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锦石便吩咐木青,将玉家在厉城所有的商铺印信、房契、地契,以及玉家在齐州的所有良田地契整理起来,如数送到了辰王府。顾云潋和沈蕖之自然是十分欣喜的。
玉家在厉城的商铺,每年的收入岂止是是一双手数的清的,加之齐州田地,顾云潋这次,算是发了笔大财。
锦石躺在榻上,看着定玉阁的地契,长长的叹了一口气,“如今,就只剩你和西郊马场了,唉。”自己这个少东家做的还真是失败,怎么说自己也是名震江南的玉老板,来了厉城之后,居然将玉家商铺败了个精光。究竟是自己太过大意,还是敌人太过狡猾了?
云濋正好下朝回来,看到锦石躺在榻上,举着一张纸长吁短叹,嘴里还念念叨叨。
“你这是作何?”
“你回来了?今日为何如此久?”看看日头,都快午时了,云濋才下朝回来,锦石免不了要多问几句。
云濋坐在了榻上,与锦石挤在一处道:“今日早朝讲了夏日南巡的事,所以耽搁的久了些。”
锦石听到南巡,立刻起身道:“南巡?”
“是,五月之后,父皇御驾南巡。去…江南……”
厉城夏长日高,而北朝也没有个像样的行宫,顾文昭总想着要修建一个适合避暑的行宫,但是要大肆修建行宫必然劳民伤财,也不知道是哪位大臣出的主意,不如就在南朝皇宫旧址上改建行宫,这样的话免去了选址的麻烦,又节约了钱财;况且江南夏日温和,风景秀丽,南朝那块地方,也需要朝廷深入管理,可谓是一举两得。
顾文昭也觉得此举甚好,所以决定今年夏天南巡,亲自看看江南地带,若是可以,南巡回来后便开始改建行宫。自己也很多年没有出巡了,此次南巡规模大,可一路体验风土人情,体察民情,熟知南朝臣民的生活情况,今日早朝,顾文昭便宣布了此时,而且时间定的十分急,就在五月之后。
“下月便去?”锦石已经愈发惊讶起来,此事实在是太突然了些。
“是有些匆忙,此次南巡,所有皇亲、大臣都要一同去,自然你也不例外。你可以回江南看看了,开心吗?”
说到回江南,锦石自然是欣喜的,但是她此时却皱起了眉头:“你方才说,要将南朝皇宫旧址改建?”改建成北朝的行宫……那是不是,自己心里那块还有余温的旧迹,便彻底没有了呢?
云濋一时之间,不知道该如何安慰锦石了。北朝财大势力大,修建行宫是迟早的事情,况且修建在南朝皇宫旧址之上,的确很方便,但是此事怎么说,锦石心里也是不好受的。
锦石皱了眉头,要是师父知道这件事了,她该怎么接受!
罢了罢了,这世间很多事既已成定局,便是人力无法改变的。“你是说,所有大臣皇亲都要去?那是不是上官家也能去了?”
“这……按规矩贤平侯府也在随行名单上吧。”云濋也不是很肯定,父皇会不会不同意贤平侯府去江南。
锦石当然知道他这句话的意思,这么多年过去了,上官老爷和夫人再回到自己的家乡,该是什么感受?自己与江南分别一年,都已经觉得十分念想,他们可真真切切离开了十八年啊。“云濋,你去过江南吗?”
