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不管你看到了什么,别多问,听我的便好。”
丰尘知道,父亲也没有带额外的磨石过来。目前的处境,哪里还会存有希望呢?尽管他这么想,看到了父亲那淡然不惊的表情,丰尘便瞬间安心下来,顺从地点了头。
只见丰晓浮蹲下身,左手抓起丰尘的左臂。他接着双眼一闭,口中暗念起了一段丰尘完全听不懂的话。
眨眼,丰尘便向着自己的左臂膛目结舌。
他的手臂,随着丰晓浮的低吟,竟然开始浮现出奇怪的纹路。那纹路一道又一道,从丰尘的肩膀,呈螺旋状延长至他的左手手指。纹路冒出了淡淡的青光,丰尘发现,上面还刻有成群他不认识的小字。
这、这是什么?!
丰尘从来不晓得自己身上竟有这种东西,又或是父亲变的戏法?他回过神,把视线从手臂移到了父亲的脸上。
原来父亲也会像露儿她们一样的法术?!
丰尘一脸的震惊与困惑。
“好了,尘儿。”丰晓浮停止了低吟,睁开双眼。
“现在,用你的左手拿起那磨石,再亲手给剑开刃试试。”
“好。”不管如何,父亲的话不容置疑。丰尘强行忘记掉满脑的疑惑与不解,右手将磨石递到左手上。尽管他不是左撇子,但此刻,他却觉得左手,要比右手有力得多,灵活得多。
丰尘左手握着残缺的磨石,沿着剑身边缘用力一划。
划完,剑刃亮光一闪。
丰尘看着自己的左手,上面的磨石,沾满了金属屑末。
“这!”
丰尘惊呼一声,看向丰晓浮。丰晓浮只是点点头,丰尘吞了口水,像是重新下定决心一样,又回头注视着剑身。
咻!
磨石与剑每一次的摩擦,都发出一声锐鸣。
丰尘左手越动越快,越动越有劲。
咻!咻!咻!
“好!”丰尘暗喝一声,接着便把铜剑翻了个面。
咻!咻!咻!
远处的牛旺举目望去,只看见丰晓浮站在磨器台一旁,而丰尘正用手磨着剑。
“哈哈哈,这是我为你们特意准备的惊喜!”
以为计谋成功的牛旺,无法掩盖自己内心的快感,仰天大笑起来。
“尽管做最后的垂死挣扎吧!白桥镇,马上就是我的了!”
牛旺唾沫横飞,那肚腩也开始兴奋地甩动。
牛旺匠铺的两个大汉,将银剑小心地从磨器台上取下。他们高举银剑,快速地扫视它的刃口。随后,两人对视点头。
“老板,我们完成了!”大汉们大声地向牛旺喊道。
“好~我明白啦!”牛旺不紧不慢地回答,走上前来,端详起他家的成果。
“嗯~不错!很好!”牛旺满意地大笑。
接着,他便大步跨向舞台,站到了中央香火的面前。
此时,天仅仅是暗了些许,微微有丝霞光。
可那又如何?反正观众站得那么远,他们哪看得清楚舞台上的香烧到哪了?
牛旺如是想道,嘿嘿一笑,不知台下确实有这本领的人确实存在。
“雪姐,他想干什么?明明香还只烧了八成啊!”露儿急忙起来。
“嗯,牛旺匠铺的作品似乎刚完成。这么看来,他也许是打算提前结束比赛。”侍从解释。
“这、这个卑鄙小人!”露儿一吼,从观众席里站了起来,被侍从赶忙拉住。
“小姐,先别急,看,丰少爷与丰先生也停止了动作。”
露儿听了侍从的话,转头望去。
只见丰尘刚起身,他也同样从磨器台上取下了剑。丰尘右手握起剑柄,高举空中,左手扶住光滑的剑身。
那把铜剑,沐浴在日光之下,如烛火般,闪烁着金光。
丰尘满腔的激动,难以忍耐的他,下意识地将剑一挥。
呼!
丰尘仿佛听见一声细响,好像手中的剑好像划破了风。他此时,久久注视着自己铸造的成果,全身仿佛触了电,不断地发抖。
“呃!”丰尘忽然想起了与父亲的约定,惊恐地看向丰晓浮。
“无妨。”
丰晓浮仅仅是这么说,并未像上一次那般发怒,只是表情变得有些微妙,让丰尘有些看不懂他父亲的想法。
丰尘又看向自己的左臂,发现上面的条纹,不知何时消失了。
“好,香已烧完,我宣布,铸剑结束!”
牛旺响亮地宣布,让周围的观众提了神。
他们本来几乎都是外行人,就算铸剑的过程再曲折,不懂匠艺的人看久了,依旧会觉得索然无趣,尽管有牛旺匠铺的表演撑场,但大部分观众在牛旺宣布结束之前,已经处于昏昏欲睡的状态。
“请双方铸匠,来舞台,展示自家的成果!”牛旺又是一声,让观众们纷纷鼓起掌来,他们等待着比试最精彩的部分。
牛旺匠铺的两个大汉,两人一起携着银剑走上前。丰尘捧着铜剑,踉踉跄跄地跟着丰晓浮,也上了舞台。
两个大汉,率先高高举起他们的剑。
那剑,在舞台上面映射出阵阵银光,令观众喝彩叫好。
轮到丰尘这边了,可他刚想举剑,脚步一歪差点摔跤,他实在太劳累了。丰晓浮见状,先是稳住丰尘,再用左臂提着他的右手,协助丰尘展示他的作品。
此刻正巧,红霞照耀起了舞台。迎着霞光,一道金黄在丰尘的剑上瞬间跃动,好像是太阳,闪得观众们闭了眼。
短暂的沉默后,观众们的声响更加震耳欲聋。他们根本无法想象,丰尘这样一个年幼的孩子,竟然能铸出如此璀璨耀眼的剑!
