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世界上,自古以来,有一种东西传播的速度永远是最快的。
不是谣言,就是流言。
对于湖城四公子中的两个,韦小宝和小霸王绝对是占据湖城人茶饭余后话题谈资的两个不可少的话题人物。
他们在九鼎酒吧被人暴砍一事,很短时间里就传遍了湖城的大街小巷。
丁当没有想到,仅仅因为自己被龙哥、韦小宝、小霸王三人酒后的欺凌,竟然点燃了湖城黑白江湖的一次大洗牌。
不仅丁当想不到,所有人都想不到。
这个世界上,本就有很多事情是不可想象的!
当大姐再次见到阿哭的时候,是在湖城市中心片区的一个派出所里。
凭借房鑫和戚薇薇的关系网,大姐得以单独见阿哭。
派出所大厅左转走廊下的地下室,阿哭被关在一间铁栅栏焊接而成隔开的监禁室里。
地下室一字排开,用铁栅栏焊接分割成五间监禁室,阿哭被关在挂在⑤字绿字牌子最靠墙的一间里,在中间的③号监禁室里也关在一个光着膀子满是纹身的络腮胡子。
两个协警就站在监禁室大门口望着里面的一切。
靠近大门的吊顶上,一个探头360度旋转着监视着监禁室里发生的一切。
“阿哭,我该怎么办?”大姐的声音很轻,她的手轻轻的隔着铁栅栏紧紧抓着阿哭伸出的手。
“还记得我给过你的那个小本子吗?”阿哭的声音也很轻,他看了眼正盯着他和大姐的络腮胡子一眼。
“我保存着的。”大姐小声回答,抓着阿哭的手更紧。
“听着,这次事情铁定不会这么轻易摆平,那个本子就是我们最后的王牌。”阿哭的嘴隔着栅栏的空隙贴着大姐的耳朵。
“那我怎么做?”大姐把抓着阿哭的手轻轻拿起,贴着自己的脸。
“把丫头们安排离开。”阿哭仍旧贴着大姐的耳朵,门口的两个协警不时的看着他俩。
“嗯,还有呢?”大姐的声音更轻。
“让小路他们先找个替主,揽下我们所有的经营。”阿哭狠狠的瞪了眼还在望着自己的络腮胡子。
“小路他们已经在做了。”大姐横过身子,面对着阿哭,前额隔着栅栏空隙轻轻抵着阿哭的额头。
“不管官面上怎么样处理这件事情,你都不要先急着动用那个小本子,一定要留到最后时候用。”阿哭停顿了一下,看了眼大姐,又接着说,“先动用螃蟹和乌鸦手里关于湖城上头人物的东西,慢慢跟进。”
“我记住了。”大姐幽幽的看着阿哭,轻轻的笑了笑。
“跟着大家一起,照顾好自己。”阿哭松开被大姐抓住的手,两手轻轻的捧着大姐的脸,“无论发生什么,都要给我好好的。”
大姐眼一红,声音有些哽咽,“我会的,我也一定会把你保出来。”
阿哭没有再说话,门口的协警已经走了过来,催着大姐离开。
大姐站直身子,伸手抚了下头发,看了眼阿哭,转身走出地下室。
歌声。
歌在唱,舞在跳。
唱歌的是戚薇薇,跳舞的还是戚薇薇。
老七在生气,而且很生气。
或许,这一次是老七对自己这个宝贝妹妹第一次真正的生气。
对于戚薇薇跟阿哭一起,老七可以装作没看见,也可以装作没听见。
但对于戚薇薇动用所有能用的关系网去从捞阿哭,老七忍不了。
在老七看来,阿哭无外乎就是戚家的外人,他是不会对一个外人施以援手的。
何况,现在这个档口,谁都想抽身而退,撇清跟阿哭等人的关系,谁敢迎身而上,自己去惹一身麻烦。
戚薇薇好像就没看见老七一样,她仍在唱自己的歌,跳自己的舞。
对于老七的话,她到底听没听进去,或许只有天知道?
老七狠狠一跺脚,吼了一声,“随你折腾吧,我不管了。”转身摔门而去。
随着“嘭”的一声门响,戚薇薇停了下来,她没有再继续唱歌,也没有再继续跳舞。
她的人就呆呆的站在窗前,看着已经走到院子里的老七猫身钻进车里,驾车而去。
戚薇薇苦笑了一声,她不怪自己的哥哥,他对自己说的话,并非完全没有道理。
但她已经决定,阿哭的事,就是她的事,她一定管到底。
都说人生若梦,你永远不知道下一个明天将会发生什么?