“未曾去过。”
“江南的水好,花好,人好……玉府的门口是一大片荷塘,夏日来临时映日荷花无穷无尽,我每年什么荷花糕,莲子羹,荷叶粥都吃了个遍,常常有些小孩子来偷莲子,我就会吓他们,直到我都长大了,他们都还怕着我,说玉家小姐小气,连莲子都不施舍……”
锦石饶有兴致和云濋讲起了小时候在江南的事情,云濋一脸含笑的听着她讲,此刻江南的微风似乎吹拂到了锦石的发梢,青色的裙摆摇摇晃晃,在厉城的信王府里,充满了江南的味道。
一日之间,皇上御驾南巡的消息传开了,此次御驾南巡很重要,所以江南的官员和百姓们已经开始准备着,驻守在南朝皇宫旧址上的士兵也增强了守卫,此事稍有差池可是砍头的结局,所以大家都打起了十二万分的精神。三日后,随行皇亲和大臣的名单公布了,所有皇亲极其家属都在名单之上,正五品之上的大臣可携带三名家眷及两名下人,更意外的是,贤平侯一家在列。
几乎全天下的人都已经听说,北朝皇帝要南巡的事情。
是夜,万籁俱寂,锦石此刻正和云濋在后院抚琴赏月,如今厉城的商铺全都给了顾云潋,锦石反而觉得一身轻松起来,也不用每天操心着收成的问题,况且南巡将近,现在厉城也没有任何大事,自己还不如放下心来好好休息,这才拉着云濋,非要让他听听自己新谱的曲子。
一曲终了,琴音还在信王府萦绕着,“怎么样,好听吧?”
云濋看着一脸殷勤的她,放下酒杯道:“你琴技不错,但是这谱曲的本事,欠缺了些……”
“有吗?我怎么觉得还不错啊,王爷,你是不是耳拙了,臣妾这首曲子,哪里都是完美的。”
云濋听完这话,大声的笑了出来,拉着锦石坐在自己腿上:“行行行,你说什么都是对的,哪怕你是胡乱弹奏,也是千古佳曲。”
正在此时,楚管家来了,他远远望着王爷与王妃正在园中亲密,也不敢上前,但是此事太过重要了,他急匆匆的隔很远唤出声来。云濋和锦石被他这样一唤,有些奇怪,大半夜楚管家会有何事要来禀告?
“王爷!皇上!皇上来了!”
“谁?”此话一出,锦石立刻从云濋身上离开,两人站了起来,似乎觉得刚才是不是听错了?楚管家方才说的谁?
“皇上,皇上来了,皇上是微服出宫,楚成正在大厅伺候着。”
锦石看了云濋一眼,这皇上怎么会莫名其妙深更半夜微服来信王府?他老人家都不就寝吗?来不及多想,云濋和锦石便急匆匆的去往前厅。
果真,皇上顾文昭已经端坐在信王府大厅上,正喝茶等着二人。
“父皇!您来了为何不提前说一声,儿臣该死,让您等了这么久。”云濋边说,边跪在地上行了一礼,锦石也跟着跪在一旁,顾文昭放下手里的茶杯,笑了笑:“朕刚到,本就是临时决定来,你就不必自责了,起来吧。”
众人起身之后,顾文昭继续说道:“你这王府的茶,倒是不错。”
“父皇不觉得难以入喉就好。”
“怎么样,朕突然来了,没吓到你们吧?你们可是已经休息了?”
“儿臣正和锦石在后园赏月来着,管家说您来了,儿臣还不信。”
“哈,你们两个倒是好兴致,可是今晚,也没月亮啊……”
顾文昭说完此话,锦石为难的笑了笑:“是臣媳谱了新曲,要云濋听一听,可他非说不好听,正和臣媳在后园争吵。”
“不好听?不会啊,信王妃你的琴技朕是知道的,怎么,你的曲子,还入不了云濋的耳?”
云濋笑着道:“怎么会,儿臣和她闹着玩。”
顾文昭看着眼前的一双璧人,两人眉眼含笑,充满活力。“咳,朕赐婚的时候,你们两个不情不愿,怎么,现在念着朕这个媒人的好了吧?”一想到当初两人万般逃避,万般推辞,如今却是如此恩爱,简直让人觉得不可思议。
被顾文昭这么一说,锦石有些害羞的低下了头,云濋尴尬的笑了笑,“多谢父皇,多谢父皇……”
“锦石呐,朕今日是来找你的。”
顾文昭这样一说,锦石抬起头,茫然的看了看云濋,又茫然的看着顾文昭,用手比划着自己,等着顾文昭的下文。
“朕有一故人之后,想问你,可愿收他为义弟?”
皇上今晚突然造访信王府,又突然说是在寻自己,现在又说什么要将一故人之后给自己当弟弟?什么情况?锦石此刻仍旧茫然的看了看云濋一眼,又看了看顾文昭,不知道该说什么。
顾文昭看着她欲言又止的样子,便开了口:“容家。”
容家?容家!
