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们毫无保留地将掌声与呐喊声送给舞台上的九岁男孩,表达他们深深地敬佩之情。
丰尘放下铜剑,聆听着那久久不息的喝彩。
一直以来饱受他人轻视的他,如今,却享受着如此丰厚的赞扬,这对丰尘来说,就如同美梦一般,那么地令人欣喜,那么地令人感动。
他一瞥,看见了人群中的露儿与侍从。丰尘先是吃了一惊,看到露儿的笑容与她伸起的大拇指后,又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发。
丰晓浮上前,将手放在了丰尘的肩膀上。他带着丰尘一起向观众们鞠躬,再大声说道:
“今天的比试,有幸能得到大家的目睹。我儿通过拼搏换来的胜利,也算是成功捍卫了我们风竹铺几年来的名声。日后,还请大家,继续关照了!”
见观众热情似火,丰晓浮满意地又鞠一次躬,然后转身面朝瘫倒在地,一脸难以置信的牛旺,大声说道:
“比试着实精彩,丰某在此谢过牛老板。”
“……不、不可能,一个残疾人,和一个小鬼?这不可能……”牛旺失神的喃喃自语,丰晓浮则继续开口道:
“还望牛老板,言而有信,遵守承诺。风竹铺,这便告退了!”
丰晓浮话落,大步下了舞台,丰尘紧随其后。
父子先是被人群熙攘了好久,应付了好一会,观众才满足地散去。
丰尘还是头一次受到这种待遇,尽管人们渐渐离开,他还是一脸呆愣站在原地。
“丰哥哥!”
一声叫唤喊醒了丰尘,他头一回,便见到女孩往自己身上一扑。
扑通!
露儿使劲地抱住了丰尘,让他喘不过气。
见丰尘干咳几声,露儿连忙放开了他,摆出一副不好意思的姿态。
丰尘深呼口气,意识到他刚才是第一次与异性相拥后,丰尘满脸通红。
“露、露儿,你来了……”丰尘不知该说啥,支支吾吾起来。
“嗯!露儿将比试从头到尾清楚地看了一遍,丰哥哥,你真棒!”
面对露儿的表扬,丰尘又是不好意思地挠头。
丰晓浮饶有趣味地看着他们,露儿这才反应过来,赶紧向他行礼。
“丰叔叔好!”
“你好。”丰晓浮温柔地回礼,他又见一女子走上前来。
“晚辈见过丰先生。”
侍从朝丰晓浮深深一拜,以无比恭敬的口吻向丰晓浮示礼。
“多礼了。”丰晓浮伸手作出劝阻的样子,苦笑起来,随后又问:
“昊兄近况如何?”
还未等侍从张口回答,一声洪亮明朗的声音便插进了他们的对话当中。
“哈哈,原来你还会称呼我昊兄!”
丰晓浮微微一愣,然后低头一笑,转头朝背后的人影说道:
“怎么,给你面子你还不高兴是吧?”
“我高兴得要死啦!”
丰尘一看,正是前些日子给他金币的那个男子,也就是露儿的父亲。
“爹!”
露儿抓住男子,朝他撒起娇来。男子笑嘻嘻地对露儿问寒问暖,风竹铺父子二人与侍从站在一边,静观他俩的父女情深。
“爹,这个叔叔,是你的老朋友吗?”丰尘问。
“嗯,相当老的朋友啦。”丰晓浮轻叹口气。
“那我该,怎么称呼他呢?”丰尘又问。
丰晓浮脸色略显苦恼起来,身旁的侍从示意自己来替他回答这个问题,丰晓浮点点头。
“老爷名为皇甫昊,丰少爷称呼他昊叔便好。”侍从和善地说道。
“那姐姐你……”
“我叫皇甫雪,你也可以和露儿一样叫我雪姐。”
“……原来姐姐和叔叔是一家人,我懂了。”
……
天渐渐黑了下来,最后一抹夕红也从山边暗淡起来。
皇甫昊与露儿亲密了好一阵,这才起身。他望望众人,又看看天色。
“哎呀,这么晚了。对了,晓浮,我刚刚才到,你们赢了没。”
“废话。”丰晓浮斜眼看向他。
“哈哈,赢了便好。大伙走吧!今日我请客,就当为风竹铺的胜利庆祝吧!”皇甫昊豪迈地一喊。
“好,老板带路!”丰晓浮笑着接受了皇甫昊的提议。
父亲如此乐呵的模样,让丰尘又呆滞了起来。先前,他与父亲到镇上谈生意时,生意谈好了,合作伙伴都会邀他们一起进酒馆吃饭以表乐情,可丰晓浮每一次都委婉地拒绝了,这也是丰尘至今还未尝过白桥镇酒馆饭菜的原因。而今天,眼前的这个男子,居然轻易说服了父亲,让丰尘终于有了踏进酒馆的机会,让他又诧异又惊喜。
第一次见爹说话如此随意呢。
丰尘在内心感叹道,随即便被露儿拉起手,跟上众人,一同前往镇上。
……
满桌的佳肴,被放置在了一张大木桌上,让丰尘目瞪口呆。
“爹爹,这吃得完嘛?”露儿抱怨。
“嘿,爹爹和你丰叔叔,饭量大着呢!”