但只要有梦,不管明天发生什么?
那也是有希望、值得期待的!
戚薇薇忽然想到了一个人,那就是玉起书。
她知道仅凭自己的能力,想要在阿哭的事情有所作为,并没有多大的作用。
毕竟,阿哭所惹的人物一个是官家一个是商家。
都是湖城数一数二的人物,并不是戚薇薇的实力和势力所能摆平的。
但玉起书不一样,他可是湖城最有势力、最有实力的头面人物,他轻飘飘的一句话,就能左右湖城面上的事情。
戚薇薇决定主动出击,把玉家也拉进阿哭这潭浑水中。
何况,这件事情本就发生在玉家的地盘里。
玉音蓉独坐在办公室里,她有些累,尤其是最近两天,她不但累,也特别的倦。
阿哭的事情已经弄得湖城满城风雨,小霸王的副市长父亲动怒之下,湖城进入了彻底的全城严打。
官面舆论是当然是冠冕堂皇的为社会治安、百姓利益,说到底,无非就是公报私仇。
借用官家的势力服务于自己的利益,对于这些,玉音蓉向来是嗤之以鼻。
市长大人的公子被砍,这事可是发生在自己家的地盘,玉家自然难脱干系。
放在桌上的电话铃声响起,玉音蓉拿起手机看了看,是自己那个向来不喜欢自己的父亲打来的。
她有些惊讶,毕竟,自己的父亲是从来不给自己电话的。
但不管怎样,他终究是自己的父亲,他能主动电话来,不管是为了什么?玉音蓉还是有些高兴。
“喂。”玉音蓉接通了电话。
“音容啊,你回来一趟,我们在家等你。”电话那头的玉起书难得的好说话,这让玉音蓉心里不觉一暖。
多少年了,父亲从没有叫过自己一声,就算是名字,他也从不会叫。
谁让自己不讨父亲喜欢呢?
风。
呼呼作响!
风是大风,狂风。
山雨欲来风满楼!
“你来了?”老陈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龙妹。
老陈本躺在躺椅上,眯着眼睛,正准备睡一觉。
他绝对没有想到,龙妹会来。
老陈想一下坐起来,或许是椅子太软又或许是年纪大了,身子骨大不如前,他连起了好几下,才坐好。
“嗯,爸。”龙妹轻轻的叫了老陈一声。
就这么轻轻的一声,老陈一下呆住了,很多年了,已经很多年了。
他第一次听到龙妹叫自己爸,也是第一次见到龙妹自己主动来看自己。
老陈的眼睛有些湿润,他的声音在颤抖,他的喉咙蠕动了很多下才开口,“小二妹,你刚叫我什么?”
小二妹是龙妹的乳名,这个世界上,还这样叫龙妹的,除了龙妹那早已死去多年的妈妈,就只有老陈了。
“爸。”龙妹又叫了一声。
老陈站起身,伸出手,一把抱住龙妹,他已经老泪众横。
刚走到二楼楼梯口的唐姨正好看到这一幕,她呆了呆,转身轻轻下了楼。
唐姨也没有想到龙妹会来,她跟了老陈这么多年,当然知道老陈对这个唯一的女儿的挂念,但龙妹总是很不待见自己的这位老爸。
老陈很是激动,他久久的看着龙妹,走到楼梯口,冲着楼下喊了声,“老婆子,做几个好菜,今天我要好好的喝几杯。”
的确,老陈该喝酒。
对于老陈来说,其他的父女相见,稀松平常得很,但对于老陈来说,这是只有在梦里才有的事。
自己的女儿来看自己,而且就活生生的站在自己面前。
老陈当然高兴,高兴了当然得喝酒。
他不仅要喝,还要喝到醉。
所以老陈真的喝醉了。
他一边看着唐姨,一边给龙妹夹着菜,“老婆子,今天我很高兴。”
“我知道。”唐姨笑着看了眼龙妹,伸手悄悄把倒了水的杯子换了老陈面前的酒杯。
“我醉了,你会不会怪我。”老陈给自己点了支烟。
“我不会。”唐姨笑了,笑得很开心。
她是老陈的女人,老陈开心,她自然也会开心。
虽然龙妹不是自己亲生的,但她很喜欢这个女孩儿,她已把龙妹视为己出。
“姨,我爸醉了。”龙妹走到老陈身边,要扶老陈去休息。
被龙妹扶着的老陈仍在开心的笑,还不时的回头对着唐姨喊,“老婆子,我先睡了。”
唐姨摇了摇头,笑了,一口喝尽老陈的那杯被自己换了的酒。
改变不了的事情,那就学会让自己接受。
这个世界上本就有很多我们改变不了的事情。
