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兵们守着牛旺匠铺焦黑的大门,阻挡着群众们的脚步。
人们你一言我一语,惊叹与惋惜一齐冒了出来。
“这牛旺匠铺可真是惨,昨日不仅输了比试,还起了火灾。一夜之间,全铺二十几人全被烧死了,连完整的一具尸骨都没有。”
就在众人的吵杂声下,皇甫昊与镇帅从破损的大门内走了出来。
他一脸满意地朝镇帅抱拳说道:“那就有劳先生了。”
只见镇帅苦笑地摆摆手,再深深地弯腰鞠躬,异常恭敬地回答:“哪里哪里,小事而已,能帮到您便是极好。”
注意到这一幕的百姓一脸惊讶,整个白桥镇最有权最有望的镇帅,竟然对他人敬畏到如此程度,面前这个男子到底是什么人?
在众人的诧异中,皇甫昊将朴素的布衣袍用力一抖,大步离去。
镇帅呆滞地望着他渐行渐远的背影,而一旁的镇将,也是白桥镇第二大的官,以一副百番不得其解的模样注视自己的上司在旁问道:“老大,你这是怎么了啊!我跟你干了十几年,从没见过有人能让你愣成这样!我看他的穿得土里土气的,难道不就是一个平民嘛?”
“傻瓜!”镇帅用力打了镇将的脑袋。
镇将满脸委屈地摸着头,镇帅则语重心长地和他说:“那是你没见过世面!我一小小的镇帅,世上能让我点头哈腰的人多了去了!而且,你怎么能以貌取人?你以为所有的大人家都是爱显摆的吗?说话小心点,不然你可能会死无葬身之地!”
“……老大,那家伙,不,那位先生,究竟来自于哪?”
镇将转头看向皇甫昊离去的方向,此时已不见其踪影。他仰头深呼一口气,吐出了三个字。
“皇甫家。”
……
丰尘睁开沉重的眼睛,凝视着那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木质天花板,发现自己正躺在自己房间的床上。
他刚一动,就发现浑身酸疼,疼得丰尘不禁倒吸口气,但在闷哼过后,丰尘不经意抬起右手,惊奇地发现上面的伤口,完完全全的消失了。
难道一切都是我在做梦?不、不可能,昨日发生的,我都记得很清楚。
简单地整理了思绪,丰尘隐约想了起来,是父亲将自己从牛旺一行人手中救了下来。
爹,是怎么在那么多人之中救得我?是他注意到我生的火,带了镇兵们一起过来了吗?
“丰哥哥,你醒啦。”耳边忽然的一声问候,吓了丰尘一跳,他回头看了看,只见露儿从自己的被窝里爬了出来,与他面对这面。
“露、露儿?!你怎么在这……”丰尘一下红了脸,把露儿给逗笑了。
“我功课做完啦,就来看看丰哥哥你,正好,爹爹等会也要来风竹铺,我就在你家顺便等他咯!”
“可露儿你睡在我床上……”
“我太困了嘛!谁叫丰哥哥你说不了话,露儿一闲就困!”
“呃……对不起?”
“嘻嘻,你现在醒了就好,走,我们出去玩吧!”露儿说着拽起了丰尘。
“轻点,露儿,我好疼!”丰尘哀嚎一声。
……
丰晓浮坐在大厅中间,一如既往地端起茶杯细细品茶,大门处,皇甫昊走了进来。
“匠铺的事,我处理好了。牛旺匠铺不幸发生一起火灾,全铺无一人幸存。这是镇守府对外的解释,你的生意可以照常做下去,不必再担心了。”皇甫昊说完坐在丰晓浮的一旁,也端起杯喝起茶来。
“多谢你了,阿昊。”丰晓浮抿了口茶,又缓缓说道:“昨夜,对你发火,我在此说声抱歉。”
皇甫昊先微微一惊,又是一阵苦笑。“昨晚的事,我也想了明白,自己确实是站着说话不腰疼,你根本没必要道歉。况且,我和你认识这么多年,早习惯了你的脾气,受的委屈多着呢,哪会在乎这一点?”
丰晓浮闭上双眼,解释道:“过去和现在不一样。过去,十个你都打不过我,再大的气你也得忍着。可如今,想必你一掌就能拍死我吧,所以,我觉得自己该道歉。对不住了。”
皇甫昊一脸无奈,将茶饮了个尽,又重新倒了一杯。“你这人说话太实在,有时真的完全没人情味。我再气,会伤你?你把我当谁了?”