皇甫昊与丰晓浮往杯中倒酒,再是相互一敬,一饮而下。
见父亲喝酒,丰尘有丝惊讶,他一直以为父亲是因为讨厌酒食才不进酒馆的。
“丰少爷,可以吃了,不用太紧张。”皇甫雪提醒他。
丰尘怔怔地点头,看见露儿在不停夹菜的手,于是也动起了筷子
满嘴的辛香,让浑身劳累的丰尘仿佛一下置身于泉水里,随波漂浮,这让他实在无法忍受,开始不顾吃相大吃大喝起来。
“哈哈,这小子吃起来和你当年一模一样!”
皇甫昊拿着酒杯,哈哈大笑起来。
……
“爹,不好了!”
才填饱一半肚子的丰尘,忽然大声开口,吓了大家一跳。
“怎么了?”丰晓浮放下手中的酒杯。
丰尘看看放在一旁的铜剑,说道:“铸锤,忘拿了,还放在场地那边呢!”
皇甫昊一听,摆摆手。“不过是一个小锤子,能贵到哪去,大不了让你爹再造一个呗。”
可丰尘一脸着急,似乎迫切想找回那个锤子,毕竟,那对他有着非凡的意义。
丰晓浮撇了皇甫昊一眼,又看了看丰尘焦急的面色,问:
“你想现在就去寻回吗?”
“嗯。”
“行,那便去吧,应该就放在烘炉旁边,倘若不在,就赶紧回来。天色已晚,找起来实在费事。”
“好!”
获得了父亲的理解,丰尘很是高兴,快速地下了座位。露儿想动身与丰尘一起走,被丰晓浮笑拦下来。
“只不过是拿个东西,一下就好,露儿不用这么操心。”
露儿只好乖乖点头。
……
丰尘在街道上跑了起来,迎面吹来的晚风令他一身舒爽。
今天,不仅赢了比试,还能和大家一起在酒馆吃饭,真是太开心了。丰尘越想越有精神,跑得也愈加快速。
只要找回那个锤子便好,找到了,便回去,继续美餐一顿!
想着,丰尘跑到了比试的地点。
此时,宽阔的旷地上一片漆黑。在稀稀月光下,丰尘只能看清楚两座大烘炉的位置。
他来到烘炉前面,一阵乱摸,并未找到任何东西。
丰尘有些急了,又跑向另一座大烘炉,再是一顿摸索。
他忽然一笑,从为剑淬火时用的冷水槽边上,找到了那把父亲为他打造的铸锤。
好了,这就回去吧!丰尘满意地准备起身离去。
旷地的寂静,被一声怒吼给打破。
“滚开,你们都给我滚开!”
丰尘吓了一跳,回头看去,只见远处的舞台边,有微微烛光。他手扶着烘炉壁,探起头,看见了烛光下的几个人影。
只见牛旺坐在地上嚎叫着,几个伙计围着他又是劝又是拉。
原来牛旺还没走。
但比试已经有了结果,既然牛旺在大庭广众之下做了承诺,那么他就算反悔,也再无法立足白桥,因此,牛旺匠铺与风竹铺,从此应该也没什么关系了,这与自己无关。如此想的丰尘,决定无视他们离开场地。
“老板,您别慌啊!大不了,我们把他们铺子烧了,来个鱼死网破!”
丰尘刚准备动身,愣住了。
听了这话,胡乱咆哮的牛旺,顿时安静下来。
“烧?”他语气梗塞地问。
“对啊,烧!老板!”伙计将牛旺拉起身。
“刚才比试结束后,我看见那丰晓浮,与一群人欢欢笑笑地回镇子,想必是去某家酒馆庆贺了。”
“……也就是说……”
“也就是说,现在的风竹铺四下无人!老板,你完全可以招齐我们匠铺的全部人手,一下子将那破店烧了去!”
“可……也不能保证风竹铺现在正好无人呐。”
“哎呀,老板,您看看我们多少个人手,就算有人,我们杀,便是!”
“……你、你是要,杀人放火?!”
牛旺一听这话,吓得变了脸色,伙计赶紧上前搀扶起他。
“哎呀,老板,我们现在实在是没有退路啊!这也是给那风竹铺逼的呀,老板!”
“……”
“老板,你好好听小的一言。现在正逢黑夜,我们不走镇,走河路直接去风竹铺,没有人能看见我们,自然就没有人能报官!我们完全能将风竹铺偷偷地,彻底地给灭了!这样,就算输了比试,白桥镇也还是我们,不,也还是您的!”
牛旺沉默许久,慢慢开口道:“……可就算,风竹铺没了。我话都那么说了,白桥镇的百姓,也会看不起我啊。”
另一个伙计上前,也跟着劝起牛旺。
“老板,假若灭了风竹铺,全镇就我们一家铸匠铺啦!管他什么看不看得起,到时,镇民只能求着给我们送钱!”
“对啊,老板!”
“老板,他说得没错!”
周围的伙计,一哄而上,将牛旺围了起来,一齐鼓动着他。
这群人,到底要卑鄙到何种程度啊!
丰尘躲在烘炉边,愤怒地咬着下唇,握紧了手中的铸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