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城。
织里。
这个号称中国童装之都的城镇。
大街小巷到处充斥着制作童装的地方。
这里的富裕绝对是湖城。甚至整个浙省都是出了名的。
大街上随处可见停放的名车、豪车。
而织里处在湖城与N浔区之间,318国道、新修的G50高速,一左一右沿着织里而过。
苕溪支流也紧靠着318过道沿着织里而过。
湖织大道更是拉近湖城与织里的直线距离,并且,织里离太湖也并不远。
无论是沪城还是杭城、还是周边苏省的无锡、苏州、还是徽省,交通的便利可以说是织里最有优势的资源。
这个名义只是个小镇的地方,发展却比西部地区的一些县还要快,城市规模有过之无不及。
这里的人,随便一家最少都是上百万的家底。
百分之七十的人从事着与童装制作、销售、外贸出口、有关的业务。
而围着童装,也带动着童装附带的其他产业,譬如纺织、餐饮、银行、医疗、保险、教育、娱乐、地产等。
织里的童装加工制作,吸引了临近、甚至西南省份很多的打工人群。
这些人群中又以年轻者居多。
织里即使是远一点的农村,推开随便一家大门,都是童装家庭式作坊。
少一点的几个人、十几个人、多一点的二三十人。
不管是自己品牌还是代加工,童装,无疑是织里镇最大也最为重要的产业。
离开童装,织里甚至连紧邻以木地板加工为产业的旧馆镇也比不过。
阿哭静静的跟在戚薇薇身后,他没有问戚薇薇为什么带自己来织里?
既然来了,答案自然会知晓!
他没有必要去问。
紧靠着湖织大道的路边,一栋两层楼的民居。
全是店面的样式,楼下的五间屋子,一色的卷闸门。
戚薇薇走到其中的一间屋子的卷闸门前,哗啦一声拉起卷闸门。
阿哭这时才知道,五间屋子原来全是连通的。
这民居竟然是框架结构,连通的屋子除了承重的混泥土承重柱,没有一堵砖墙。
屋里整齐摆放着数十台机器,十几个工人模样的男女正在机器前忙碌着。
机器并没有启动,开样子正处于调试期。
戚薇薇看了眼阿哭,“怎么样?没有想到吧?”
阿哭没有回答,只是冲戚薇薇笑了笑。
戚薇薇带着阿哭沿着摆放机器的过道走了过去。
过道的尽头是民居的墙壁,而二层的一间屋子楼面留有一间屋子的空间没有结顶。
这里便是上二楼的楼梯位置。
楼梯不是混泥土制作的,而是铁制的消防楼梯。
楼梯三米宽,三米直上连接300宽的工字钢立柱做的平台,平台再转,三米再直上连接二楼地面混泥土楼面。
镀锌钢管做的扶手栏杆,一头焊死连接二楼墙壁的膨胀螺丝,一头一个半弧弯直接焊死在一楼地面的预埋铁板上,扶手栏杆的立柱直接焊在工字钢做的横贯梁上,保证扶手的稳固。牢靠。
二楼被分成两部分,一部分是男女员工的宿舍、食堂,一部分是办公区。
戚薇薇打开办公室,打开这里的窗户,就能看到屋后不远处新建的织里镇政府大楼和广场。
“地方不错。”阿哭扫视了办公室一圈。
“这个地方,可是费了我很大力气的。”戚薇薇坐在办公桌后门的皮椅上,打开了桌上的电脑,“要喝什么?你自己动手,我打印点东西。”
“嗯!不用管我。”阿哭走到窗边,伸手打开铝合金窗的锁扣,拉开了窗户,一阵微风吹了进来。
戚薇薇抬头看了眼阿哭,没有说话,继续在键盘上敲打着,一旁的打印机正咔咔响着。
阿哭的手上,多了支香烟,只是没有点燃。
他回头看了眼戚薇薇,又把香烟放回了烟盒里。
对面不远处的镇政府广场上,绿化工正忙着在已修建好的广场的花圃池子里种着花草树木。
