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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埋骨之地

许多年后,当“九幽”的力量提前觉醒,莫离站在尸山血海里,终于明白了今天的遭遇其实算是他人生的一个转折点。在这次的事件过去后,他不得已走出了小渔村,正式踏入纷纷尘世,且再也没能脱离开来。

只是现在他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一般的身子都浸泡在浅水里,不知哪里来的冷风吹得他微微打了个寒颤。莫离费力地扭转头,望向四周。

下一刻他便惊得周身寒毛直竖。

昏暗中只见前方有数团绿莹莹的火光在诡异地漂浮着,看那微微蠕动的样子,竟像是即将苏醒的鬼魅妖魔。莫离心惊胆战地摊在地上,等到许久之后那些火光依旧没有动静,才微微松上一口气。

借着那些“鬼火”微弱的光,依稀可以看清这里是一个极大的岩洞,甚至比之前荒岛上的那个还大。莫离眉头微皱,不知为何,这里的空气竟是充斥着淡淡的腐臭味。他本想爬起来探寻一番,不过刚刚动弹几分,身子便忽然传来了阵阵剧痛。

莫离不由得倒吸一口冷气,脸色一下子变得煞白。他这才想起之前在林子里的争斗,自己是伤得不轻的,甚至于后来意识模糊之际还感觉到自己掉进了海里,被海流卷入了冰冷的海底,那窒息感……

他一动不动地躺着,努力把自己乱糟糟的思绪理出个头来。许久之后,他大概明白了事情的经过。

想必是那个来历不明的光头将他重创后,不小心将他打下了悬崖,然后汹涌的海流将他卷入了一个海底洞穴……想到这里莫离不仅暗暗有些庆幸,若不是掉进了海里,那个人必定不会让他有活下来的机会!

想明白了这些,莫离苦着脸望向附近……这里,又是什么地方啊?

夜默海潜伏着亿万魂兽,大多都是嗜血凶残的主,眼下自己身处的洞穴,极有可能便是某个魂兽的栖息之地呢……莫离越想越慌,一咬牙就要忍着痛先爬去个隐蔽的角落藏好,可是他的手刚要抬起,那撕心裂肺的剧痛便差点让他痛晕过去。

“……冷静……要冷静……”

莫离喘着大气,冷汗已经浸湿了额头,刚才的剧痛倒是让他脑子清醒了许多,渐渐的从惊慌失措中冷静下来。

他记得泽古希教过他如何运用魂力修补受伤的身体,只是自己魂****只有可怜的一滴魂液,治疗这种伤势怕是需要耗费极长的时间,在这种危险莫测的地方,怕是凶多吉少。

……可是除此之外,自己难道还有其他办法吗?莫离苦涩地笑了笑,心里渐渐有种孤苦无依的凄凉感,往日那些亲友纷纷浮现脑海。此刻娘应该还在等他回去吧?爹一直没有音讯,不过听那棵老树说哥还活着,泽古希也应该回到了大域国内,继续他那贵公子的生活去了……

莫离忽地一怔,突然发现他这十七年来遇到了无数的人,在这生死时刻,脑子里能够浮现的也不过区区几个而已。

原来是这样么?人的心原来这么小,装不下太多的东西,塞得越多,到头来只会忘得越多。

莫离叹了口气,决定先把一切抛开,专心吸纳魂元治疗己身。只是他刚刚散开魂力感悟到空气中的魂元,心里却蓦地泛起一种熟悉的恶寒。

这洞**的魂元,竟是蕴含着极其可怕的阴煞之气!

莫离想起在幽灵船上的时候,自己身陷那古怪阵法当中,那时为了抵御阵法噬魂之威,他不由自主地吸纳了空气中阴魂体内的魂元……然而,当初阴魂体内魂元所蕴含的阴煞气息,竟是远远不及眼下洞穴中的千分之一!

这洞穴里,难道藏着什么极凶之物?

