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王府)
今日中秋,又有宫宴,不过顾云濋选择了没去,昨日去西郊马场时,检查马匹,骑马的时候,摔了下来。托了宫里的人,夸大其词,又呈上了自己的中秋团圆图。
此时顾云濋正在信王府的湖边亭子中,潇洒的举杯邀明月呐,那无聊的中秋宫宴他实在没有兴趣,不过是各家公子小姐争奇斗艳的场合,他对那些趁机向他投来目光的小姐们实在无感,也对诸位兄弟间的虚与委蛇报以冷笑。况且,他要是去了,指不定父皇就趁着喝了三杯酒的劲赐婚。要是自己到时候在良辰美景下、当着所有人的面抗旨,岂不是昭告天下南朝人,自己要与上官家为敌?
最好的办法,那就是不去。
还不如自己在偌大的信王府里,独饮美酒,赏月思人。
想了想,云濋放下酒杯,准备出门去。好巧不巧,云疆来了。“云濋,你这是要去哪里?”
“随意逛。”
“那小别院?”云疆指的,自然是木青别院,他们现在还不知道,锦石早就没有住在那里了。云濋没有回答,算是默认了,云疆笑了笑:“信王殿下,你现在摔伤了腿,要是被人看见,算不算欺君?”此刻正是大臣们回府的时间,云濋此时出去,免不了碰上几个。
“本王的功夫,无须让比别人看见。”的确,顾云濋飞檐走壁,半盏茶就能到玉老板的别院,如此好景,要他与玉老板隔着厉城大街,共赏一轮月,那还不如两人在一起花前月下。
云疆试图拉了云濋往回走,“我有要事告诉你。”自己离开皇宫,都没有回安远王府,便直接来了这信王府,要是他顾云疆今日迟来一步,恐怕就见不到他的人了。两人一同回了刚才云濋喝酒的亭子里,丫环又上了一壶酒,还有两个新的酒杯,云濋端着酒杯问:“何事?”
“你那幅画,猜猜父皇送给谁了?”要是云濋知道,送到了贤平侯府,不知道会作何想法?“反正不会送给你。”云濋说完这句,将杯中美酒一饮而尽。
云疆反而没好气,“我平日求你的墨宝,你总是推脱,上次送给小玉就那么大方,这次还作了厉城图送给大臣,云濋,我是你兄长!”顾云疆最想要的,就是云濋的画,他的书房正中的位置,一直空着,就希望挂着云濋的画,可是自己搬在安远王府五年了,别说画,连字都没见着。
“谁是兄长你心里清楚。”这个问题,顾云濋和云疆从小争执到大,两人的接生婆同时到的乾元殿,不过是云疆的接生婆先开的口,父皇才率先定了四皇子的名,论距离,怎么算,都是平妃的宫殿更近。
每次说到这里,云疆总是理亏吃瘪,也罢,回归正题:“你的画,在上官小姐手里。”
云濋听到这句话,手里把玩酒杯的动作停了下来,“她?”
“还正巧,今日那上官小姐也没去宫宴!”这还真是巧合,到底是巧合,还是缘分?云疆可不敢把这句话说出来。云濋淡淡的说:“与我何干?”
“云濋,她没来,父皇都能把画赐给她,你说,父皇多关心你们二人。”云疆一直在打趣着云濋,这些日子他算是知道,云濋心里已经彻底装了小玉,上官小姐已然成了障碍,云濋如今为了逃避,想尽办法甚至故意摔腿不去参加宫宴,还真是一出好戏。
顾云濋没有说话,云疆继续开口:“那上小姐生了重病,你还是该去探望,连辰王都去了多次了。”这些事,他们自然是知道的,辰王多番送礼,还亲自去过贤平侯府,这些事情,顾云濋全都知道,不过他并不在意,他本就对那上官小姐没有丝毫好奇,要是顾云潋喜欢,那正好,省得麻烦。
“顾云潋亲和爱民,多去去也是好的。”
“今日我可看见了,顾云潋与贤平侯爷的对话,那绝对不是一般的贤德关爱。”其实云疆心里还是有些担忧的,先不说父皇会不会同意云濋娶一个民间女子,就是眼前云濋对婚事一推再推,一定会惹得龙颜大怒。
适时服软与那上官小姐接触,并无不妥,说不定那上官小姐通情达理,两人同时表达出不愿成亲的意愿,想必父皇不会强迫的。
顾云濋脸色冷了下来,“你急匆匆找我,就是为了这件事?”还真是耽搁时间,误了他的事。这上官小姐的事情,他真的一句也不想听,一句也听不进去。
“云濋,作为你的兄弟,我必须要告诉你,若是上官小姐的婚事不能尘埃落定,那你最好不要与小玉许下任何承诺!”怕就怕,小玉认定了云濋,而父皇这边又赐了婚,这对所有人来说,都是最坏的结局。云疆这句话,是忠告,他不想看着云濋日后身陷两难,也不想让小玉伤心绝望,况且小玉,还不知道他的身份。
这句话,云濋听了进去,他知道,要是与玉老板走的过近,是极其不负责任的行为,他也想过,九月初一向他坦白,求得她的理解,自己再向父皇请求。“我都知道。”
云疆放下酒杯,站了起来,“小玉是我的朋友,你最好不要伤害她。”抛下这样一句话,云疆便大步流星的离开了。