离镇政府一路之隔的对面,是拨地而起、还未封顶的小区。
看这样子,戚薇薇所在的民居,拆迁征用也是早晚的事。
何况民居正在的湖织大道的岔路口,这里正好是个十字交叉。一边沿着镇政府广场前的路可以去318过道去N浔区或者沪城,或者回走过道沿八里店高架走菱湖镇上杭宁高速或104过道到杭城等地。一边直接到太湖镇,直走前上申苏浙皖高速或通往织里LC区往回走就是八里店镇、湖城。
“你在看什么?”戚薇薇不知什么时候站到了阿哭身边。
“就随便看看。”阿哭拉上了窗户。
“坐吧,你已经站了很久了!”戚薇薇拉着阿哭坐到皮质沙发上,然后去给阿哭冲咖啡。
阿哭没有说话,撕开来之前戚薇薇给自己的几块德芙巧克力吃了起来。
“你饿了吗?”戚薇薇把冲好的咖啡递给阿哭。
“有些饿了。”阿哭笑了笑,伸手递了一块撕开的德芙给戚薇薇。
“我不饿,你吃吧。”转身走向自己的包,在包里翻了一会,“我没带吃的。”
“没事的。”阿哭把刚递给戚薇薇不吃的巧克力放进嘴里嚼了起来。
“现在还没有开工,食堂还没有开火,他们都是在旁边那家饭馆吃的。”戚薇薇走到阿哭身边坐下,伸了伸懒腰。
“一会出去我去镇上吃,正好想去镇上看看。”阿哭不一会儿就把几块巧克力全吃完了。
“这么甜你还吃这么快?”戚薇薇拿起咖啡喝了一口,打趣着阿哭。
“没办法,谁叫我我饿了呢?”阿哭无奈的一笑。
“我小时候经常偷偷的坐邻居家的板车来织里,他们家好多的橘子,收的时候基本上天天来织里卖。”戚薇薇忽然说起了她小时候的事情。
“然后呢?”阿哭不但是个好的听众,也知道如何接着戚薇薇的话茬让她高兴。
“家里一顿好找,然后就是我老哥被打成猪头。”戚薇薇想起小时候淘气的事情,开心的笑了。
“那你哥还真是可怜。”阿哭砸吧了嘴巴,喝了口咖啡。
“谁说不是?我小时候太湖镇很穷的,就像个大点的村庄,跟不不是现在有些城镇的样子,所以卖东西不是上湖城就是来织里。”戚薇薇靠近了些阿哭,又接着说,“我老家其实是N浔的,后来爷爷到了太湖镇上门,一直到我爸爸再到我兄妹,就成了太湖镇的人了。”
“怪不得,原来是这样。”阿哭之前还有些疑惑,那时候看到螃蟹报上来的资料上面明明写着老七是太湖镇人,为什么又说N浔人,原来是这么一回事。
“所以,小时候照看我的人很多时候是我老哥,我开溜,他找不到,被打的人肯定是他了。”说到这里,戚薇薇不由得一阵笑。
“你哥不仅可怜,还挺冤的。”阿哭也是有些无语,他身边的点点、虾虾、丁当,小时候甚至现在有些时候,也没少给他捣捣乱。
他当然知道老七那时的感受,有这样鬼灵精怪、调皮捣蛋的妹妹,不头大才怪。
“所以,我对织里可是非常熟悉的,而且,我读书也是在织里读的。”戚薇薇更靠近了些阿哭。
阿哭甚至都能感觉到戚薇薇的鼻息轻轻的吹在自己脸上。
“好吧!一会去镇上,你这个地头请客好了?”阿哭想避开些戚薇薇,但戚薇薇忽然伸手从阿哭身后揽住了他的腰,阿哭想避开也不行。
“别说请客吃饭,就是娶了你都行。”戚薇薇看着阿哭一阵坏坏的嬉笑。
阿哭无奈的笑了笑,除了笑,他只有笑。
这个时候你若是再说点什么,准讨不到什么好。
与其这样,还不如顺着戚薇薇,说不定还能有其他转机。
“你也要分一杯童装的羹?”阿哭转移着话题。
戚薇薇盯着阿哭看了会,哼了一声,“你以为我真想黑一辈子吗?”
“没有这样认为。”阿哭拿起咖啡一口喝完,“只是没想到你会这么快!”