丰尘站在舞台上,微微喘着气,看看台下,全是因为自己而诞生的喝彩声,发不出声音来。
“比试还没结束!”牛旺不快地喊道。
哼,不过是把破铜剑,我的银剑不把它利落地砍成两段!你们马上就完蛋了!他清了清嗓子,又宣布:
“现在比试进入最后阶段!双方,准备拼剑!”
牛旺话音刚落,他的几个伙计便摇摇晃晃地搬起一张带有固定架的石桌,放到了舞台中央。
“我介绍一下拼剑规则!先是一铺将剑以剑刃着面,架稳在石桌上,然后另一铺用其剑对准桌上的剑的刃口,用力一劈!倘若未断,两铺便交换位置,继续下一回合,直到一方剑断为止!”
观众兴致勃勃地吵闹起来。
“风竹铺,我让你们先选,哪一边?”牛旺自信地卷着胡须。
丰晓浮对着丰尘微微示意,丰尘便开口:
“我们先架!”
风竹铺父子二人,便在观众的鼓舞中,一起将剑固定在了石桌上。
“好,准备!”
大汉一人观望,一人拿着银剑上前。他用手比了比,仔细对准了丰尘剑的刃头,确认无误后,大汉高高竖举手中剑。
嘿嘿,永别了,风竹铺!牛旺一脸迫不及待。
“开始!”
只见大汉顿时青筋四起,裸露的肌肉一阵颤动。
“喝!”大汉怒喝一声,剑笔直地劈下。
啪啦!
大家没有听见预想中剑断裂的脆声,只是一声深沉的闷响。
“……”
一阵沉默。
在众人眼前的,是裂成两半的石桌。
大汉惊讶地检查手中的银剑,发现它并未有何变化。
“……”
这,怎么回事?!牛旺大惊失色。
他仔细一看,发现,原来是丰尘那把剑,接下大汉剑落的威力,直接把石桌与固定架一起劈成了几块!
因此,跟着桌架一齐下落的铜剑,对牛旺匠铺的剑自然没什么影响。
“好!”
对于这意料之外的情况,回神的观众们,又是一阵叫好!他们就爱看这样的突发状况!
难道说,这把铜剑,锋利得连架台与石桌都承受不住?不、不可能!毕竟它的铸匠是那样的小毛头,绝对不可能!应该是石桌和架台本身有问题,本身有问题!牛旺看着一地的石块,没有动。
丰晓浮看看吃惊的牛旺,笑了笑。
“牛老板,这张石桌坏了,不代表我们的比赛结束了吧?”
牛旺瞪回他,快速抚平了自己的情绪。
“哼,你在那瞎神气什么?”牛旺将自己的皮衣一抖,走上前面对群众,大声解释道:
“我想,是这张石桌有问题,各位不用太过奇怪,我这就换一张好的上来!”牛旺头一撇,旁边的伙计们就飞快地跑走了。
过了好一会,另一张石桌被安置在舞台上面。
“那,这次顺序该换了吧?”丰晓浮又问。
丰晓浮这一坦然自若的样子让牛旺渐渐有些发慌起来,再加上刚才断裂的石桌,他内心开始揣测:难不成他这残疾人,真有一手?!
很快,牛旺便打消了这个念头。他扫视了丰晓浮全身,摆明的一副穷人象。
若真有本事,怎会活得如此失败!牛旺这么想着,腰板又挺了起来。
“来吧,这次可不会再发生意外了!”牛旺答应道。
两个大汉上前,谨慎地将银剑架稳在了第二张石桌,他们又好好地检查了一遍固定架,摆弄了好一会才下去。
“尘儿,最后就交给我吧,你在一旁看着便好。”
丰尘点头,将铜剑交给了丰晓浮,然后后退两步。
丰晓浮单手持剑对地,慢慢走上前去。
丰尘看着父亲的背影,忽然意识到,他还从未见过父亲挥剑。
“好,准备!”
丰晓浮仅仅是用左手,略微地抬起铜剑。
嘿嘿嘿,你个丰晓浮呀,就一只手臂,还敢上前用剑!罢了,反正无论如何,你们始终都是要输的!
砍吧,丰晓浮,然后就滚蛋吧!哈哈哈!
想着,牛旺便大吼一声。
“开始!”
锵。
一声脆响,几乎是与牛旺的吼声同时发出。
群众无法看清丰晓浮的动作,只能察觉什么东西从他面前弹起,飞向高空。
人们先抬头,只见空中一丝银光。
人们又低头,看到那原本闪耀夺目的银剑,没了头。
......
丰晓浮轻呵一声,左手甩飞了铜剑,又转身背后一接,递给丰尘。
“尘儿,辛苦你了。”
“……爹。”
丰晓浮转头,看向瘫倒的牛旺一行人。
“嗯……看来他是没心情宣布结果了。就由你上吧,尘儿,只有你有这个资格。”
“……好的,爹。”
丰尘用颤抖的双手,接过了丰晓浮递来的剑。他顿时感觉全身又有了力气,拼命地将其握紧。
“呼……”
他走到舞台的最前端,望向惊讶的观众们,高高举起了他所铸的剑。
“这场比试的胜利,风竹铺,收下了!”
男孩的声音,响彻了天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