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殿之上,轮不到你一个奴婢说话!”
说完,持明一脚将珠儿从宫长安身边踢开。
然后一把将宫长安抓起来,丢到长一脚下。
“你们有什么冲我来,珠儿她什么都不知道。”
宫长安显然没料到宫长一会直接什么都不说就动手,一时间也慌了神。却仍顾不得身上的伤口,撑起身子来倔强的看着宫长一。
“三妹真是慈悲心,连一个小小的丫鬟都要替她分辩两句。”
宫长一站起身来,附身捏住宫长安的下巴,神色狠厉之间又有些忍不住伤心。
此时,太医撩起帷幔,匆匆走出来,跪在长一面前。
“禀殿下,圣上伤口已经缝合,血也止住了,现已无大碍。微臣开几服药给圣上,这几天请务必好生照料,不能沾水不能下地不能吃荤腥,否则伤口恶化,再想愈合就难了。”
“有劳了。”
两个宫人遂扶起太医,送出来殿门,临走起身的时候,那人还偷偷摸了摸额头上的汗珠。
治病哪有面对长公主难?
长一暗自松了一口气,转身看到跪坐在地的宫长安双眼无神,忍不住冷冷问道:“失望了?”
宫长安闻言,慢慢抬起头来看着宫长一,久久没有说话。
“父皇母后,是你下的手?”
。。。。。。。。。
“宫长桓,也是你动的手脚?”
“长公主既然什么都知道,又何必问呢?像我这样无权无势的小公主,又能做得了什么呢?”
“做什么?三妹久居深宫,自然深谙宫中道理。想要拉拢一二个人,还是难事?更何况三妹一直‘与世无争’,谁都不会有戒备心的,不是吗?”
长一说着,扭头看了一旁的珠儿一眼。珠儿在冷宫里被那些宫人欺负的久了,更遑论这般场景。
早就吓得浑身颤抖,口不能言了。
“我能拉拢的,也不过是一些无用之人罢了。也劳长公主费心把他们一个个揪出来吗?”
宫长安看着珠儿的样子,忍不住闭上眼睛,心里一阵不忍,又十分嫌恶。
“他们可不是无用之人。是三妹你费尽苦心周转的人脉,是你扳倒宫长桓、刺杀父皇母后和轩帝的中坚力量,你虽然没有培养自己的势力,但是能这样轻轻松松利用别人苦心经营数年甚至数十年的成果.......若你不是宫长安,本宫倒真的很想将你收为己用。”
“哈哈哈.......长公主殿下就是能想到这一层呢。在你的眼里,无论是谁都是可以利用的,不是吗?姐妹情、父女情,甚至连你心爱的人,都是可以用来利用的。当初的二姐是这样,后来自私的父皇是这样,现在,延渡!也是这样吗?。。。大姐,打算什么时候把延渡这个已经毫无用武之地的棋子甩开呢?”
“你放肆!”
一声清脆的巴掌声响起,宫长安一边脸颊绯红,嘴角隐隐有了一丝血迹。
“为什么要这样做?为什么,要走到这一步?”
宫长一心痛不已,原本,宫长安是她最疼爱的小妹,一直以来,从没有怀疑过她,就算迟丞相交给她宫长桓一案的证据的时候,自己都不愿意去相信一向温婉娴静的小妹,会做这样的事。。。
“为什么?”宫长安狠狠的瞪着长一,再无往日温良,“因为我想要,看你的天下大乱!!!”
这句话几乎是用喊出来的。
持明在侧,不禁收了收手腕的力气,又无奈松开,示意宫人侍卫全部退下,自己也默默退到外殿。
长一就这样默默站着,宫长安依旧跪坐在地上,两个女子这样相对无声,殿中的空气凝结,令人喘不过气。。。
“我的天下?”
“你真的觉得是我的天下吗?”
宫长一慢慢冷静下来,走到座椅上缓缓坐下来,整个人似乎被抽干了力气。
宫长安缓缓站起身来,看着宫长一的反应,有些意外的神色,随即又恢复。
“难道不是吗?从小到大,你都是天之骄女,我们这些人,名义上是姐妹,却连跟你说话的资格都没有。到现在,我都记得当初二姐生辰都不敢过,就因为一件衣裳冲撞了你,被父皇训斥的场面。宫长一,凭什么?二姐尚且如此,我这样的出身,更是只能装聋作哑,不与世无争就只有死路一条。我们女儿家,如此便罢了,连大皇兄都要怕你三分。除了你嫡出的姐弟俩,这宫里的其他人,哪一个不是连大声喘气都不敢!”
