奴,大慈山地契交给朝廷,马场马匹充入安远军。
西郊马场最值钱的,是大慈山的地契,大慈山囊括了整个厉城西处,马场只建在了草原之上,大慈山剩余的地方,一直空着,那地方土地肥沃,阳光充足,皇上如今收回了地契,便是让玉家的财产空了一大处。
好在,圣上没有赐死任何一人。
玉味堂虽然被顾云潋买了,这件事只有皇上和安远王爷知道,所以顾文昭以谋害皇嗣罪,一并查封了玉味堂,也收了玉味堂的地契、房契、印信。玉味堂的人遣散即可,并不像西郊马场那样,充军或是做奴婢。
可能是上次户部的事情,顾文昭处死了太多人,这次,才变得这么宽容吧。
西郊马场没了,就是对玉家最大的打击,顾文昭此举,不过是为了安抚秦家的。
处理完这些事情后,有公公立刻去颁发旨意了,皇上继续吩咐常福:贤平侯上官家谋害皇嗣一事,皇上要亲审,要召见贤平侯一家来乾元殿。
常福公公离开之后,皇上看着安远王爷:“文时,这几日辛苦你了,云疆也受伤了,你也回府好好休息吧。”
“多谢皇上。”
安远王爷有些猜到了,皇上要召见贤平侯一家的用意了,所以识趣的迅速出宫去了。
贤平侯一家这几日都在府里呆着,为了避嫌,不见客,也不出门。
清者自清,因为上官一家都知道,只要冠上了谋害皇嗣的罪名,就算他们有十万条证据证明自己的清白,皇上都会有疑虑。唯一的办法,就是等,以退为进。
这时常福公公来了,锦石还有些紧张,会不会皇上真的判了上官家谋害皇嗣,谁知道常福公公却说,皇上要亲自过审贤平侯府,宣一家四口都到乾元殿觐见。
这倒让锦石有些奇怪了,皇上即便要亲自过审,也不必宣了一家四口去吧?
没办法,一家四口只好随着常福公公,去了皇宫。
上官一家去了乾元殿,殿中的下人已经被退了下去,只皇上顾文昭坐在龙椅上,看着奏章,仿佛没有看见他们的到来,一家四口就端正的跪在乾元殿,等着皇上的应声。
隔了好久,顾文昭终于开口了:“你们可知,谋害皇嗣是死罪。”
还没有审,就直接说上官家谋害皇嗣了,皇上疑心真重!上官斯南磕头:“皇上,臣一家清白,绝无谋害皇嗣的心。”
“那你们倒是拿出证据证明啊。”
这句话,让四人都不知道怎么开口了,证据?哪里来的证据,今日的朝堂亲审,不过是诛心罢了。
证据,茉莉算证据吗?
区区丫鬟,还离世了,谁能证明他们的清白?
锦石知道,皇上恐怕难以相信上官家了,所以重重的磕了一个头,开口说:“回皇上,臣女的兄长,绝不会谋害皇嗣!”
上官既明看了一眼锦石:“锦石!”
皇上放下奏章,竟然笑了出来……
“哈哈哈哈哈,你们上官家当然不会谋害皇嗣!”
这句话,让上官一家都很茫然,皇上刚刚不是还一口的说着他们死罪吗?这是何意?是故意吓他们?又或者说嘲讽他们?还是说,接下来会有惊涛骇浪。
大家都在等着皇上顾文昭的下文,顾文昭看了看面面相觑的四人,继续说:“贤平侯一家,可是皇亲国戚,怎么会谋害皇嗣呢?你说是吧,上官小姐?”
这句话,让大家都抬头看着皇上,皇上还特意强调性的问了锦石,锦石当然立刻知道了他的意思,可她现在不知该如何回话,顾文昭继续说了:“上官小姐过信王府之后,可是朕的儿媳,朕与贤平侯爷还是亲家,贤平侯府,怎么会谋害皇嗣呢?”
皇上真是精明!锦石感叹了起来,他这话的意思,不过就是让自己心甘情愿的点头,要是点头了,那么上官家谋害皇嗣的罪名自然就没有了,要是自己不点头,后果可想而知,她根本没得选!
上官斯南和周氏轻轻看了看锦石,他们何尝不知锦石不想嫁给信王,她本就不该承担起上官家的荣辱,周氏本想轻轻示意锦石不必答应,谁知锦石立马磕头开口:“皇上圣明!”
简简单单的三个字,道出了一切,是,她上官锦石愿意嫁给信王,心甘情愿!
先不说茉莉是自己的人,即便没有那玉家印信,她也会心甘情愿的救上官家,这世间之事,有所为,有所不为,救上官家,就是可以不问缘由的有所为!别说嫁给信王,就是以命抵命,她也心甘情愿的。
上官既明看着自己的妹妹,那眼神如此坚定,他知道锦石不愿意嫁给信王,他虽然觉得信王值得托付,但情之一字怎可勉强?如今,说什么也晚了。
顾文昭又笑了出来:“你回来数月,婚事一直耽搁着,之前朕也不知该送些什么作为聘礼,朕子嗣单薄,所以云濋的婚事,朕当然会认真对待,正好,朕已下旨查封了西郊马场,就将大慈山地契作为皇家聘礼,侯爷,你说如何?”
大慈山地契?查封西郊马场?
上官斯南自然是先点头谢过圣恩,唯有锦石还呆滞着,她还没有在意大慈山地契的事,她在想西郊马场查封?那许叔呢?小林哥?玉家的下人怎么办?不会全部判了死刑吧?
“锦石?锦石?”上官既明一直在拉着锦石,锦石突然回了神:“啊?”
上官斯南拿出一脸教训不孝子女的表情看着锦石:“大胆,还不谢恩!”
锦石才发现自己的失态,立马又磕了头:“谢皇上!”
顾文昭只当她是因为大慈山地契作为聘礼太贵重而失态的,也没有见怪:“贤平侯一家也别跪着,免礼吧。”跪了这么久,下马威也有了,还让锦石心甘情愿同意了,虽然他知道,赐婚不过一道圣旨,但上官家自己点头同意的,显得自己更加顺应臣心不是吗?
“近日因为赛马大会的意外,所以朝中还有很多事要处理,你们一家人就先回府吧。”
“臣告退。”
上官斯南带着一家人,往宫外去了,一路上,锦石的步履匆忙,方才在大殿,她根本不能开口问皇上关于查封西郊马场的事,她现在只想快些出宫,她要知道圣旨,要是许叔被判了死刑!
‘不,不会的!’
她越走越快,周氏拉住了她:“锦石,停下。”
“在这宫中如此行走,成何体统,注意些”周氏确实是在提醒着她,锦石,未来就是信王妃了,一言一行,都要注意分寸。锦石回了神,奈何上官既明在一旁,她不能开口提及玉家的事,只好说:“真好,我们终于没有谋害皇嗣的嫌疑了。”这句话,说的很苦涩。
他贤平侯府是皇亲了。
她这句话一说,上官斯南和周氏沉默了,眼前的女子,是南朝的公主!为了救他们上官家,甘愿嫁给自己不爱的人。上官既明看着自己妹妹:“锦石,信王,值得托付。”上官既明不知道该说什么,他感谢自己的妹妹,愿意嫁给信王,但他也由衷的希望,他们能够相伴携手,白首不离。
“恩,我相信。”
她相信,信王顾云濋,是一个为国为民的好将领,是一个值得托付的男人。
与此同时,她也相信,自己的心,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