莫离犹豫了片刻,最终心一横,开始奋力吸纳空气中的魂元。虽然这些魂元内蕴含着惊人的阴煞气息,可自己再不疗伤,必定是死路一条。反正都是死,先活久一点再说罢……

莫离只顾着吸纳魂元运转周身脉络,却没有发现魂****,那灰黑色的魂魄正悄然吸收着魂元中的阴煞之气,那灰黑的色泽正在渐渐变成纯正的乌黑色……

许久之后,莫离脸上渐渐露出了喜色,那些阴煞魂元不仅对自身没有丝毫损伤,甚至在魂****转化成魂力的速度比以往快了许多。莫离不管不顾,只是拼了命吸纳空气中的魂元。

修道之人虽是超凡入圣,但终究不能脱离这个天地的准则,也不知过了多久,莫离的肚子忽地咕咕叫了几声。

他饿了。

经过那些诡异魂元的修补,莫离体内的断骨已经全部归位并且粗略愈合,只是受损的五张六腑需要极长的时间才能修补好。要想彻底痊愈,莫离恐怕需要耗费几个月的时间。

不过眼下从储物戒里取出些干粮来倒是勉强能够做到的。

莫离不敢动作太大,生怕骨头再次断裂开来,他忍着痛楚在储物戒中取出一块粗面饼子,大口大口啃着。他的一半身子都泡在冷水中,只是眼下他管不了这么多了。艰难地咽下粗制的干饼,莫离忽然笑了……终于,是活过来了啊!

几个月的时间就是这么过去了,担忧的魂兽一直没有出现,莫离顺利争取到了养伤的时间,原本极重的伤势终于痊愈。令莫离倍感欣慰的是,他的魂****终于出现了第二滴魂液,也就是说他如今算是行者境二阶了。

现在莫离正盘坐在水边,用魂力探寻着储物戒里的情况。

“糟了,饼子快没了,我该不会是要饿死在这吧……”莫离喃喃道,他已经算是节俭了,前期每天只吃一块饼子,到了后来甚至是两天吃一块,哪怕是这样,储物戒里的干粮最多也只能支撑十几天了。

现在随着境界的提高,莫离已经能够利用自己的阴寒魂力将水汽凝结成冰,所以水源倒是不成问题。不过只喝水填不饱肚子啊!莫离想着想着,开始把注意力放到了洞穴深处。

这个洞穴到底有多深,莫离不知道,直觉告诉他洞穴深处恐怕藏着什么可怕的东西,故此他一直只敢呆在水潭边。

这么久过去了,要是真有什么妖魔鬼怪,恐怕早就该现身了吧?莫离暗暗安慰自己。

思前想后,他还是决定进去探寻一番……反正再难的境地也不过如此了,死马当作活马医吧!

岩洞的后方地势陡峭,怪石嶙峋,只是岩壁上方有一个直径接近百丈的巨大洞口,黑乎乎的甚是诡异。莫离站在下方,暗道自己如今也是闯过兽群见过世面的人了,待到士气高涨后,他往掌心呸上一口,摩擦几下便开始奋力攀爬。

岩壁上滑溜溜的,很多地方长着墨绿色的青苔,莫离几次差点摔了下来。也不知过了多久,他的一只手终于攀到了洞口的边沿。莫离呲牙咧嘴,费了极大力气,终于爬了上来。他趴在地上,虚脱般浑身乏力。

歇上一阵,莫离挣扎着爬起,开始摸索着走了进去。四周一片死寂,只听得他自己呼吸声。片刻之后,前方拐角处忽然出现了些许的光亮,莫离大喜,跌跌撞撞地跑了过去。

前方确实是出口,可是来到出口处,莫离却忽然身形一僵。

出口是在岩壁上,往下望去尽是白茫茫的骨骸,那显然是某种魂兽的残骸,每一根骨头都比莫离的腰还粗。

“难怪……难怪这里的魂元阴煞之气如此凝重……”莫离失神般喃喃自语,“这里竟是一处兽冢!”

莫离曾听村里的老人说过,有些魂兽在将死之际会凭借本能寻到自己种族的兽冢,在那里安置自己的遗骸。那处埋骨之地必然是极隐蔽的地方,可以说只有那个种族的魂兽在死前凭借本能才可以寻到。

莫离因缘巧合,竟被海水卷到了兽冢之内,一时倒是不知如何是好。

兽冢内积累了千万年的阴煞之气,甚至已经形成了实质的雾霾,当中无数绿莹莹的火光飘忽不定,莫离看着看着,心里忽然一动。

照这几个月看来,蕴含阴煞之气的魂元似乎有助于自己修为的提升,也不知是不是他修炼寒属性功法的缘故。这兽冢里放置了千万年的尸体残骸,里面的阴煞之气显然比外面浓郁数倍之多,若是在这里修炼……

莫离也曾想过离开这里的方法,毫无疑问,出去的路必然就在那处水潭深处。且不说以他目前的修为能在水中呆多久,就算真的出了这处海底洞穴,若是遇到海里的魂兽,又当如何是好?

