犹记得一年前在东城馄饨摊上遇见她,还就觉得她不过是哪家的丫鬟吧。那时候心里便十分想保护她。得知她是贤平侯长女,内心的欣喜无法言喻,可能从那时候开始,就已经决定,一定要保护她。
亏得自己还为了博她的一笑,将玉味堂送给她。
恐怕那时候,在她的眼里,自己这一行为就像跳梁小丑吧。
难怪,她会在六月之前就回了厉城,自己竟然相信她那番说辞,说什么先回了厉城,不过没回家。原来是因为她是玉家少东家,指不定,早就出现在厉城了吧?她将自己戏弄的团团转,先是设计让自己发现月光玉,后又安排西郊马场与临风镖局一事,让自己出面。当时自己就已经察觉,事情不会这么顺利,原来一切都是有人安排的。
对于秦致远,秦家,自己当然乐意去踩他们一脚。是以当时察觉了不对劲,也还是走进了她的圈子。
当然,这一切都不是最好笑的。好笑的是,她为了救画眉,送了十多家店铺给自己。自己便觉得,玉家有意投诚,三番五次的联系玉家的人,要求合作。真真是讽刺吧!一想到,收到那些请求合作的信函落在了锦石的手里,云潋的心中只觉得更加悲痛。
她如此设计自己,利用自己。
而自己,却还是义无反顾的爱上了她,不可救药的爱上她。甚至在她新婚前日闯进她的闺房意图带走她。
如今才知道,她哪里会同自己离开呢,她可是玉家少东家!北朝最大的民商玉家,那个财力可与秦家匹敌的玉家!从定玉阁到西郊马场,她的目的十分明确,就是针对秦家,恐怕这玉家就是想拉跨秦家吧。这真是一个可怕的女人,竟然还嫁到了信王府,成了秦方的外孙媳妇,恐怕连顾云濋都不知道,自己的妻子,是如此的狠毒!
有朝一日,她打败了整个秦家,顾云濋将会怎样的审视她?
可是,上官家又是怎么一回事?
难道是玉家杀死了真正的上官小姐,然后偷龙转凤,让她潜入上官家?如此,她才好接近秦家,更好的在厉城办事。
沈蕖之看着一脸怒不可遏的样子,轻轻的开口;“王爷可是痛心了?”知道心爱的女子如此将自己摆了一道,哪个男人能够接受?
“痛与不痛心,与你无关。”
“王爷,这信王妃的身份,可是个迷啊,接下来,可就看看王爷的手段了。臣妾知道王爷有些舍不得,可是,若能将她手里那块玉的事情深究一番,指不定,还能将信王拉下水。”沈蕖之一脸谄媚,小人得志的模样对着顾云潋,等着他的回应。
顾云潋当然已经开始猜测着玉老板的真实身份,不管如何,那块玉所有皇子都看见了,连安远王爷也瞧得清楚,此事自己若不推波助澜一番,以她的聪明只会逢凶化吉。到时候,可就少了一个扳倒顾云濋的机会。可,真的要对她下手吗?月光玉,可是斩首的大罪。
“你可知妇道人家不得干政?”
面对着冷漠的顾云潋,沈蕖之并没有多少的伤心,反而是摸着他的衣领:“王爷,时辰不早了,该歇息了。”
顾云潋拿下她的手:“本王还有公文未处理,你先休息吧。”说罢便欲出门,沈蕖之在身后叫住了他:“王爷!牺牲一个女人,就能拿下整个信王府,你真的要放弃这次机会吗?”
沈蕖之看出了他的犹疑,自然不会就此作罢,只要辰王已经动了这个心思,就一定不能让这个心思被扼杀在摇篮中!“王爷如今得了玉家在厉城十多家店铺,难道就不想拥有整个玉家?只要王爷愿意听臣妾一言,臣妾能在两月之内,把她在厉城剩下的店铺全都拿过来!”