从小到大,都是云濋在教育云疆,云濋常常苦口婆心的劝导云疆,以前的云疆,性子倔强,认死理,尤其是月贵人的死,更让云疆变得偏激,是云濋教会了他隐忍不发,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今日,换了云疆对着云濋忠告,云濋自然能够理解他的苦心。
云濋一连喝了很多壶酒,今晚的他开始有些不胜酒力了,看着月宫,天地宽广,求月亮将他的心意,传达给小玉。以月寄相思,以月寄真心。
他知道,以玉老板的性子,知道自己有了婚约,一定选择退出,远走天涯。她是多么洒脱豁达的女子,信王府的一方围墙,困不住她的。
只要这次赛马大会,安远骑兵能顺利组建,那便向父皇求了赏赐,将玉家少东家,光明正大娶进信王府。
(贤平侯府)
再说锦石,今日一直躺在床上,浑身无力,也喝了好些粥,也只是勉强撑得起身看书。她算得不错,夜晚时分,皇上的贴身太监常福公公,带着太医院的人,亲自来了。
那太医一进锦石房间,便闻到浓浓的药味,这房间药味的浓厚,没个两三日,不会如此浓的。隔了屏风与锦石对话,听着锦石毫无中气的声音,恐怕是卧床很久了。太医又看了看厉城大夫开的药方,心里已有答案。
不过为了详细的知道锦石的病情,还是上去诊脉了,今朝放下床帘,那太医捻着胡须把脉,自然,上官小姐就是受了风寒,而且还是重症。
“小姐受寒严重,一定要好好养着,厉城大夫开的药方很好,小姐照着吃,过段时间就能痊愈。小姐这房间也要开窗通气,对呼吸好,另外,小姐莫吃油腻的食物,偶尔也要下床活动。”
锦石隔着床帘回答着:“多谢太医了。”那一颗悬着的心,才放下来了。
常福公公又与锦石说了些话,锦石点头谢了圣上的隆恩,才吩咐尚管家送常福公公和太医。
这身重病,是自己冻了一晚上换来的,自然能让皇上放宽心的相信。不过这皇上疑心真重,换做是其他府门的小姐,他可未必会亲自赐太医来看病,她上官锦石还真是好福气,得天子隆恩。
贤平侯一家人回府之后,第一件事就是去了衡书院看锦石。
他们到的时候,锦石已经披了披风,撑在桌子上喝粥。
“锦石,怎么下床了!你们怎么不拦着?”后面一句,是周氏对着今朝茉莉说的。锦石抢着回答:“娘,太医说了,让我多走动,你就别怪她们。”听到太医二字,一家人的思绪都拉了回来,今日在宫宴上,皇上问到锦石的时候,一家人都非常谨慎,虽然知道锦石的病没有任何作假,但心里始终揪着。
上官斯南开了口:“太医还说了什么?”
锦石放下手中的粥回答道:“还能说什么?自然是实话实说。”当时虽然隔着床帘,但是锦石能够感觉到太医的疑虑,一连问了自己那么多问题,就连常福公公也十分关心自己的病,可是那又如何,上官小姐,的确是受凉不假。
上官斯南听完他们的对话,将那副“秋澄万景清”放在锦石的桌子上,“妹妹,这是你的。”周氏听了上官既明的这句话,看着自己的儿子:“既明这是做什么!”周氏还没有来得及告诉自己的儿子,锦石不愿嫁给信王,偏偏自己这儿子,事事撮合。
上官既明自然是不懂他们的心思,他只知道,信王是值得妹妹托付终身的人。
锦石看着上官既明将那副画放在桌上,问着:“这是?”
“这是信王的墨宝,送给你。”
“送给我!”锦石一阵紧张,信王送画给她?信王送给她?
看见锦石的神色,上官既明急忙开口解释了今日宫宴的事情,并且斥责着上官既明:“做事不可断章取义!”听了上官斯南的解释,锦石在放宽了心,不过让她好奇的是,信王竟然也没有去中秋宫宴?这信王,还真是奇人。
素传他足不出户,又闻他不受拜帖,所有皇子、满朝文武都送了礼物,他也没有任何表示。今日宫宴,竟然因为摔了腿没去?他可是战神,检查马匹摔了腿?检查马匹需要他信王亲自骑吗?即便骑马,他连基本的惊马都不能应对吗?
这些理由,也就骗骗他信王自己吧!想来,皇上也不信,不过皇上也不会说绑着他,反而会落个不关心自己儿子伤势的口舌。还真是好笑。
不过,这信王,看起来,仿佛?也许?应该?在逃避!
对!那信王也不想娶自己!是的,他不想娶上官小姐!
这真是一个天大的好消息!
上官斯南一行人离开衡书院之后,锦石叫退了今朝和茉莉,看了看桌上那幅画,笑了出来,‘顾云濋啊,顾云濋,信王殿下,原来这世间,也有让你为难的事情。’锦石拿起那幅画,打开自己一个箱子,扔了进去。管他画的什么,对于她上官锦石来说,此刻已经没有丝毫意义了。
锦石躺在了床上,看着自己的手帕,那上面绣的荷叶,此刻好像还残留着药香,本来是几片荷叶,锦石看着看着,好像那里开出了荷花,就像她的心,开出了荷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