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阮易策最后讲话,多少有一些作分析总结的意味。“看来也就这样了。这里有必要插一句啊,何正大的胞妹何艳萍,还有妹夫崔全泰,他们还都是咱们自己人,在信任方面并没有问题。只不过,咱们讨论她的胞兄,怎么好引入其妹以及妹夫参与?我接着讲正事啊。就我个人的直觉来说,天保打电话告诉我他的这个发现,当时我还不相信呢。直到今天看到这些图像,我仍然半信半疑,不相信眼见为实。但是到听说邢大山厅长利用公务之余亲自上门看望何正大,我才相信是真的。这年头恶作剧多啊,什么都有假的,什么都敢拿来糊弄人,我是生怕上了别有用心的人的当,盲目跟风,再闹出什么笑话来。既然是真的,现在当务之急要落实的,在明面上要落实的就是秦总负责的这一块。这个人(何正大)在政治上没有问题,生活作风上也没有问题,他在部队就是正团职军事主官,且不讲他从部队刚转业,当时的地区中级法院、地区公安处都欢迎他去做副职作为他来地方工作的阶梯,这个且放那,咱又不替他写英烈传;单就是说来年他果真当了市纪委委员、监察局副局长(像天保摸回来的情况里说的),先就直接给建筑总公司弄个难看,也给我建委主任弄个难看,阎书记刚刚跟我通话就说这个跟邢大山厅长不好说明,观瞻上对咱们也不利,你还让他做那个电工、做那个机械修理工、抬那个方木吗?给这位新书记邢大山的第一印象不好就更对咱们极其不利。”
秦瑞祥:“你看,让何正大当分管安全生产和计划生育工作的副总经理怎么样?或者是当工会主席,名分上也都过得去,待遇是参加公司高层例会,进领导班子。”
阮易策:“我看可以。问题是,何正大与你早就是两股道上跑的马车,你跟他能不能谈通?他能接受你给他的职位吗?”
秦总:“把这个好人让熊书记去做,咱们乐见其成!”
阮易策:“嗯,这是个好办法,眼下也只有这位同济出身的卖狗皮膏药的或许能办成一件给自己积德的事。现在离来年换届还有一年多,好像不用着忙,还有时间观一看二,棋不看三步不捏子儿嘛?但这是老话。这句老话代表的是农耕时代的节奏。而现在是信息时代,看三步之后再捏子儿,就可能动手慢了,是会陷于被动的;现在至多让对家走两步,就得做出准确、及时的反应,手段、措施都得到位。一切都要未雨绸缪,抢占先机。还是回头说这个何正大,因为我现在掂量着这家伙还挺沉的。接下来一步,或许时势造英雄,何正大不仅当了监察局副局长,没准他还能转正,甚至更进一步,媳妇熬成了婆,何正大顺位升职,做到了市纪委书记呢。谁知道呢?因此结论不能下得过早,看不起谁呢?此人不是没有本事,只是不为我用。看不透呢。这老小子一向任性,我行我素,满不在乎,不讲情面,万一他借新书记邢大山的势,与咱们作对怎么办?咱们在这里合计好了,着忙替他抬轿子,万一他看不上,不领情怎么办?万一他是黑脸怎么办?所以,说不定还得做好两手准备。天保、罗斯,注意啊,一种是他何正大还算识相,知道就坡下驴,跟咱们同舟共济,别管是看在他妹妹何艳萍、或是妹夫崔全泰的面上,还是看在金珠、银珠、何孟、崔玉,小孩子从小过家家,在一起玩得还挺起劲的份上,咱们都不要轻易碰他。如今再不比从前了,这家伙现在奇货可居呀。你们不信,等明年邢大山厅长来咱这当市委书记,你看得有多少人挖空心思去走他何正大的路子。这是一个方面。前面说了,何正大与咱们有良好互动的情况,至少要井水不犯河水。但如果不是,而是另外一种情况,就是他头脑发热,一条道走到黑,內里外里都是信邢大山厅长一个人的,主动给他当枪使,拒绝跟咱们调和,不跟咱们搞五湖四海,(你注意他那时的身份,他是监察局副局长;没准他就是阎书记说的熊瞎子上场,来捅马蜂窝的,来揭盖子的,他是熊瞎子,他皮糙肉厚,刀枪不入)怎么办?提前替他做好饭,真到万不得已,那就整他,让他臭不可闻,让他身败名裂,让他及早出局,哪凉快叫他上哪去……说到针对邢大山厅长的公关,阎书记的担心是有道理的,要我看,开始只能低调一些。天保,最好还是你领着一帮做生意的朋友打头阵,像同化前两任书记一样的,下够了本钱,争取把他邢大山也同化。只有你们得手了,我们才好行动。你这个资料,还有很多欠缺,还要补充,还要多打听、多搜集。现在的麻烦,就在于咱们地方上,对这位新书记邢大山无从了解。邢大山是中央部委来的人,他的性格、脾气、秉赋、嗜好,我们都不清楚,都不了解,等于现在没有抓手,所以我们必须稳住何正大。