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
去机场路上,经过教育学院门前的六甫路与辛大路的交岔口前行不远。
“易策哥,靠边停下车好吗?”
“停一下就停一下,这有何难?你想买什么?”
“我不买东西,我看见常罗斯了,我猜我家小叔子,这会儿一定和他在一起,我想过去看看。”
“你是怕勇强中午喝多了,晚上陪客人吃饭,万一状态不好……”
阮易策说的晚上吃饭,是伍香珍与他在八天前的那次见面所敲定的。吴勇强是吴家受教育最高的人,长得人高大健壮,相貌堂堂,堪为吴家的招牌人物,一般由吴家做东,但凡有阮易策出席的高规格的宴请,都有吴勇强与兄长同时出面做陪。早在阮易策答应今天来吴家之前,他提前知道吴家在这天请客的一些必要的细节。他知道,上午和他一同参加过圈内会议的汤峻局长,今晚也在一起吃饭。自然的,汤峻的小舅子常罗斯与吴勇强有六年的同窗之谊,所以也会在今晚前来赴宴。
“差不多吧,真有这个意思。咱们不算外人,勇强状态不好,酒桌上少喝一点酒,你是不会计较,不会怪他的;但对汤局长,咱可不能担保人家就不生气,你说是不是?做人还是小心一点好,千万不能自以为熟不拘礼,就可以大而化之,不能在领导面前表现得过于随便了,我总是认为,礼数方面万万不可掉以轻心,还是老话说得好,礼多人不怪!”
“俗话说,长嫂半母,你真比他母亲还要关心他。”
伍香珍真如她说的,一眼看见常罗斯,仅凭直觉,就知小叔子吴勇强,一准和常罗斯在一起。阮易策把车靠边停妥,两人下车,来到路边的这家饭店,饭店门前的空场,真就停着一辆后备箱敞开的皮卡车。这种车比较方便装载施工所需的小件工具……伍香珍认出,那是吴勇强的车。
两人走进饭店,说话间就在这家饭店里面的一处包间找到了吴勇强他们。
吴勇强看见他们进来,颇感意外地说:“嫂子,易策哥,你们怎么找到这里来了?”
常罗斯笑道:“哈哈!真没想到,易策哥你们会来!”
阮易策说:“哪里,不是来找你们的,碰巧从这路过,看见常罗斯在门口和谁说话……你们的嫂子,说是怕你们喝多酒,有点不放心,就要过来看看。”
“放心吧,已经结束了,不喝了,只是在这里说话,马上就走。”
伍香珍心有所挂地问:“你大哥他人哪?怎么没有和你们兄弟一起吃饭?”
伍香珍问过了这话,心里就有些后悔,她及时意识到有阮易策在场的不便。还好,吴勇强也不白给,没有当着阮易策的面,就当场回答嫂子的问话,他还忙不迭地给常罗斯递眼色,阻止常罗斯别不小心说出来了。阮易策看出来他们在共同的努力遮掩着什么,根本上不想让伍香珍知道,他作为旁观者,当然更不便追问,也没有这方面多余的好奇心。人家夫妻间的家务事,外人何苦来者?
伍香珍只能认可这样了,等于上来扑了个空,她知道男人出心想瞒着你什么,不是你随随便便很快就能识破的。“记得晚上和常所长到金皇冠吃饭!”“一定,一定!嫂子走好!易策哥,晚上见!”
……
七拐八拐,红灯绿灯,几道路口驶过,十几分钟便开车来到机场边上。
阮易策停车发现,周围生满荒草,废弃不用的机场中央,有几家人在那里摊晒小麦。旁边停两辆拉小麦用的平板车和一辆柴油三叉机。
伍香珍笑:“这就是不听老婆言,吃亏在眼前。你终于还是当场傻了吧?”
“今天七拐八拐的耽误时间,责任在我。你想要我去你的栖凤谷山庄也不是不可以,但首先,你得先把你的人调教好了。”
“怎么调教呢?”
“你就大大方方的告诉你的员工,说,这是我朋友,这是某老板,我们谈生意,我们谈事情,吴总来了,或是智刚来了,让他到八楼办公室。这么包装妥了之后,与情人约会,你就是每天都是进行时又何妨?”