“我只是想早点爬起来上岸洗干净。”戚薇薇含情脉脉的看着阿哭,把头枕在阿哭胸前,拿起阿哭的手把玩着,“我只是想我、我哥,有个好一点的结局。”
“是的!谁也不可能一条路走到底!”闻着戚薇薇发间、身上传来的阵阵香味,阿哭无奈的皱了皱眉头。
“你呢?是否一开始就没想过染黑?”戚薇薇仰起头看着阿哭,她的头不断的厮磨着阿哭的下巴。
“我?”阿哭笑了,“我有得选吗?”
“怎么了?”戚薇薇听出阿哭话里的语气。
阿哭只是摇了摇头,并没有说什么?
“难道连我也不愿意说吗?”戚薇薇忽地亲了阿哭一下。
“我,只是一个什么都没有的人。”阿哭抬头看了看窗户,又低头看了看戚薇薇,叹了口气,“不说别人,就说你,最起码你在湖城还有家,真正的家。”阿哭的目光有些涣散,他的脸上,顿时爬满了忧伤,“我,什么都没有?”
“你有啊!你有兄弟朋友、有姐妹、还有我。”戚薇薇很心疼这样的阿哭。
这样的阿哭,她是决计不愿意看到的。
也决计不想阿哭这个样子。
阿哭没有再说话,他的心底,没名由的痛。
痛得他甚至有些窒息。
“阿哭。”戚薇薇一把抱住阿哭,不断的叫着阿哭的名字,她的脸,紧紧的贴着阿哭的脸。
“嗯。”阿哭闭上眼睛,他的呼吸,每一下,都是那么的重。
梦!
若有颜色?
那将会是什么样的色调呢?
虾虾做过梦,很多很多的梦!
但她却从不知道梦到底是什么颜色的?
阿哭的人就躺在沙发上,他的气色看上去很差。
他嘴上的香烟,一支接着一支的抽。
整个集装箱的屋子里,弥漫着重重的烟味。
虾虾皱着眉头,他只是静静的坐着,静静的看着阿哭。
烟雾散得很慢,阿哭的人都笼罩在烟雾中。
那梦?
是不是也像烟雾一样?
虾虾在想,她很多次的想上前去问问阿哭到底怎么了?
但她终究还是没有动,她在等。
等阿哭。
她那双漂亮大大的眼睛里,也如此时香烟的烟雾,弥漫重重。
过了很久,阿哭终于动了下身子,然后坐起了身。
他的目光依旧有些涣散,脸色麻木得更加苍白。
他看了眼扔满一地的烟头,又看了看静静坐着的虾虾。
阿哭想站起来,只是身子有些虚脱,以至于他晃了几下才站起身。
他的头也晕乎乎的,不知道是不是香烟抽多了还是躺得时间太久脑子充血所致?
“哼。”阿哭重重的吁了口气,闭上眼睛,努力的调节了一下身体,才再次睁开眼睛。
他知道自己的情况,若是一起身立刻走动,结果准时昏厥倒地。
看着这样的阿哭,虾虾除了心疼,便是一阵恨。
恨阿哭的不爱惜自己。
虾虾终于还是没能无动于衷的坐着,她起身扶住阿哭,她的脸色一寒,恨不得敲死这样的阿哭。
阿哭朝着虾虾轻轻挥了挥手,示意虾虾不要扶自己,他想说话,可喉咙太干太哑,声音卡在喉咙处,半天也发不出声。
虾虾连忙走到饮水机处给阿哭倒了杯水递给阿哭。
阿哭呼吸依旧有些重,他接过虾虾的递过来的水,一口就喝了干。
虾虾紧紧咬着嘴唇,站在阿哭的身边,她看着阿哭伸手摸了摸喉咙,转身跑去厨房,从冰箱里拿了个洗干净的雪梨递给阿哭。
阿哭盯着虾虾看了一会,才接过雪梨,大口吃了起来。
他的眼睛,慢慢看向屋外。
夜!