顾云潋扫了她一眼,没有接话。
“王爷,齐州一半的良田都是玉家的,您难道也不想要?”沈蕖之说完这句话,顾云潋更加动摇起来,沈蕖之顺势拉起他的手往床边去,换了温柔的声调:“王爷,夜里凉,不如我们先歇下,臣妾慢慢同您讲?”说罢,沈蕖之褪去顾云潋的外衫,将他拉到了床上去。
沈蕖之回了厉城,目的就是要成为最尊贵的女人。要想成为凤凰,前提必须是顾云潋能成为储君。否则一切都是空谈,她如今的心思,当然就是帮着顾云潋夺得储位,好不容易抓住了信王府的把柄,当然不能放弃。其次,也要得到顾云潋的心,只有让他爱着自己,将来才不至于得失离散。
很快,她就能让上官锦石,把其他店铺还有齐州良田,乖乖的送到辰王府!
这辰王刚刚大婚完,又接着纳了侧妃,一时间让好些人羡慕不来。皇后慕晴初的心里,也放心不少了,看起来,自己的儿子,终于没有记挂那个上官家的野女人了,而且慕晴初十分喜欢自己的两个儿媳,都是温柔贤淑,她们还有一个共同的地方,就是家世。都是于顾云潋有帮助的家室。
如今倒是解决了自己一桩心头事啊,也不知是哪个儿媳在自己耳边多说了几句,总之今日慕晴初去找了皇上。
说是临王顾云湛,身子不便,但是怎么说也醒了过来,就当是冲喜了,要给他娶一个正妃,也好帮着打理临王府。自己娘家的侄女就正合适不过了,她的性格不温不火,一定会同意这桩婚事。本来皇上是不同意的,但是一想到自己的儿子如今成了这般模样,不管怎么说,还是要娶正妃的。
况且皇后的娘家无权无势,将她的侄女赐临王妃的身份,这算不得是扩张势力。
当下,顾文昭还觉得自己的皇后思虑周到,慕家更是有着仁义之心,说的难听些,就是去冲喜。不过怎么说她也是嫁给皇子,自然不会受委屈的。所以顾文昭便点头了,颁了圣旨。将慕家小女儿慕品瑬,赐与临王顾云湛做正妃。
这赐婚的圣旨下来后,倒是让厉城人们这几日讨论的风向变了一方,有人不胜唏嘘,真是可怜了慕家小姐,嫁给个瘫痪之人。不过也有人不这样觉得,倒是慕家小姐命好,能够成为王妃,将来生了世子,可就有享不尽的富贵啊。
“再怎么说,慕小姐也是皇后亲侄女,岂不是委屈了。”
“虽说是皇后侄女,可是慕家没有为官之人,说不上什么话的。”
“也是啊,左右慕家也没有什么不满,我等还是不要继续讨论了吧。”
……
(贤平侯府)
今日云濋和锦石来了上官家,此刻两人正在锦石的衡书院,“果真如你所言,种梅花好得多,也不算浪费了我这院子。只是可惜了我那些江南的花草,全都枯了。”
“本就不适合生在此处,又何必要为难它们呢。”
锦石想了想,也是这个道理,人也一样,比如沈蕖之,她就不适合在江南生活,自己将她送到江南,反而是为难她了,那样的人,必然会想尽一切办法,回到适合她的地方。锦石带着云濋往房内去,边走边说:“你的意思,倒是我强花草所难了?总是你有理,我争不过你。”
“我们两,是谁的歪理更多一些?”
“歪理,也算是理的一种。”两人说着这些话,锦石也没停下手里的动作,打开了柜子最角落的地方,拿出一个小匣子,然后开了上面的锁。里面,放着一块通透浑圆,黄色流苏的玉佩。
锦石拿起那块月光玉,递到云濋面前:“你有眼福了,南朝最后一块。”
云濋拿起那块月光玉,摸了摸锦石的头:“那我娶了南朝皇室最后一位公主,岂不是更有福?”说完这句话,云濋仔细端详着这块月光玉,果真刻了万花之王牡丹,与自己那块相比,一样温润通透。云濋从怀里,拿出了自己的月光玉。红色的流苏,方形。
云濋将两块玉一并放在手掌心,两条流苏摇摇晃晃,一红一黄,相得益彰。他看了许久,接着便将两块玉佩绕在一起,一并放到了怀中。
“你这是作何!”