宫长安语气起伏间,忍不住掉下一滴泪来。。。
也许是可怜自己,也许是因为往事委屈。
“也许你也是无可奈何走上这条路,但是你冷血残酷的本性却是谁也改变不了的事实。从一开始,我体谅你的无奈,到后来,我看到二姐、大皇兄面对你的场面,母妃患病却因为你的生辰不得不费心隐瞒,不敢上报皇后去传太医,直到现在奄奄一息。你改制,掌控皇朝金脉...一心只想让你的亲弟弟坐上宝座,联合云帆攻打他国...或许,你也从来就没有把祁乾当作你的朋友,他只是你狼子野心的棋子。。。我才知道,令人无奈的不是你的命运,是你这个人!踏着无数的性命和鲜血一步步的,都是你和父皇的野心。这天下不该由你来掌控,所以我要你众叛亲离,要你看你最重要的人一个个离开你身边,让你知道,什么叫束手无策!什么叫代价!!!”
“代价?我付出的代价还不够多吗?”宫长一冷冷的看着宫长安的脸庞,“从小到大,我不能像别的女孩子那样无忧无虑,不能享受一个皇朝公主应该享受的那一切宠爱。练武、读书...除了诺哥哥,没人像家人一样给我疼爱了,连父皇召见,也不过是告诉我,哪里该安排什么了。。。祁乾?他设计杀了闫家满门,你还要我当他是朋友?他在我身边安插了多少细作,你还要我当他是朋友?他接近我的一开始,就是一个局。”
“那又如何?我以为你遇见延渡之后,就会停手,可你是没有。连延渡都不能让你放弃这一切,闫家...你在乎过什么?”
宫长安不想去相信她的任何说辞。
“停手?怎么停手?从一开始被推上这个位置,我就没有选择的余地。完成这一切需要无数的鲜血和枯骨,从一开始我就知道。但是没有牺牲何来的成果?这过程中我有过不忍,有过抗争,有过退缩和怨天尤人。但是走到这一步,已经不是我在路上走,而是我站在不断穿梭的血路边上,任由他带着我走。每个人都有令她心碎无奈的人生,就算费尽心机的去改变,也终逃不过因果轮回。所以好也罢,坏也罢....无论哪一种结果都已经不能挽回。我尽力把所有一切都揽到自己身上,我想让你们平平安安的过完这一世,其他的就交给我已经糜烂的人生去处理好了,再重的杀孽都已经铸成了,该下的下地狱我会下。只是不到最后一刻,焉知这一路不是归去如来。来时有尽,归去无边。这个道理,你我都懂!”
“哼...”宫长安一声嗤笑出声,眼中挂着无奈的泪水。
“事到如今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吧,成王败寇的道理我懂得很!只是这一切与他人无关。我所有的,都不过是利用宫长桓的余党来完成的,我哪有什么本事来建立属于自己的势力?珠儿是我前几天才从冷宫救出来的,她受人欺压惯了,胆子很小,我要杀要剐任你处置,放过他们。”
“宫长安。”
长一站起身来,伸手唤来持明。
“你觉得,到了这个地步,我还能放过谁?”
宫长安兀得转身,剧痛使她不能站起身来,挣扎间,又重新摔回地上。
前所未有的,眼中布满了恐惧。
“不。。。宫长一,你要报仇冲着我一个人来,放过他们!”
宫长安拉着长一的裙踞,苦苦哀求,声泪俱下,模样我见犹怜。
“从你开始动手的时候,你就该想到这个结局,这一切,是你一个人交代不了的。本宫走到今天这一步,是你们,一步步...逼出来的!”
“殿下!”
持明抱拳,恭敬行礼。
“召,摄政长公主,令:三公主宫长安,犯上作乱,勾结乱党刺杀轩帝,着贬为庶民,打入天牢。三日后午时,绞于午门!其宫中奴才侍卫,杀无赦!其母常氏同罪,其母家,抄没家产,男子死刑!女子贩作官奴,永世为奴,不得婚配!”
“属下领命!”
持明看了宫长安一眼,唤来御卫军,将宫长安及宫女珠儿一并拖了出去。
“不!宫长一!你不能这样作!你明知道,这一切都是我一个人做的,你为什么要这样牵连无辜?”
宫长安挣扎在殿门,指甲在门上磨断,留下长长的一道血迹。。。
“牵连?你一个人,承担不了这罪名,从一开始你就该想到的。天作之局,命运就像锁链一样串联在一起,谁都逃不掉!”
长夜降临,冷雨无星。
殿外宫长安的嘶吼余音犹在,宫长一却没有了任何一点悲怜。
无喜无悲无叹无息...就那样静静站在那里,一动不动,没有表情也再没有任何起伏。灯火跳跃,她像被人施了咒一样,像个木偶,像个没有表情的傀儡。。。。。。
里间安睡着,没有任何意识的宫长轩,眼角一滴血泪,无息滑到颈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