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就在这片白茫茫的虚空中,却出现一股奇异的脉动。它很近,仿佛就在跟前,却又非常遥远,远到世界的尽头。它在呼唤着冰云,让她那已经消散在虚空中的三魂七魄重新聚合。冰云的意识渐渐地苏醒了,她感觉到了光,感觉到了痛,感觉到那巨大的声响,感觉到了坠落的感觉,然后下面,她撞击到地面了。
冰云挣扎着爬了起来,睁开眼睛抬头一看,万丈光芒从上面细小的洞口映射入来,把这个深深的竖洞照得通体明亮,隆隆的巨响像沸腾的开水咆哮不已,但这里应是被布下了奇异的结界,她看见声音的波纹在洞中来回激荡,每回荡一次便被削弱一分。
不过即便这种巨响不知削弱了多少倍,仍然震得她耳膜刺痛,她估摸着若是直接暴露在那种巨响之下,只怕普通人会被震成一滩模糊的血肉。她运起内功抵御巨震时又发现,洞中灵气极为浓郁,不,应该是说仿佛自己是浸没在某股炁场之中。
这是……冰云疑惑地打量着四周的环境,这里四面八方全是无比沧桑的木头……她这才明白自己是掉进榕树的树洞里了;不,自己应该是被召唤进来的!如今外面已经炸得天地崩裂,在这株榕树里面却安然无恙,显然是榕树救了她。更特殊的是,当她静下心来,她能隐隐感应到刚才那股奇异的脉动。
“博”“博”“博”,像一颗心脏那样,它在搏动,说不清在哪个方位,也说不出究竟有多远。冰云唯一能确定的,它还很纯净,像新生婴儿般纯净,似乎从未受到世间哪怕一丁点污染,或者说它能完全屏蔽世间的所有污染。
分析到此,冰云已经能确定,这股奇异的脉动发出者不是人,若是人哪怕是婴儿也有情欲;况且,人与人之间的真气是不能完全相容的,但自己却能完全沉浸在它的气息之中。再联想起师父风无涯的话,冰云已经大致猜测出这股脉动究竟是怎么回事。
冰云深吸了一口气,按照师父说的,她要以自己的血打开逃生的闸门。她不知道具体应该怎么做,于是她尝试着把一只血手按在了洞壁上。
“叮——”一声清脆的长鸣在冰云脑中忽然响了起来。那一刻,她的思维变得前所未有的清晰。洞壁骤然消失,她发现里面是一片混沌,而混沌的中央悬着一个看似九岁的小女孩,她一袭绿衣,双目闭合,双手合十,浑身散发出一阵清凉透心的绿色光芒!
“你是……”冰云迟疑地问道。
小女孩缓缓睁开了眼睛,那双明眸清澈得好像刚融化的冰川之水,回答道:“我就是这株榕树本身,是风无涯让我救你进来的。”她的声音像盛夏的微风,让人听得有说不尽的舒爽。
冰云再次被震惊了,此时她才看清,小女孩穿的不是普通衣裳,而是由树叶和须藤编制的连衣裙。这就是传说才会有的精灵?她悠悠想起民间有“千年成精,万年成神”的说法,说的是植物生长千年就会变成精灵—拥有自主的意识,经历万年就能演化出神胎——拥有人体的形态。她一直以为那不过是迷信的传说,然而此时此刻站在她面前的,无疑正是这么一个榕树神胎!
然而对于西华峰拥有这么一个存在,莫说她这辈弟子不知,恐怕整个华山也没有几个人知道;毕竟这株榕树外观看起来,也不过是苍老点、巨大点而已。甚至来到此处一众武宗、武王都没有看出端倪,要不然他们肯定要防备她。毕竟她矗立在华山不知多少千年、多少万年,如今竟然要毁掉此处,她肯定很难答应吧。
想到这里,冰云忽然想到一个主意,便跪下来,向小女孩拜了拜,哀求道:“树神在上,冰云知道您在镇守在此已经千万年,与我师父也应有多年交情,如今我师父陷入苦战,华山面临千年未有之危机,还望树神出手相助,还我华山一份安宁。”
小女孩轻轻地摇了摇头,说:“你起来吧。我非不愿帮,是不能帮。”
“为什么?”冰云急切地追问道,没有起来。
“一千年前,我被移植至此,有人布下阵法,以三大地脉涵养我,以三山五岳镇压我,阵法不毁,我出不去,阵法毁了,我也活不成。前天,有人关闭了阵法,今天他们毁伤了地脉,我也不喜欢他们,但我也无可奈何。”小女孩解释道。她的语气极其平静,没有一丝情绪,仿佛在说一件微不足道且又自然而然的事情。
“那……总有什么办法吧!或者……你教我,我可以重启阵法?”冰云想到一种可能性,再次追问道。她听了解释,才知道那传说中无敌的大阵竟然被关闭了,难怪他们敢肆无忌惮地在这里激战。她立即想到,若是能重启大阵,或许能一举逆转局面。
“我若是知道大阵开启关闭方法,也不会困于此处千年了。我只能送你离开这里,这也算我还了风无涯的人情,其他的事情就不是我能决断的了。”说到这里,小女孩再次缓缓地闭上眼睛,说了最后一句:“走吧。”
“慢着……”冰云还想说什么,周围已有无数藤蔓延伸过来,迅速交织在一起,把她整个人包裹起来,浑圆如重茧形状。她用力地抨击着藤壁,但那藤壁柔韧无比,恐怕就算武王全力一击,也未必能打破,至于冰云这种身负重伤的实力还不到二等的,更像是棉絮落在砧板上,毫无用处。
“等等,我还有话要说……请你一定要帮帮我师父,拯救华山……”冰云的话还没有说完,藤壁分泌出大量青绿色的汁液,很快把她淹没了。她还没有搞懂怎么回事,已完全浸泡在奇异的汁液之中。她感到浓烈的睡意突然袭来,想挣扎着让自己清醒,却感到自己像跌入了猪笼草的苍蝇,无论怎么努力最终还是无可奈何地滑入深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