你想想看,对这个邢大山厅长,我们知道的太少,我们没人真正了解他,也没人曾经与他一起工作过,何正大是唯一跟他一起共处学习练兵的人。而且他们相互信任,有共同语言,有相当的感情基础。但是对于何正大,我们中间的这些人,没有谁能够影响他,他独来独往,油盐不进,而且他意志坚定,脾气古怪,不好接近,要命的是他又理论修养丰厚,内心相当的有道道,相当的有内涵,你跟他坐而论道,他能从天明跟你扯到天黑。我初来乍到,经常会在他妹夫崔全泰家同桌吃饭时与之相遇,因此曾经多次与他有过接触,对他破帽子王的秉性是深有体会;碍于韩素与何艳萍之间交情,我自然不便于和他有什么一比高下的想法。所以从来没有直接的交锋。我只记得,这家伙酒量好,这是长处,但也是他的弱点。天保、罗斯,你们俩注意这个细节,要利用好他的这个弱点,投其所好嘛。”
汤峻:“你俩也可以利用他与吴智刚、吴勇强和薛宝贵的矛盾替他搅局,基本上你搅得越乱却可能对咱们拉拢何正大越有帮助。他四面楚歌,咱们伸援手救他,那他得多感激。”
阮易策:“就得这样,借枪使枪,利用矛盾,干脆安排人公开挑衅,当众揍他一顿,咱们这边再给他送关心、送温暖、送职位,对他这种牛劲冲顶,不知冷静的人,就得让他走投无路。也只有恩威并用,有打有拉,估计效果会更好,也才能挽救他,让他过得尊贵体面。这么些年了,我越来越看不下去了。我內心挺同情何正大的妻儿的。你说像话不像话,作为一个大男人,有幸娶回家那么漂亮的媳妇,怎么好意思让妻儿与你受穷受累?所以咱们也是在拉他、在帮他,是在用霹雳手段显菩萨心肠。”
韩天保说:“二弟,揍破帽子王的事,你手底下有联防队员可用,你比我方便些,你来办吧,行不行二弟?万一失手了,我出钱!”
常罗斯说:“行,这个不难,就交给我办吧,不用联防队员动手,我有办法,一准给他再戴一顶破帽子,狠劲臊臊他。”
阮易策说:“我注意到了,在何正大的周围,包括何艳萍、崔全泰在内,现在唯一能够影响何正大的人就是熊书记。但是熊书记是个卖狗皮膏药的,用SH话说是个拆烂污的,现在同济出身的这条狗更成了上访专业户了,是系统內极大的不稳定因素。”
秦瑞祥:“熊书记在最近这两个月,不知怎么了,竟会突然盯上了吴智刚,估计会有麻烦。”
阮易策:“你应该想法子压下来,不能等他把事情闹大,闹大了对你也有非常不利的影响;如果你受到大的批评,对建委也有极其不利的一面。”
秦瑞祥:“我是有这方面的担心,但我阻止不了,你也知道,熊书记这个人很个涩的,他认准的事谁也拦不住的,现在我只想能够内部解决就好,不要上升到法律层面,家丑不可外扬嘛!”
阮易策:“难道,这熊老头子,现在底气更大了,一定要惊官动府吗?”
秦瑞祥:“熊同济现在就坚持,非得把吴智刚、吴勇强兄弟送法办了不可!”
阮易策:“一定要赶尽杀绝,弄到鱼死网破,这就爱莫能助喽!这熊老头子,真的认为吴智刚是他能惹得了的吗?真是少见识,不给自己留路。俗话说,大路朝天,各走一边嘛!你说他这是何必呢,吴智刚不过是穷极思变,想发财嘛!”
秦瑞祥:“公司领导层都有担心,认为上升到法律不好,甚至认为熊书记此举,高调行事,难免会与吴智刚结下仇怨,进而惹火烧身。”
阮易策:“汤局长,吴智刚媳妇伍香珍的娘家兄弟伍必成和伍必定,这两位哼哈二将,目前是不是还没有放?还在你那里关着?”
汤峻:“想给他放了,但是没法子放,对家追得太紧!”
阮易策:“多大事呀,小孩子剃个辫子,两家邻居都能打起来!”
汤峻:“就是闹得太不像话了!你现在放他,他回家还会再打起来,基本上就是明摆着的。”
阮易策:“是呀,汤局长也有一本难念的经啊!这你就不难看出来,咱们和吴智刚之流有很大的不同的。咱们受党教育多年,凡事与人为善,又要讲党性原则,非山野草莽可比,打打杀杀的,向来都不是咱们的选项。但我知道,这个吴智刚,但凡跟人打架耍横,精气神都来自伍香珍娘家人多势众,一般都离不了伍必成、伍必定两位郎舅的亨哈二将帮忙……他正是用人之际,汤局长能不能先放他俩出来,等于暗中助了吴智刚一臂之力。”
汤峻:“现在还不行,还得再等等看,那边一家,真是一天不停的在闹,不好替他收场……也不急这几天吧?”
阮易策:“如此甚好,汤局有汤局的原则,那就不劳费心了。恶人就得恶人磨,自古如此……我们坐山观虎斗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