正浓。
南太湖大桥下的大河里不时传来一阵铁驳船的鸣笛声。
拉着长长而又刺耳的声音,在夜里传的很远很远。
“你吃东西了没?”经过好一阵的休息,阿哭声音终于恢复了往常。
只是,头、还有些晕晕的。
虾虾看着阿哭,轻轻的摇了摇头。
阿哭拿起扔在沙发上的外套,“锁门,我带你出去吃。”
虾虾仰起头看着阿哭,似乎没有听到阿哭的话一样。
阿哭轻轻的一声苦笑,走近虾虾,“好了,丫头,乖,不跟哥生气。”他的手轻轻的拍了拍虾虾的肩膀,“乖,仅此一次,哥保证。”
虾虾原本冷寒的脸色慢慢缓和了些,白了一眼阿哭,才跟着阿哭身后出了屋子,关上门。
站在大门外的阿哭看了眼用铁链锁锁大门的虾虾,一阵内疚,随即转过来,看着刚刚从身边而过的8路公交。
夜风轻轻。
但却有些冷。
看着两手拿着鱿鱼吃得很香的虾虾,阿哭笑了,他的眼睛里,满是温柔。
原本还死气沉沉的涣散,早已消失不见。
两人在是离南太湖大桥不远的白鱼潭小区的一家烧烤店,走路来回不过十来分钟。
烧烤店又是临近湖城护城河的河边,生意十分不错,环境也很好。
“傻丫头,慢点吃,还有很多的。”阿哭把烧烤师傅刚刚烤好的一盘肉串推到虾虾面前。
虾虾冲着阿哭憨憨一笑,把手里吃了一半的鱿鱼串递给阿哭。
“呵呵。”阿哭又是一声苦笑,接过虾虾还没吃完的半串鱿鱼吃了起来。
看着阿哭吃了自己的鱿鱼,虾虾拿着纸巾擦着手,脸上依旧对着阿哭憨憨的笑着。
“你这丫头,吃不完的、不吃的都给我吃,把哥当什么了?”阿哭拉开一罐凉茶的拉环递给虾虾。
虾虾对着阿哭嘟着嘴,接过凉茶喝了两口,又拿起肉串吃了起来。
“你知道我现在最想做的是什么吗?”阿哭一边喝着凉茶一边看着虾虾。
虾虾摇了摇头,拿起一串肉串递给阿哭,示意阿哭也吃。
阿哭吃了口肉串,“是买一套房子。”
“房子?”虾虾有些不懂,她打着手语,“我们不是有房子吗?”
“那只是暂时的,并不是永远的。”阿哭放下吃完的肉串签子。
虾虾摇着头,表示不明白阿哭的话。
“我们,在这个地方,没有一处真正属于我们自己的房产。”阿哭停顿了一下,“现在有的,也只是暂时的。”
虾虾慢慢吃着肉串,对着阿哭点了点头。
“之前所挣的一点钱,我那次事情之后,已经没有剩余的。”阿哭站起身,走到烧烤老板前说了几句,又折了回来坐下,“我刚让老板给我我俩来两份炒面。”
虾虾依旧慢慢吃着肉串,一双大大的眼睛看着阿哭。
“最近又铺了些摊子,钱就更是没有多少了。”阿哭看着一直望着自己的虾虾,笑了,“所以啊!你哥我现在最大的想法就是速度挣一笔钱,然后在太湖山庄那边买一套房子给你们住。”
听到这里,虾虾笑了,露出整齐洁白的牙齿。
她打着手语,“太湖山庄哪里的房子可是别墅。”
“是啊!所以嘛!哥得努力呀!哈哈。”阿哭一声自嘲的笑。
“哪里不是住?为什么一定要在太湖山庄买房?”虾虾很是疑惑。
“因为哥也要你们跟所有人一样,有身份有地位有势力。”阿哭一字一顿的说着,“别人有的,我也要给你们,别人没有的,我也要想方设法给你们。”
虾虾没有再说什么,只是笑着久久的看着阿哭。
她没法看透阿哭的心底!
眼前的这个男人,不仅是她的哥哥,也是她爱的人。
他心底到底有着怎么样的痛楚,以至于他会自虐自己?
虾虾猜不到,也看不透。
她爱他,因为他是她的哥哥,也是她爱的人。
不是因为他保证了什么?
而是他正在为虾虾、还有虾虾的姐妹们做了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