“呃,抱歉……我只是觉得自己以前对你太随意了,毕竟这么些年,你一直在帮我。”
“唉,无论你是星傲,还是丰晓浮,在我心中,你永远是那个天下第一的剑圣。我的兄弟不继续随意下去,我会很不习惯呐。”
“你话别这么肉麻,很恶心。”
“哈哈哈,这就对了”
两人碰杯对饮,各自心里一阵感叹,一切尽在不言中。
“阿昊,你实话告诉我,你没因为我而踏进浑水里头吧。”丰晓浮忽然发话。
“……”
“死教,实在是危险。直到今日,我都想不出,星家的护庄结界,是如何被打破的,要知道连当时的我想破它,也要花很大一番功夫。想必,教内一定有隐世的高手。”
丰晓浮长叹一口气,又一口茶。“死教实在是深不可测啊。”
皇甫昊问:“可你最后不是将之杀退,活了下来吗?”
“唉,那是因为我那师弟想抢功,尽派些杂碎来消磨我的精力,企图自己亲手拿下我的人头……我估计,他可能对教内隐瞒了我的行踪吧。”
见皇甫昊不说话,丰晓浮放下茶杯。
“阿昊,星家已经救不回来了。我实在不希望,皇甫家也遇到同样的结局。”
“晓浮啊,这件事我想了很久很久。你说,谁有这个能力,能对三家,而且还是星家动手?”皇甫昊的面目严肃起来。
“阿昊,你不要再——”
丰晓浮试图停止这个话题,但被皇甫昊打断了话语。
“一,苍灵殿的洲帝钟王诚。整块苍花洲,他想做什么,就能做什么。”
“不可能是诚爷。”丰晓浮斩钉截铁地说。
“嗯,我知道,毕竟他是你师叔,你俩在一起就像爷孙一样,我并不怀疑他。我真正想说的是第二个。”
丰晓浮捂起了脑门,接下了他的话。
“二,苏家的家主苏眉。既然同样身为三家之一,自然有能与另一家抗衡的本事。你是想这么说吧?”
皇甫昊点头。“死教,只可能出于这两块地方。你心中肯定早已有数。”
“不要再深入了,我们终止这个话题吧。”
“不行,你今日必须告诉我你的想法,我这,也是为了皇甫家着想。”
丰晓浮沉默了许久,又看了看皇甫昊,那神情变得十分复杂微妙,终于开口:
“我与苏家无怨无仇,苏眉更是我的义妹。你我她三人,年少时共度的时光,你不可能会忘吧。况且那时你还爱慕她。我以为,这世上最不可能怀疑她的,便是你。”
“不过是些陈年往事,星傲,你要明白,人,是会变的。”
皇甫昊微微低头,接着说:“起初,我对苏眉也没有一丝的怀疑。但在你家遇祸后,我拜访了苏家数十次,每一次,苏眉都以患病为由,不肯出面见我。我也曾私下派人调查过苏家,发现她们竟然对星家一事无动于衷,只顾扩展起自家的市场。这,还不够明显吗?”
“不,我想是因为她以为我死了,因伤心过度而得了病,而且这一病,就是好几年。”
“为什么你这样想?”皇甫昊问。
“因为她曾喜欢我。苏眉的性格有些极端,恐怕直到现在,也还是对我死心塌地地喜欢。”丰晓浮面不改色地回答。
“……”皇甫昊沉默了一会,摸起了脸。“果然是名副其实的傲客啊,厚脸皮厚到一定境界了……”
“实话实说而已,你可不要起了醋意。”
“呸!我都多大年纪的人了!……她对你的情感我明白,但哪会到如此疯狂的程度?!”
“有些事,只有我知道。”
“……行了行了,那苏家对你的漠视你又如何解释?”
“苏眉的妹妹苏唇,是个把家族利益放在第一的无情女人。而且,早些年我得罪过她,也许她一直视我为眼中钉。我猜,苏眉病倒后,她便掌控起苏家大权。星家一事,应该正合她心意,乘机扩大市场,也正符合她的做法。”
皇甫昊茫然起来。“……我与苏家交往也不疏远啊,怎么从来不知道你说的这些……”
“你不知道的事多着呢。”
“……打住!”皇甫昊重新严肃起来。“那你是说死教与苍灵殿和苏家都无关系?不可能。”
“……唉。我如今一介废人,想这些又有何用?”
“别卖关子,快说!对我有用!”
丰晓浮叹了口气,安静了数息之久。
“……我先前只说了诚爷不是凶手,但不代表,整个苍灵殿与此事毫无干系。”
“什么意思?”
“之前,与我为敌的师弟说过,苍花洲很快便是他的了。我想,之所以有人想除掉我,肯定是知晓着我与诚爷的关系。如果我这个大患没了,那他就更好对诚爷下手了。简单来讲,有人想篡位。”
皇甫昊被丰晓浮的这番话给震惊到了,只见他依旧平静地说道:
“死教,必出于苍灵殿。除此之外,再无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