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隆隆……”
一道惨白的电光划破了阴沉的天空,摧城狂风和倾盆暴雨扫荡过整个世界。冰云混混沌沌地醒来了,感觉到身体在不断剧烈晃动,周围全是哇啦啦的激流咆哮声。冰云意识到自己所处的重茧好像正被暴发的山洪裹挟而下,也不知道要流向哪里。
直到重茧撞上了什么,然后就卡在那里了。任由激流汹涌倾泻,但重茧只是原地翻滚。不知滚了多久,也不知滚了多少圈,仿佛有一个世纪那么漫长,又好像只是过了一瞬间,直到后来,洪流逐渐变得平缓,重茧也不再翻滚而是来回飘荡。
飘荡来,飘荡去,好像婴儿的摇篮,节奏是那样舒服,让人昏然入眠,迷迷糊糊间,冰云好像见到了母亲和蔼的笑容,好像听到父亲对着她说:“小宝宝,要乖,要听话……”
不知不觉,飘荡的幅度越来越小了,直到最后完全静止下来。除了潺潺的水流声,和滴里搭拉的下雨声,冰云什么都感觉不到了。她不晓得自己究竟算是睡着了,抑或只是累了歇息中……
风停了,雨小了,水退了,直到第一缕阳光投射下来,冰云感到了新生的萌动,那只由藤蔓编织而成的重茧竟然发出新芽儿。那原本紧密缠绕成团的藤蔓也变得松动,松弛,然后缓缓地向绽放的花蕾,盛开了。绿色的汁液流出,露出一团巨大的“蚕茧”。
又过了一会儿,在阳光的照耀下,冰云终于完全醒来了,她撕开了蚕茧似的外壳,像新生的蝴蝶破茧而出。出来那一刹那,冰云感觉太美好了,她发现不但自己浑身的外伤内伤全好了,而且整个躯体好像全新的一样,不,应该说是演化得至臻完美了,完完全全,洁白无瑕,不染一丝尘埃。
如果有人见到这一幕,一定会以为是天女诞生。尽管此刻冰云身上一丝不挂,但见证此情此景的人定会被其散发出的圣洁无比的气场所折服,不由自主地向她跪倒,不可直视,不忍玷污。
不过此时冰云周围一个人都没有。她放眼过去,伏尸遍野,满目苍夷。重茧卡在的地方,是一条村庄。村庄建在地势较高之处,因此水退得比较快。但眼前的房子没有一间是完整的,到处是颓垣败瓦以及淤泥,还有倒伏在地面和漂浮在水上的尸体。
举目四方,但见大片的农田变成了泽国,树林只剩下光秃秃的木桩,一条条巨大的裂缝在水中延伸,而群山那边发生了巨大的滑坡。从种种迹象看来,这里不但经历了洪水,在洪水之前还经历了强烈地震。不,应该不是地震,而是师父和敌人之间的激战导致的。
天地崩毁,山河易观,冰云现在回想起来那恐怖的场景就好像做梦一样,不合常理,难以置信。她长叹一声,心里不由得担忧,也不知道师父究竟赢了没有了,但敌人那么多,那么强,而且有备而来,恐怕战胜的机会渺茫;但愿,他能杀出重围,是的,师父要走,没人能留下吧……
冰云又抬头看了一眼天空,那景象再一次震惊了她。只见厚厚的云层散去了不少,但云层之上竟然还有一层浓密的褐色的烟雾。如今是盛夏的正午,正常而言阳光何其毒热,然而现在她几乎能直视诡异的橘黄色太阳。
“天昏地暗,说的就是这个吧。”冰云出神地望着天空,喃喃地说道。
西华峰一战群山崩碎,不知有多少亿斤岩石化作了尘埃被炸上了天际。这些尘埃随着大气环流的扩散,估计很快就会把附近几千里的天空都遮蔽起来,甚至会影响到整个星球。
这些细小的尘埃若然不管,能在平流层停留数个月,甚至数年之久,其后果不堪想象……因为那样阳光会变弱,植物无法正常生长,会成批的枯萎凋谢,依赖植物的动物和人类也难逃厄运。最轻的情况是导致大范围的森林凋零、作物减产,严重的话会导致天下饥荒,饥荒又可能导致新的战争……整个天下又将陷入一个动荡的时代……
想到这里,冰云打了个激灵,自己这是怎么了?怎么越想越多,越想越远?这些都不是自己应该考虑的事情,如今最终要的是先逃到一个安全的地方,敌人无论如何都不会轻易放过自己吧。可是自己应该去往哪里呢?她想起师父的话,要她出了密道后一直往北走。
密道应该指的是神树送走自己的通道,尽管自己对此一无所知,但按常理推断应是这么一回事。当时师父和敌人打得天崩地裂,如果没有密道,即便有这层硬壳保护自己也不可能安然无恙地来到这里吧。她又观察了一下洪水水势是自南往北流的,顺着水流就能到达目的地了。
不过师父说的是走,也就是她必须上岸,如今重茧搁浅于此,也不知算不算冥冥之中自有定数。她想从重茧走下去,但此刻她才意识到自己一丝不挂,没有鞋,没有衣服,这么继续往前?
冰云犹豫了一下,还是踏出了脚步。她原本是想剥下死尸的衣服鞋子穿上,尽管那样非常恶心,但是如今情势紧迫也由不得自己矜持了。然而当她踏出重茧刹那,那重茧却忽然动了起来,一串藤蔓延伸交织,竟然化成了一只精美的鞋子。她先是一惊,随即反应过来,又踏出另一只脚,结果如她所料,又一串藤蔓延伸出来,在她脚掌落地前化作了一只精美的鞋子。
当冰云双脚落于重茧之外,重茧再次蠕动,射出数百道细丝,把冰云的身体都裹了起来,只露出头颈和双手。随即细丝与重茧断开联系,自行卷缩交织,很快竟编制出一套天衣无缝的纯白色连体衣裳。
冰云穿在身上觉得极其舒适,其质感之好,根本不是那些丝绸织品可以比拟,虽然说因为没有花纹装饰,这套衣裳看来更像一袭长袍,但能为自己考虑到这个地步,她不由得感激神树。
于是离开之时,冰云郑重面向重茧说道:“虽然不知大神能否听到,但是我还是要说句谢谢。谢谢你救了,还给了我新生,还为我准备新的衣裳鞋子。我冰云在此发誓,此恩此情冰云铭记于心,它日必定相报!”她说完,又恭敬地向着重茧深深地鞠了个躬,然后转过身,抬头,向着北方,前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