锦石猛地转头看着云濋,瞪大了眼睛,皇上刚才说什么?故人之后,容家?
云濋也觉得不可思议,开了口问:“父皇您说,是容家后人?”
“是容家后人,朕知道这样做不合适,但是也找不到合适的人选了,今日,便想来问问锦石的意见。”说罢,顾文昭看着就锦石,等着她的回答。
皇上刚才是说,要让自己收容家后人为义弟?这是真的吗?
“父皇…。”
“你不愿意?”
“不是不是,臣媳怎会不愿,只是臣媳现在还没缓过来,什么容家后人?什么收义弟?”
“这容家之事你是知道的,朕已经找到了他们的后人,前些日子你还在书房和朕讲了容小姐同南皇的事,朕便想着,让他认你做姐姐,你应该可以好好照顾他。”
听完这话,锦石还是没有缓过来,之前是知道皇上已经找到了容家后人,还藏在了皇宫了,自己怎么也探听不到消息,想来皇上是将他送出宫安置了,可是谁曾想,皇上如今要把他送到信王府?还要送给自己当弟弟!那这么看来,意思是不是就是说,皇上不会要了他的命?而且,还想他有好的生活?
顾文昭看着还在思考的锦石,对着常福公公使了眼色,常福公公便出了门,隔了一会,带了一个面目清秀,样子只有十六七岁的男子进来。
此人,正是顾文昭藏在罗暇殿的容子升。
锦石注意到动静,看着门外,那身影越来越近,她看着那张脸,嘴巴不由自主的张开,嘴里喃喃的喊着“子……”注意到自己的惊讶,锦石赶紧闭了口,攥紧了自己的衣袖,那男子望着锦石,没有任何表情。
“子升,日后,信王妃就是你的姐姐了,你可认清楚了?”
容子升听完顾文昭的话,对着锦石轻轻点头:“子升见过姐姐。”
“锦石,这孩子的来路,你该知道怎么去向外人讲,朕既把他交给你,自然是信任你,日后你定要将他当做亲弟弟般对待,朕少不了给你的赏赐。”
“呃?”锦石立刻定了定神,“这突然多了个弟弟,臣媳有些开心,父皇放心,这孩子是臣媳收养回来的,我见他聪颖,便收作弟弟,臣媳自然会好好待他。”
听完这话,顾文昭满意的点点头,这段时间,自己常常去罗暇殿找容子升聊天,这孩子的心眼纯,对自己的敌意也渐渐少了,如此不染世俗的孩子,托付给信王府再合适不过了,首先,顾文昭相信云濋和锦石,这两人是聪明人,必然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其次,锦石心里敬着南朝容贵妃,对着容家人,也会礼让几分。
“好了,夜深了,朕该回宫了。”
“父皇,儿臣送您。”云濋走上前,跟在顾文昭身边,随他一路往门外去。锦石和容子升跟在他们身后,没有说话。
顾文昭拍了拍云濋的肩膀道:“看你们俩的样子,幸亏朕当初坚持赐婚。”
云濋听完这话,笑了起来:“多谢父皇赐婚。”多谢您的坚持,才让自己将她找了回来,缘分二字,向来是天注定,自己其实也是没有想到,她就是上官锦石。
“最近边关太平,你也可好好休息,常年征战,苦了你啊!”
云濋听到顾文昭突然这样说,心里还是有些感动,这说明,父皇对自己的功绩,是看在眼里放在心里的。“只要能护一方太平,儿臣多征战几次也是值得的。”
说着说着,几人已经到了府门,顾文昭走到了门前道:“你能这么说,朕便安心,好了,别送了,回去休息吧。”
“儿臣恭送父皇!”
“臣媳恭送父皇。”
顾文昭看了看锦石和容子升,长长舒了一口气,进了步撵,一行人静静的消失在街巷深处。
云濋看着锦石和容子升,方才锦石那险些叫出来的字,他自然是看得一清二楚,“走吧,回书房再说。”
皇上刚离开,锦石的心才松了下来,赶紧拉扯着容子升,以最快的速度将他带到书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