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田怡然:“行,那就把我的事先放下好了,谁让你姑妈姑父他们俩,同时又是咱们领导呢?我知道这里面的双重利害关系,现在就让我来替你设想一下吧!首先一条,不知你准备怎样劝说你姑妈呀?这应该不属于你们男人的长项。我可要提醒你了,老板,四十岁的女人,就自然规律而言,已经开始有了危机感,信心一再走低,受着内分泌的影响,一般又比较固执于已经形成的经验……想好台词了吗?”
韩天保:“看来我得承认领教了。不过,你任性过后,还能记得我是你老板,这很好;可我还是要告诉你,事实并不是你想的那样。一般情况下,如果没有大的隐情,我去灭火,什么都不要准备的,我就是去欣赏姑妈的厨艺,就是去吃一顿姑妈亲手为我烧的饭。这个过程,我是只听不说,基本上很少插话的。很奇怪的吧?打着名声去劝解的人,怎么能光顾着自己吃饭,而不开口说话,劝上几句呀?这个得这么说,面对一个被不当回事的人,和心里有一堆怨言的人,一双会听话的耳朵,实质上要比没完没了的劝说更管用,更能让她保持镇定、冷静下来,让她觉得自己并不窝囊,重新回到现实中来,也让今后的日子过得有意义起来。”
美女只得有所收敛地说:“一个被不当回事而受尽冷落的人,一个心存怨气怨言的人……老板有时候真会说话,真是善解人意。”
韩天保:“那得看对谁,也得看我愿意不愿意……我有……刚才像你那么说话吗?好能转(拽)的话……啊!奇怪,我怎么刚说过的就不记得了?是不是哪出电视剧里面的话,叫我无意中用上了?”
田怡然淡忘了被人拒绝在内心引起的不愉快,面色早已阴转晴,润滑的肌肤,像雨过天晴的花蕾,重新绽放出迷人的光泽了。韩天保也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神态显得极为随便,表面上只管顺口开河,想到哪一路胡扯到哪,只听韩天保如此说道:“既然是去姑妈家吃饭,有时会买上一支猪耳朵,带去作为下酒菜,也借这个机会,解解对土菜的馋劲。因为(我)在外面应酬多了,几乎就很少吃到这些家常卤菜了,真是嘴馋呢。这可是酒席上的菜比不了的。你到土菜馆里面点菜,菜名顺风的那味卤菜就是了。它还有个本名,就是我刚才说过的猪耳朵了……貌似有点不上档次、有点土,难登大雅之堂。”
田怡然毫不留心地发表自己的见解。“猪耳朵尽管土点,我知道,你们男人多数的时候,还是比较喜欢拿它做下酒菜的。”
韩天保:“但顺风这个菜名,你说它多有文化,它其实就多有文化。我粗略想想也是。这也能说明,咱们国家的历史文化,真的有年头了吧?”
田怡然没有留神老板说的这段话,实际是在与她耍笑,竟还是有板有眼的老老实实的据实回答了老板的咨询。这也是她日常跟随老板左右,静候备查的一种习惯,和其坚守职责的一种本能反应。
田怡然如是回答老板的咨询:“有文字载明的文明史是4600年。”
韩天保:“真的有这么长吗?你看,就连被做成了下酒菜的猪耳朵,也都不能再叫它猪耳朵了。如果这还不能说明,那什么能说明咱们的文化古老呢?这个大概就是古代的吃经。吃经应该被秦胡亥他爹给坑埋了,或者竟被他一把火烧了……就我猜呀,一定有那么一位喜欢转(拽)文的,在私熟蒙童馆里面,早就把说文解字念得熟透的老秀才,在某日的黄昏突然灵机一动,就想起了给好吃的猪耳朵起了顺风这样好听的雅号,让它一直流传到了现在呢。比方说,我爷爷,地委副书记韩承续同志,他那一辈人,就是最后一茬在童年念过四书五经的人。”
韩天保车后面的盯梢者,因为跟得紧险些撞车,韩天保只顾说笑并未留意到。田怡然似有察觉……在她印象里,那车行踪诡秘,能超又不超,不超又故意盯得很近,已经是多次出现,看来还会继续,只到目标跟丢了,或者知道被发现了才肯掉头离去。
韩天保:“猪耳朵怎么扯上顺风了?猪耳朵的雅号,为什么叫顺风呢?就没叫它别的什么风呢?还有顺风是什么意思呢?顺风吗,也就是顺风耳的意思呀。顺风,就是顺风耳的简称,缩写是sf,不是SF!”
“当然,我想喝姑妈家的好酒,有时也会买另一味著名的土菜猪‘赚头’作为下酒菜。这回话又说了,猪在世上行走,也能指望有的赚吗?不是呀,你是没有听懂,说白了,白了说吧,其实就是猪舌头;说舌头不好,太土了不说,‘赊头’吗,岂不是连利市都没了,所以不如‘赚头’好听。话说回来,这也是在咱中国,各行各业,大家都喜欢讨个口彩。你看,我手上有这么一张看上去并不起眼的铁皮,要是把它放在凯迪拉克和大奔的车屁股后面,上面印上沪A88888,你看什么价?所以呀,你懂的。”
在北城中学上学的时候,韩天保常被老师扯耳朵臊脸的在单独召见的过程中表扬,说他脑筋坏掉,油腔滑调……韩天保喜欢在他看得顺眼的女孩面前搞怪,而且出其不意,花样多多……今天在美女手下面前,韩天保比平时搞怪一些,滑稽一些,连带着油腔滑调,脑筋坏掉了,貌似也附和美女激励法则的。
美女的脑筋转的也不慢,到底还是听出了韩天保话里面隐含的讥讽之意,令一旁偷着笑的韩天保无法继续专美自己的妙喻。
田怡然:“还说别人能转(拽),我看你才真能转,知道我前夫叫解顺风,他的小弟叫解赚头,就说他俩不过是你的两盘下酒菜,你天天这么说笑你的发小和老街坊,我都没明白这是什么意思。照你这么说,我前夫解顺风,就是解猪耳朵了?他小弟解赚头,就是解猪舌头了?啊哟,天哩,以前我怎么一直没有听说?自己嫁给了一个起名叫猪耳朵的人,自己真是一点儿都不知道,亏我还曾是他家的媳妇……他爷爷,怎么给儿子起了这么样给人闹笑话的名字耶?真是太不仔细,也太不讲究了耶。”
韩天保:“你所以不知道,是因为你爸妈是苏南人呀。那边人的说法,与这边人的说法不太一样。那边人要么说是猪舌头,要么说猪口条……所以你是不知道的。”
天保能拿田怡然的前夫解顺风说笑话,是因为早在二十几年前就认识解顺风老解家这一家人。天保认识田怡然,却是在田怡然新近成为韩天保公司员工之后,也就是这一年多一点的事。
韩天保与他的生于斯长于斯的生长地,后卫的居民一样,大家都比较喜欢和很随便的就拿解顺风解赚头哥俩的名字来说笑。原因在哪呢?这是因为,在后卫的居民看来,这老解家两男四女的名字,几乎无一不惹人说笑。那真是,要么搞怪,要么大俗,要么诗意,要么耍酷,且看老解这两男四女六个孩子,在一落地和满月前,都取了什么样有意思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