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秋月。月到中秋偏皎洁。
偏皎洁,知他多少,阴晴圆缺。
阴晴圆缺都休说,且喜人间好时节。
好时节,愿得年年,常见中秋月。
(北和台)
乾元殿正门外,是长长台阶,这些台阶,每一阶都有五尺宽,称北和台。乾元殿便高耸在北和台之上。
今日中秋宫宴,有天子与民同赏月之意,顾文昭和皇后慕晴初、皇子坐在乾元殿正门前,根据品级,王公大臣的位置依次安排在北和台上。上官一家贵为侯爵,自然坐在离皇上最近的北和第一台。
月上檐梢,月光已将乾元殿内外照的透亮,北和台下的歌舞也已开始,顾文昭与众人共举酒杯,贺中元佳节。
北朝每年有四次固定的宫宴:除夕年宴、皇帝寿宴、立夏国宴、中秋佳宴。
至于其它的宴会,都是根据皇帝陛下的心情决定的。
每个宴会,所有王公大臣都要携家眷前往,在这些日子,有很多公子小姐能被指婚,是天大的福气,也有很多小姐能一展才艺,名响厉城,所以大家都会为宫宴准备很久,不过今日,足足少了两个重要的人。
信王顾云濋、贤平侯长女上官锦石。
顾云濋在今日中午就已告知自己的父皇,自己在西郊马场检查马匹的时候,摔了腿,这几日都不能随意走动,固无法参加宫宴,因此带了自己的墨宝送给皇上,表达歉意,也祝愿北朝永享太平。
顾文昭当然派人去看过自己这儿子,的确,腿有伤,自己作为父亲,也不好勉强他来参加宫宴。
信王也很懂规矩,送了一副月圆中秋图,以示自己对万民团圆的祝福。
信王顾云濋的墨宝,堪比名家,北朝多少文人墨客向其讨要,都要不到,即便是让信王指点一二,信王也很少接了拜帖见客。皇上今日高兴,便决定,将这墨宝,送给在座的其中一人。
常福公公和另一小太监展开信王的月圆中秋图,人们发出了惊叹,月升城上,这,画的是厉城吧?
如厉城每一晚的热闹,人们在街道穿梭,作诗会、游苏子河。灯火通明的厉城、星星繁繁的苏子游船,这画,更细致到了逛街之人的表情。此画,没有深厚的功底和足够的时间,定然是画不出来的。
这幅画,应该是站在城东山上的视角,从这里望去,厉城繁华尽收眼底,厉城的每一条街道,每一个屋舍,信王都没有漏下!想来信王殿下是一个观察十分细致的人,信王,当真是文武双全!有很多从未看过信王之画的人,发出了声声赞叹。
有些小姐开始高兴起来了,是怎样的男人?既能手挽弯弓上阵杀敌,又能执笔描绘丹青?更何况,她们见过信王本人,如容曜之玉,如灼灼之光。今日定要好好表现,得了那幅画。
“此画未题名,若是谁能题出最好的名字,朕便将此画,送给其人。”顾文昭看着下面的人,开了口,他北朝文豪众多,朝堂之上,不乏才子。今日还有这么多家眷,好些公子小姐,也饱读诗书,既是云濋的墨宝,当然要赐予有缘人。
众人仔细看了那画,果然只有信王的署名,并未题名。
顾云濋人未至,便让这中秋宫宴充满的惊喜与乐趣,大部分人都为了给这幅画题名而陷入思考。
盈盈秋月、万古千秋、家和人团圆……人们想了很多的名字,不过都互相否决了,礼部尚书的小姐题名“华星秋月”,被太常寺少卿家的小姐否决,御史公子题名“北和天下”,被丞相公子提出异议……
众人开始各执一词,好不热闹。
皇后慕晴初看着自己的儿子顾云潋,他一言不发的饮酒,想来也是,本来秦贵妃已被禁足,今日顾云濋又不能来,那这中期宫宴的风头,就该在他们母子身上,可这顾云濋,人未来,倒是把风头抢了!
皇后捏紧了丝帕,缓缓开口:“都说上官小姐饮过江南水,想必才华过人,不如,让上官小姐来题名吧?”皇后看似无端的提议,引得了顾文昭的注意,这是云濋的画,让上官小姐来题名,再合适不过了。
顾文昭立刻开口:“上官小姐……”
上官斯南立刻起身:“皇上,小女身染重病,已卧床两日,还未痊愈,所以今日无福参加宫宴。”
听到锦石重病,卧床数日,顾云潋变得紧张起来了,小石头看起来,不像那种弱不禁风的体质,顾云潋开口忙问:“侯爷?可有看望大夫?”
