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一起并肩踏在刚出芽的草地上,男子英俊挺拔,女子明朗开怀。偶有春风拂过两人的衣衫,为这样的景色涂满了温暖的色彩。
楚韫用手拉着缰绳,“初次上马,弄不清马的习性,我替你拉着马绳,你只管放心上马。”楚韫一派老师的作风,严肃却温和,倒是叫玉老板愣了一下。
提起一口气,踉踉跄跄的爬上了马,第一次坐在马背上,看着辽阔的草原,玉老板不由的笑了,“马师傅,我能看到远方的青草啦!”此时楚韫也情不自禁笑了,这样的女子还真的有意思,时而老成时而少女,明明可以单纯的像此刻一样开怀而笑,完全想象不出她是如何打理整个玉家的。
楚韫也注意到了自己的情绪,立马严肃的说了一句:“我还以为看到了什么,没想到还是青草。”
“江南没有草原、没有骏马。”
玉老板也没有料到自己会和他说这些,更没有料到自己今天会和他说这么多话,还让一个初次见面的生人教自己骑马,可能是从前师父管教的太严,也可能是自己从前只知道学习,忽然有人和自己一起看着茫茫青草,自己才会有此放松警惕吧。
“我让楚成拉着你在马场转一圈吧。”
“楚成!”
楚成于是拉着缰绳和玉老板慢悠悠晃在草地上,楚韫则去牵来烈风,潇洒上马,小跑的跟上玉老板,与她并肩而行,玉老板注意到了身边的动静,转头看见了楚韫昂首挺胸,单手执绳的坐在烈风身上,红棕骏马驮着身着白衣的俊朗男子,他目不斜视的看着远方,这样的人,初见时会以为是世家子弟,可他骑马而行,又像是铁血少年,文能弄墨,武可仗剑。
“认真骑马,眼睛盯紧前方。”猝不及防的一句话把玉老板弄得有些窘迫,于是她马上说道:“楚韫,你的马叫烈风,那你说我的马该叫什么呢?”
“玉老板,烈风,可不是我的马,莫非你决定将烈风赠与楚某了吗?”
玉老板今天在楚韫的身上吃了不少哑巴亏,自己从接手玉家以来,一直都是严谨做事,从她手上过得账目没有一丝错漏,要论理争辩,她也不一定会输,可今日自己多次失态,刚刚自己还默认了烈风就该属于楚韫的想法,玉老板心里也不想咽了这口气。
“你在马厩不是说了吗?我的规矩既已定下了,哪能随意更改?烈风,说什么也不卖,更不送。”玉老板现在算是知道了,看似油盐不进的楚韫,其实十分在意烈风的。
“那是自然,楚韫也不是个说一变二的人,绝不强人所难。”还以为楚韫会借机问自己要了烈风,此番话一出,反而显得自己有些小气了,玉老板心里还是有些不高兴的。
“都说厉城男子文武双全,那就请楚韫公子,给我的爱马取个名字吧。”今日楚韫算是知道,玉家少当家转移话题的本事了。
“不是说江南女子都是诗词歌赋样样精通吗?既是玉老板自己的马,为何要麻烦我。”这楚韫还真的是一刻钟似火,一刻钟似冰团啊。
玉老板在心中白了一眼,随即开口:“山辉。”
“玉老板觉得好,便是好。”其实楚韫心中也觉得,这是个好名字,山辉。
“我取得名字,当然好,不需要你来肯定。”于是摸了摸身下的良马,“山辉,你开心吗?”
“今日本来是要带烈风奔跑一阵的,不料会遇到玉老板。”
“楚韫公子可是怪我打扰了你,可是怎么办呢?这马是我的,马场也是我的,我怎么觉得,是你打扰了我?”这玉老板说话还是扎人,这样的女子,一点都不像是江南女子,或者说,江南女子都是这样的。莫非真是自己井底之蛙,不识江南女子的性格?