“它们两个的命,可就算系到一起了。”
锦石看着他,认真道:“你疯了不是,快给我。”
“你将它继续放在上官家,可是会害了侯爷一家的。”
“放到你那里,害的就是信王府。”
“谁让本王娶了你啊。”既然娶了你,自当荣辱与共,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好了,你不用继续拦着,比起侯爷,还没敢搜本王的身。”
锦石心知拦不住他,只好随他去了,总之与他相处的时间多得是,随时都能拿回来。
(五月)
乾元殿早朝,今日还是和往日一般无二,大臣们汇报完自己的工作,皇上便准备着下朝了,谁料此时,一位大臣站了出来。“皇上,微臣有一要事,近日厉城都在传,说逆臣容家竟还有后人活着!”
此话一出,顾文昭手里的奏折,险些落在了地上。他当然也听说了这件事,最近一直都在命人暗暗查着。没想到这么快,就被传到面子上来了。
这时,开始有大臣们附和起来了。“是啊,皇上,城内都在传,那人还数次去过容家宅子。”
“皇上,臣也听说了,说容家管家当年抱着一个孩子逃出去了,失踪了很久。”
“皇上,若此事当真,那他就是余孽,该除啊!”
顾文昭皱了眉头:“传言不可轻信。”
“皇上,要证实是否是传言,派人盯着容府就好。”此人话一出,顾文昭的眉头,皱的更加厉害了。当初证据确凿容家才会满门抄斩,虽然自己此举是为了北朝好,但是顾文昭也常常午夜梦回,容兮回来一直怪他。所以他才没有收了容家宅子,为的,就是那日容兮的魂魄回来了,还能有个飘荡的地方。
若是容家还有后,自己是该诛杀了?还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既如此,云疆,此时就交给安远王府办吧,先调查清楚,容家是否还有后,诸位以后也不要提及此事。切勿打草惊蛇。”本来之前就叫了安远王爷查这件事,现在再交给安远王府,至少安远王爷能够懂得圣心,不会事先为难容家后人。
云濋一直在观察着皇上的神情,他刚才,分明有着一些不忍。
回了府,他便将此时告知了锦石。“所以,皇上如今也还相信,容家真的通敌叛国了吗?”锦石难以想象,北朝皇上究竟是抱着何种心态生活的?他既然爱着容兮,却还是眼睁睁看着她嫁到南朝。等到南朝覆灭了,他便听信奸臣之词,真的就将容家满门抄斩了。几代忠臣的容家,真就那么容易通敌叛国吗!
他这样做,对得起容兮吗?
不过,或许母亲也不需要他的对得起和对不起。于母亲而言,没有任何意义。
“不管父皇相不相信,当下,就是要找到他。”
“不用找了,容家没有后人。”锦石那日派了木青回江南,得到的消息就是没有。虽然锦石怎么也不相信会没有,那日云濋也说了,的确看到了有人在容府宅子里,不过是个女人,锦石想了想,许是容府当年的下人吧。
云濋将信将疑看着锦石:“有人说,看见容府管家抱着婴儿逃出去了。”
“是啊,是抱了个婴儿,他抱得是我。”
此番询问下来,云濋也没有继续多问。因为他已经有些由头了。世人皆知父皇爱过容小姐,本来父皇处斩容家,已经是触碰底线的事,这么多年,没有任何人敢继续提容家的事。今日之所以那么多人提了出来,自然不会事出无因。细细想来,那些出风头的大臣,皆不是自己的人。
顾云潋已然猜到锦石的身份了。
所以,才会绕了一圈,拉出个容家后人的案子。到时侯父皇一查,从容家后人查到南朝后人,可真是无双妙计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