小楼一夜风吹雨。
丁当站在二楼卧室的窗前,窗外,风吹雨打。
她就这样在窗前站了一夜。
天。
早已大亮。
只是,雨未歇,风未住。
卧室的门只是虚掩着,虾虾轻轻一推,门便开了。
她走得很轻,但丁当还是听见了。
“小龙虾。”丁当没有回头,她知道进来的人一定是虾虾。
在这处昨天才搬来的地方,这幢房子里,只有虾虾和自己。
虾虾将手中放着青菜鸡蛋面的托盘放到梳妆台上,走到丁当身边,并肩和丁当一起站在窗前。
“我是不是很没用?小龙虾。”丁当忽然垂下了头,她的脸上,没有了一点点的骄狂,更没有满不在乎。
人,总是在跌倒中成长的。
“但凡是人,都会有无能为力的时候。”虾虾打着手语。
丁当轻轻叹了口气,她的头垂得更低,声音也更轻,“我连累大家,都是我不好。”
“你没有连累谁,我们本就是一个整体,你的事就是大家的事。”虾虾伸手握住了丁当的手,“永远不要自责自己,自责是解决不了问题的。”
虾虾的那双大大的眼睛里,满是坚毅,她的手,紧紧的握着丁当的手。
丁当抬起头,她忽然发现,现在的虾虾,越来越像阿哭。
她一转身,就看见了虾虾放在梳妆台上的面条,丁当一阵感动。
虾虾说得没错,只有家人才会永远支持你、帮助你、原谅你。
“再不吃,面条就不好吃了。”虾虾对着丁当一笑,转身走了出去。
“小龙虾。”捧着面碗的丁当叫了一声。
虾虾一回头,眼里询问着什么事?
“谢谢你。”丁当夹了一片青菜放进嘴里。
虾虾微微一笑,走下了楼。
雨。
终于停了。
风。
终于住了。
丁当穿着一身运动装,正在楼顶的葡萄架下朝着从阿哭房里带来的拳袋脚踢拳打。
那扎着的辫子随着她的动作在脑后甩来甩去,她的脸上,满是汗水。
她的两手,已经鲜血淋淋。
这是阿哭的拳袋,丁当从没有拿来捶打过,她更没有想到阿哭的拳袋里装着的,居然是一颗颗坚硬、满是菱角的石子。
而拳袋,根本不是市面上所买,而是用牛皮缝制而成。
这一刻,丁当才知道,为什么以前总是看到阿哭的两手绑着绷带。
她想起了阿哭那句“要想自己不被欺负,那就必须让自己强大。”
强大的本身,就是要自己付出十倍、百倍甚至千万倍的代价和努力。
这个时代,本就是一个肉弱强食的社会。
要想在这个时代中生存,你就必须强大,即使你是女人。
何况,丁当本就处在一个边缘的社会里。
这个道理,丁当并不是不懂,只是没能一直做到。
血,透过指缝一些些的浸染着整个拳头。
脚上,每踢一下拳袋,都是生硬的疼。
丁当已好久没有练过了。
自从阿哭的归来,她就几乎荒废了自己的身手。
棋。
棋是五子棋。
虾虾正自己和自己下着棋。
虾虾一边用绷带包扎着手,一边走到虾虾身边。
“又自己跟自己下棋?”丁当用手肘碰了下手中拿着棋子发呆的虾虾。
虾虾扭头看了眼丁当,轻轻将手中的黑棋落下。
五子连横。
黑胜。
“必败局也能赢?”丁当有些惊讶,拉过凳子坐到了虾虾身边。
对于五子棋,丁当并不是很在行,但多少还是懂得各种开局。
而虾虾所执的黑棋,居然开的是必败局。
“只要是对阵,总是会有输赢的,即使你前期优势很多,稍有疏忽,就是对手翻盘的时候。”虾虾微微一笑,伸手抚乱了棋局。
“你只是自己和自己下棋,哪里来的对手?”丁当不满的白了眼虾虾。
“有对手并不可怕,真正可怕的对手,一定是自己。”虾虾看着很是疑惑的丁当,继续给她解释,“一个人,有强的时候,同时也有弱的时候,不管是强还是弱,都是自己的对手。”
“我不懂。”丁当撅着嘴,手上刚搽了药包扎好,现在有些隐隐的疼。
“强了,会有大意麻痹的时候。弱了,会丧气、灰心,甚至颓废,从此一蹶不振。所以才会有那句,最大的敌人是自己。”虾虾已将棋子全部收入棋具中。
“怪不得你一有时间,就跟自己下棋,原来是在挑战自己。”丁当嘿嘿一笑。
虾虾没有说话,只是摇了摇头,她的眼睛,忽然看着远处。
“有些时候,我只是孤独罢了。”虾虾轻叹一声,她当然不会这样告诉丁当。
孤独,岂非也是一种敌人?