“如此,便是我打扰了,天色也不早了,今日的教习就停下吧,楚韫也要打道回府了。”
“我才转了半圈,你今天什么都没教我就要走人?”听到他不教自己骑马了,玉老板心里还是有些失望的。可两人毕竟素未相识,自己这样反而唐突。
“玉老板天赋异禀,不需要我教。”楚韫一脸冷漠的说着,也不看玉老板一眼。
听他这样说完,玉老板马上跳下马来,哼了一声,这一跳反而稳稳当当没有让自己出丑,随即拂拂衣袖转身便走,留给楚韫一个潇洒的背影,当然,她还不忘甩手抛来一句:“今天的场地费、骑马费一共二百五十两,别忘了付钱。”
“主子,这玉老板实在是出言不逊。”
“没关系,你等会去付钱吧。”
楚成实在是不知道,主子今天究竟是为何,一而再再而三的包容这样的女子,还狮子大开口要收这么多银子,虽然主子不缺钱,但她也不能这样啊,关键主子还愿意付钱,莫非,还真有一见钟情的说法?
此刻的楚韫自然是不知道楚成心里的想法,他坐在马上,看着那个自称是江南女子的背影,在草地上越走越远,她的头发如墨一般乌黑,没有任何修饰,只有一根白玉簪子,穿的是淡青色裙子,走起路来不急不缓,这样看来,倒是有几分江南女子的味道。
······
在楚韫和玉老板骑马的时候,许尚文和木青一直在内室交谈着
“木管事,这小姐是何时回的厉城?”少当家的突然造访着实让他惊慌了一下,看起来少当家应该回来有几日了。
“小姐是十天前回来的,之前掌门便和我通过信件,说是小姐要提前回厉城,事发突然,我也没有来得及知道小姐提前回来的原因,也是今日上午,才知道是因为户部。”
“此事对玉家来说,的确是一件大事,若是能够将户部连根拔起,真是大快人心。”许尚文一脸冷峻,昨日的仇事就在眼前上演,扳倒秦家不容迟缓。
“我相信,凭今日的小姐,一定能够拔出户部这根钉子。”短短十日的相处,让木青觉得,小姐已经彻底变了一个人,再也不是十年前那个唯唯诺诺的小姑娘了,她现在和她的亲生父亲一样,一样厉害。
“我也觉得,小姐,长大了。”
此时玉老板已经回到内室:“许叔,青姨,你们在干什么呢,多好的天气啊一直待在屋里。”
“小姐,我们已经老了,可不喜欢像你一样乱跑。”仿佛感受到了玉老板今日的愉悦,或许也是那一声声的青姨让自己的亲切,木青说话也变大胆一些。
“你们一点都不老,玉家未来几十年都还要靠你们啊。”
“小姐放心,我一生都会守护玉家。”许尚文恭敬的说着这句话,一旁的木青也点头默认。
“对了,你们可否能告诉我,这楚韫,是何人?”既然要让他来教自己骑马,自然是要弄清楚他的背景,况且此人言谈举止皆不是凡夫俗子之举,一言一行虽有狂放却又张弛有度,身旁的随从看起来武功高强,想必他的武功也是不简单的。
许尚文恭敬的说:“回小姐,这楚韫公子,闻说是安远世子的座上宾,跟着安远世子出生入死,安远世子能够在五年内,成为战神信王的副将,靠的,便是这楚韫公子的协助,在厉城,大多人还是知道楚韫公子的。”
“原来如此,那他又是如何与你相识的?”
“烈风是属下偶然所得,马场所有人,包括属下,没人可以降服它,起初它还伤了马场很多人,属下便在厉城发帖,诚邀各界英豪来降服烈凤,虽然烈风不可买卖,但是也有很多人愿意一试,可根本没有人能够在不伤害烈风的情况下收服它,过了很久,连属下都以为,烈风怕是无人能降服了,直到那一日,楚韫公子来了。这楚韫公子,愣是不用任何武器,便降服了烈风,当日让马场所有人不得不佩服,所以这些年,马场众人也很尊敬楚公子,楚公子也好几次让属下割爱赠予烈风,甚至开出了不菲的价格,可这,小姐您定下的规矩在这里……要不然……”
“要不然,许叔也会将好马赠予有缘人,对吗?”
徒手,在茫茫的草原上,降服红棕汗血宝马,那是怎样的风采啊,玉老板突然对这楚韫有些好奇了,之前的确猜测过他会武功,可是没想到他还懂军事谋略,成为世子幕僚,也能徒手降马。
“小姐,属下也不懂,你定下的规矩,为何如此奇怪?”
“许叔,我们玉家,做的是民间买卖,这朝堂生意,我们不做,可是民间,又有多少人能够买得起马呢?马匹已然成不了我们的收入来源,那还不如另辟蹊径,西郊马场这么大,就非要卖马吗?”