“好,我终于开窍了。那样,你每个周末都会来吗?”
“我不会每个周末来,你不能跟我要出勤率;我十天半月来你这一次,你都相当于我二老婆了。”
“二老婆就二老婆,只要你是认真的,我愿意。”
“你愿意?你都快成了另一个跟我要指标的老婆了。你知道韩素早上不让我出门,她怎么骂我吗?”
“她怎么骂你?”
“小人与女子难养矣,你也不能例外,不能什么话都告诉你,别一不小心让你给套牢了,那我岂不是刚出虎穴又入狼窩?你现在这么色迷迷的看我,风情万种的企图迷惑我,但你却让我突然想起一个问题来,而且对你产生一个好奇,你的前世会是潘金莲吗?”
“还说不告诉我,我自己全都猜到了,韩素骂你是西门大官人是吧?”
“你这个小贱人,现在一点都不省心,全是看那些混账小说看的;你身上现在基本上见不到多少淑女的影子了,而且心眼也学坏了,变得刁蛮任性了;看我怎样收拾你,看你今后还敢不乖。”
阮易策说话,坏笑着揽过伍香珍。伍香珍反过来勾住阮易策,与他一阵蜻蜓点水式的*******你坏呀,想死我了。”
阮易策亲过了,问:“真的想我吗?我到底哪好?”
“除了我没命嫁你,你浑身都是宝,你哪都好!”
阮易策说:“你这样小女人戚戚的崇拜我,我倒是一直都挺受用的,但你千万别提嫁。想来就来不是挺好吗?嫁,就一定代表有爱吗?嫁就好吗?我看未必。我还想离呢,因为我听说二婚好啊,可惜我不能离,离了会影响前程。到底是离了好,还是不离好?是有家好,还是没有家好?”
伍香珍说:“男人都是被宠坏的,都是身在福中不知福,说话也都是一个腔调,说的都是冒泡的老生常谈。到底什么最好?抽烟的会说头口烟好,喝茶的会说二道茶好……”
阮易策说:“了不起呀,今后真当对你刮目相看哪。其实,你并不总是小女人对吧?你看你现在说话这么有见地啦,这么有头脑了。你一高兴便能口吐兰花,随口道来都是至理名言哪。简直令我拍案惊奇,眼花缭乱,拍手称快哪。我跟你说,在我当知青插队的时候,生产队长就曾说,别人家的媳妇好。因为别人家的媳妇你没命睡你只能想。恐怕你这辈子可能都睡不上别人家的媳妇,所以别人家的媳妇就绝对好啊。这都是把别人家的后生往坏处引。生产队长还说,这个豆杂面条最好吃。什么样的豆杂面条最好吃呢?他说这个剩的豆杂面条最好吃。知青们都感觉奇怪,不相信,认为这是队长故意说怪话。队长传授秘笈说,你把这个剩的豆杂面条回锅,要先放上大油炸葱花,然后倒进面条在锅里面炒。所以这个剩的豆杂面条最好吃。至于是不是像队长夸的那么好吃,应该另当别论了,因为那是食物短缺,吃不饱,饿肚子的年月。现在讲这话你只能当笑话听,不能当真。你再想想看,还有什么最好?天明早起,一天开始,什么最好?”
伍香珍说:“要我说,早晨一睁眼不起来,不用上班,也不用送孩子上学,还能接着睡是最好。”
阮易策说:“聪明,这话对头。这是现代人的文明病,原因在于睡得越来越晚,普遍缺觉。这是黎明的觉最好。古人云:天到亮时方好睡,人到老来始学乖。所以就是你刚才说的,黎明的觉是最好,也是最美的。唉呀,人生之美,说不尽哪。那个五讲四美,你知道吗?那个是新的。我这还有一个人生四美,等我告诉你是哪四美,但你千万不能跟我学坏啊,你还得过日子。”
“易策哥,你又挖苦人。我跟你学,我有资格吗?我在你当工业局长的时候就跟你好上的,六年了;别的男人,我才不希罕呢,我就希罕你易策哥。”
“六年了。那时我是副局长,你在宋湾酒厂做临时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