“不知道哥怎么样了?”沉默了很久的丁当忽然开口。
虾虾心头一动,转头看了眼丁当,又回过头继续看着远处。
“你、还好吗?”在心间,虾虾问着自己。
派出所的大门,不是谁想进就能进来的。
但凡进出派出所的人,不是警察,就是犯罪分子。
当然,也有前来办证、办事的。
坏人,不一定都是犯罪的嫌疑人。
警察,也有不是好鸟的。
审讯室。
阿哭的人坐在一张靠墙的铁凳上,他的两手,被锁在铁凳那道锁住腰身门上的手环里,两脚套锁在铁凳用膨胀螺栓连接在水泥地面上的脚环里。
他的前面,是两张两排的审讯桌,桌上中间放着一台用来记录查询的电脑。
一个正职警察两个协警坐在审讯桌前。
审讯室的门角顶处,吊挂着一个定向的探头和一个声音记录仪。
居中的正职警察摊开一个本子,拿起笔,看了眼阿哭,“你准备扛到什么时候?”
他放下手中的笔,拿起桌上的香烟,拿了一支点燃,抽了两口,“我告诉你,你现在不说,我们有的是办法让你说。”
阿哭依旧没有说话,他的头往后仰了下,面无表情的看着三个警察。
眼睛一直盯着电脑的一个瘦猴模样的协警看着调出来的资料,转头对着居中的警察摇了摇头。
靠边的胖协警站起身,走到阿哭身边,满不在乎的冷笑了几声,“我不管你是不哭还是要哭,我们有的是时间跟你耗。”
阿哭抬眼冷冷的看了眼他,依旧不说话。
他已经在这间审讯室坐了快半天了,从中午十一点半提审到现在,阿哭一句话也没有说过。
当然,也没有吃过任何东西。
现在到底是什么时候?
阿哭并不知道,审讯室里并没有时间,也绝不会在墙上挂一个钟。
他之所以知道自己是在十一点半被提审,还是在过道经过那间收缴和存放犯罪嫌疑人物品东西房间时候,借着开着的房门,看见了墙上挂着的时钟才知道的时间。
凭着自己推算的时间,阿哭估计现在应该是晚上七点钟左右。
也就是说,自己在这间审讯室里,几乎呆了将近八个小时。
而审讯自己的警察,已经是第三批。
“别跟我玩江湖,你不要以为你不说,我们就查不出来你的事情。”胖协警又是满不在乎的冷笑,坐回了位置。
阿哭鼻中冷哼一声,索性闭上了眼睛。
这一声冷哼,激怒了胖协警,他站起身,再次走到阿哭身边,“怎么?你看不起我们。”
阿哭睁开眼,冷冷的眼神直视着胖协警,鼻中再次冷哼一声。
这一下彻底激怒了胖协警,他一把抓住阿哭的头,朝着铁凳的门上使劲撞了撞,然后一把将阿哭的头板朝后,“冲着你这态度,我就搞你了。”
阿哭一甩头,硬生生的将胖协警的手甩开,胖协警手里抓着一把头发。
“对,我就针对你,我专搞你。你不是很老B吗?不是很能扛吗?一会我就让你尝尝我的厉害,我打得你爹妈都不认识。”说完解下阿哭锁在手环里的手,直接上了手铐,打开脚环,上了脚镣,拉开铁凳的门,朝着阿哭一声厉喝,“出来。”
阿哭没有说话,走在胖协警前面,直接被带到大厅后面靠近地下室口子边的一间房子。
阿哭一进门就被胖协警套上一个黑色的头套,跟进来的另两个警察分别抓住阿哭的手,打开手铐,将阿哭的手在身后,拿起连在屋顶的铁质连环锁,锁住阿哭的手,然后再拉起铁链,直接将阿哭悬吊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