听闻此言,许尚文和旁边的木青投来了赞许的目光,的确,这些年,西郊马场的主要收入还是靠收骑马的场地费,小姐那条:降烈马,享骑马权的规定,为西郊马场增添了不少的神秘感,大多马术了得的公子,在西郊马场都有自己专属的马匹,很多名门望族的子弟都喜欢来这里赛马,偏偏这些纨绔子弟都喜欢挥霍,那便让他们在这里尽情的挥霍。
“对了许叔,等会楚韫会来支付今日的场地费,一共,二百五十两!”
还不等许尚文回答,木青便开口说:“小姐,这,实在是多了吧,况且烈风的骑行权利本就是楚公子的,众所周知啊。”而且这小姐定下的价格也确实在骂人啊。
“我不收骑马费用,他今日在我的地盘上转悠了一下午,就得值二百五!”
说完此话,玉老板窃窃的笑了出来,披上斗篷让木青收拾一番,准备离开。
刚走到马场大门,正要上车,此时楚韫也恰从马场出来了。
“楚韫公子,您那个随从呢?”
“自然是去付银钱了,骑了你的马,占了你的地,钱肯定是要付的。”
玉老板仿佛在他的话里听出了讽刺的意思,转身便要上车,又听到楚韫在身后说了一句话:“玉老板,你们一行人,就只有马夫一名男子,天色将暗,不知道你的府邸在何处,可需要我同行,送送你们啊。”虽然是在关心玉老板,不过这句话愣是被楚韫说出了几分浪荡公子的感觉。
玉老板也不认输:“我与姨娘有一个马夫足够了,不过如你所想,我是开青楼的,就住在定玉阁,怎么样,楚公子,有没有兴趣光临寒舍啊。”此话一出,众人又是一震,楚韫也是嘴角抽搐,她还真是语不惊人死不休,而且没想到她还真的是开青楼的。
“这玉家果然是家大业大,想不到厉城第一名楼定玉阁也是你们玉家的产业啊,不过这定玉阁风流浪子太多,玉老板生的如此美丽,每日穿梭于风流浪子之间,还是换个地方住吧。”不知道为什么,虽然知道定玉阁的姑娘都是不卖身的,但一想到她住在定玉阁,心里也是不舒服的。
“楚公子还真是小人之心。”
楚成早已经付钱出来了,听到玉老板这句话,不由的恼怒起来,在马场内不可携带兵器,但是现在出了马场,他已经手握宝剑,并且横握剑鞘说“放肆,收回你的小人二字。”
楚韫立马阻止了楚成的动作,喝令他退下,玉老板看着这样一幕反而有些生气,他这话,意思不就是觉得自己每日也在大厅招呼风流浪子吗?
“我之前便说了,开青楼不一定就要接客,更何况我定玉阁不需要接客也能赚钱,楚公子方才说我出没于风流浪子之间,不是小人之心,莫非还是君子胸怀?”说罢放下轿帘,很大声的说:“启程,回定玉阁!”
和刚才马场内的背影不同,刚才的背影让楚韫有些开心,现在她的离开让他觉得有些沉闷,对,是沉闷,楚韫清楚的感觉到,自己今天因为这样一个出言不逊的女子,情绪反复的有些不像自己了。
“楚成,回府!不,回安远王府。”
今日本是开心的一天,可因为这最后的几句话,搞得玉老板有些闷气,木青在车上好像也感觉到了玉老板的闷气,这十日来,都是居住在定玉阁,不过小姐的房间远在定玉阁后院的一处阁楼上,平时进出也从后门经过,根本不会经过大堂与那些世家子弟接触。
“小姐不要太在意楚公子的话了,小姐一直住在后院,清者自清。”因为楚韫的一句话,一向心怀坦荡的小姐变得沉闷怪异。
“青姨,从现在开始,我去你的别院住。”玉老板斩钉截铁的这一句话,印证了木青心里的猜想。
“小姐去属下那里住,当然是行得通的,毕竟你是上官家的小姐,未来的信王妃,也不能在定玉阁被人拿了口舌。”木青这一句话,自然是为了提醒玉老板,应该是警醒她,六月一到,她就是上官小姐,既要嫁给信王,如今当然不能对他人动心。
木青的话中意思,玉老板当然明白,她也意识到了自己刚刚的失态,这十年来的隐忍,怎么就在今天变得如此无常,还是回去多查查户部,这才是首要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