想来想去,莫离深觉只有尽快提升修为才能够逃出生天。

只是那兽冢里的阴煞之气如此浓重,寻常人进去恐怕片刻就会毙命,自己虽然体质特殊,能否经得住也是个未知数啊……

“有什么好想的啊……”莫离低声道,“明明已经一无所有了,你不拿命来赌,你还有什么……”

面对着生死的抉择,这个十几岁的年轻人忽地叹了口气,脸上神色坚定。四周似有阴魂在嚎叫,他面无表情,慢慢攀着岩石爬了下去。

……

时间就这么流逝着,说不上快,却是一刻也没有停留。日升月落,冬去春来,在不经意间,三年过去了。

阴暗的空间内,一个青年正闭眼盘坐在一个巨大的头骨之上,四周尸山骨海,那人竟是无动于衷。淡淡的灰色雾霾绕着那道身影缓缓旋转着,许久之后,青年缓缓睁开了眼睛。

那人正是莫离。

只见他面露喜色,手中光芒一闪,一块银白色的魔晶忽然出现在他手中。

“原来是这样的啊!”莫离嘿嘿笑着,“花了一年的时间,总算领悟了里面的魂纹,也不知那是怎样的魂术……”

这三年的时间,莫离除了进水潭里抓些鱼啊海草啊之类的充饥,闲余时间都在这兽冢当中修行,除了两个月前顺利凝结出第五滴魂液外,他还在一处腐烂的魂兽肉身里挖出了一块魔晶。也不知是不是在该族兽冢修行了数年的缘故,莫离花了一年的时间,竟是大略领悟了该族的本命神通。

莫离运转魂力,身遭方圆十米突然出现了一团灰白色的云雾,莫离站在当中,发现自己的感官不仅没有被蒙蔽,反而在雾气里得到了极大的提升。

“虽然没有攻击性,用来逃命倒是不错……”莫离喜滋滋地想,末了还把这种未知魂术取名为“云岚”。

许久之后,莫离抬头望向岩壁上的洞口,脸上微微流露出激动的神色。

是时候出去了!

……

庭院内,一个两鬓有些斑白的妇人正坐在板凳上修补渔网。

“莫大娘!”篱笆外面传来了一声呼喊,一个汉子乐呵呵地大步走进来,手里提着一条海鱼,“今天大伙网了不少鱼,村长叫我拿一条给你。”

妇人连忙起身,却也没有接过那条鱼,只是有些不安地说道:“这些年来,大伙三天两头就给我送鱼过来,他们打鱼也不容易啊……”

“嗨!说这些干啥!”汉子一把将鱼塞到妇人手里,“都是一村子的人,互相照应下是应该的嘛!”

妇人提着鱼,似乎想起了些什么,脸上的神情有些黯然。汉子见状也是叹了口气,道:“唉,自从老莫爷俩失踪后,你和小离的日子就一直不好过,想不到如今连小离也……”

汉子走了之后,莫大娘怔怔地望着手里的鱼,却没注意到院子后面的篱笆外悄然站着一个瘦削的身影。

莫离衣服破破烂烂的,上面染了一些血迹。在海里,他不巧遇到了数头巨大的魂兽,虽然凭借云岚之术逃了出来,但自身也是受了些伤。如今他拼了命要回到自己家前,却是无论如何不敢和自己的娘亲相认。

自从神魂者的身份暴露之后,他就知道自己再也回不去以前那种安宁日子了,那些追杀他的人能出现一次,就能出现两次三次甚至更多。自己遇到什么不要紧,只是绝不能连累到别人。

尤其是这位含辛茹苦养大自己,到老却没能安享晚年的亲人!

“……娘,对不起,我再也不能陪在您身边了……”莫离眼角已经湿润,紧握的双手不住地颤抖,“您放心,我会把哥找回来,让他陪着您的……您的恩情,儿子只能来生再报了……对不起……对不起……”

篱笆外,泪流满面的年轻人悄然跪下,向着院子里的妇人磕了三下头。他站起来,最后深深望了一眼,转身悄然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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