“谢王爷关心,已看了大夫,风寒过重。”听了上官斯南的回答,顾云潋一直担心着,可是他不好表露自己的情绪,更何况皇上也在,只能做着关心大臣的表情,挂着一副‘那便好’的表情继续品酒。
顾文昭眯了眼睛,看着上官一家,想起那上官小姐的伶俐口齿、不卑不亢,对着常福公公说:“常福,上官小姐卧床数日,赶紧派最好的太医去看望!”常福公公自然是懂了皇上的意思,去了太医院。
朕倒要看看,这上官小姐,是真病,还是假病。
上官斯南长长吐了一口气,锦石实在聪明,料得没错,皇上一定不会轻易相信自己生病了,可怜了锦石,愣是把自己害得那般重!不过在座的人却觉得,上官小姐真是好福气,先不说皇上想认她做儿媳的事,就眼前,还能让皇上亲赐太医探病,
“既然如此,那就让上官公子试一试吧。”顾文昭看了看座上的上官既明,慈爱的开了口。
上官既明才冠厉城众人皆知,那些小姐们瞬间失了斗志,这上官公子参与题名,自己还有何希望?上官既明接了圣意,看了眼顾云濋的图,沉思一番,缓缓吐出五个字:“秋澄万景清”。
天将今夜月,一遍洗寰瀛。
暑退九霄净,秋澄万景清。
星辰让光彩,风露发晶英。
能变人间世,攸然是玉京。
“好!好一个秋澄万景清!”攸攸然然,尘世易变,玉京却隽永不变。今人不见古时月,今月曾经照古人。顾文昭说了好,众人拍手叫好,果然是厉城第一才子,信王的画,天将今夜月,更是秋澄万景啊。
“上官公子不愧是厉城第一才子啊!”
“是啊,上官公子真是才貌不凡……”也有些小姐,更加仰慕上官既明了。
“那朕,便把这‘秋澄万景清’,赐予贤平侯府,诸位爱卿没有异议吧?”顾文昭说的是赐给“贤平侯府”,竟没说,单单赐给上官既明。其意可想而知。
“皇上英明!”
‘信王与那上官小姐还真是有缘,这画,不就是送给上官小姐了吗。’
‘哼,这上官小姐究竟是何模样?既能成为厉城过去十八年的奇事,又能的圣上青睐。’
‘要是她真的嫁给信王,尾巴岂不是要翘上天?’
在座很多的夫人小姐,心里都这样想着,不得不说,她们嫉妒这贤平侯长女,人不在,得了最重的赏赐。
皇后慕晴初看着眼前的情景,继续说话:“今日云濋与上官小姐都没能来参加宫宴,真是可惜。”她当然不嫌事大,这两人同时生病没来,指不定在何处幽会!那上官小姐迷了自己的儿子,还和顾云濋在一起,真是狐狸精。不过她也不好发作,毕竟她的形象,是母仪天下,温和端庄的。
众人自然是注意到了皇后话里的意思,小声的讨论着,中秋之夜,两人一同不见,莫非?
‘信王可从来不会缺席宫宴的啊!’
‘那上官小姐在乡野长大,想来也不注重规矩。’
此时顾云潋开口了:“贤平侯爷,上官小姐可是不适应厉城天气,时值换季才受的风寒?”这句话,当然是在替锦石解围,要是常年在江南生活,突然来厉城,气温影响身体,也是说得通的,上官斯南继续回答:“王爷说的没错,江南天气温和,厉城变化大,小女才一时不能适应受了风寒。”虽然上官斯南也觉得,辰王不该如此关心锦石,但是此刻他很感激辰王,能为锦石解围。
要不是人多,或许皇后早就开口骂了自己的儿子,处处维护那上官小姐。顾文昭却有些注意了顾云潋,方才贤平侯说了女儿重病,顾云潋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关心的皇子,方才还主动解围。他也听说了,辰王除了上官小姐初回后,不止一次向其送礼,甚至还去过贤平侯府。那上官小姐他是见过的,貌若仙眷。那上官小姐上次试图拒绝自己赐婚信王,莫非是?早已芳心暗许给了云潋?
皇上顾文昭越想,越觉得方向是对的。
看来他已经越来越管不住自己的儿子们了。
酒过几巡,歌舞已毕。今日中秋宫宴也未发生什么可让史官提笔的事,期间也有些小姐表演了自己的才艺,占了些风头,不过,都比不过信王和上官家的风头,时辰也迟了,皇上举杯开口:“今日中秋宴会,朕甚是开心,让朕与大家最后饮一杯,便散了吧。”
众人举杯一饮而尽,跪拜皇上和皇后离开,才起身陆续出宫了。
顾云潋叫住了上官一家,关切的问着锦石的情况,上官斯南有问必答,不过都显得十分生疏客气,知道锦石的情况之后,顾云潋便离开了,这一幕,都被云疆看见了。
皇上今晚直接去了皇后的寝宫,有些醉意的开口:“皇后,你觉得上官小姐如何?”
倒是料不到皇上会突然问及上官小姐,慕晴初开口:“臣妾觉得那上官小姐端庄识大体,也不是个莽撞的姑娘。”
“那你觉得,她与云濋可相配?”
“信王英俊潇洒,上官小姐楚楚动人,真是一双璧人。”皇后慕晴初真的巴不得皇上立刻赐婚啊。不过她这句话,引起了顾文昭的深思,自己皇后的心思,他最是了解,慕晴初越是要撮合他们两人,定是云潋喜欢了那上官小姐。皇后自然是想云潋娶了重臣之女,而不是无权无势上官小姐,所以一定会咬着自己去赐婚
信王权势过人,辰王温润不争,一赐婚无权无势的女子,一赐婚重臣之女,是平衡朝局的最好办法。
一个女人,倒是让自己最得意的两个儿子演了一出大戏啊,本以为云濋知道收敛,愿意娶了上官小姐平和势力。也以为云潋深明大义,知道不该与那上官锦石走的太近,偏偏这两人,愈发管不住了!
他们两个,只有等到自己这个年龄的时候,才知道身在帝王家,本来就是没得选。
要是能有各全其美的办法,当年,容兮,又怎么会远赴南朝,还成了沙场孤魂……
看来是要尽快解决上官小姐的婚事了,这赛马大会一完,安远骑兵建立之后,就立马赐婚,必须在年底完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