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十三,是大日子。
那天是大泽的开国之日,每年这一天,皇城至边境,普天同庆的画面都是少不得。
今天也是,家家户户张灯结彩,街上也也是一片祥和之气。
轩帝新立,又刚打了胜仗,大泽上下一片欣欣景象。
巡视三军后,长一与轩帝回宫,大驾之胜,从城门到宫墙,红钱满地,无人不叹盛世繁华。
万千笑颜之中,独不见罗帐之中那个睥睨众生的女子挑动朱唇。
午时过后,銮驾转回中宫。
“皇上那边,安排的是谁?”
并不享受这样场合的长一瘫在轿撵中,恹恹的扇着一把精美的坠红青竹扇,强撑着精神问着骑马跟在轿撵左侧的持明。
“是司马图将军。”
持明靠近撵轿,侧身挡住了轿外刺眼灼热的阳光,轻声说。
长一听了,默默睁开一双狐眼,瞧了瞧外间的欢声笑语,又闭上眼睛,揉着秀额,脸色略显些许苍白。
“忠勇有余...算了,回去过后,着迟丞相,换成司马季吧。他比他哥哥仔细些,司马图将他派往前线守城吧。”
“属下明白。原本就是想安排司马季的,只是他去给云帆将军押送粮草,刚从边境回转,过些时日才能回城。前任是废太子的人,刚刚换下来,城中可用的将军不多,我们的人大多在前线周转,一时半会儿寻不到合适的人,才让司马图去顶替的。他倒是想去前线。这司马图也是王侯出身,家门忠心耿耿,想来也就这几日,应该出不了什么纰漏。”
“派个细心的人去协助他吧,我怕他性子鲁莽,难免闹出些事来。”
“诺。。。”
————
转过朱墙边巷,是一个岔路口,长一实在疲累,便要转回府上休息,也就与轩帝分道了。
人马分离,两支队伍浩浩荡荡,轩帝坐在龙撵中,队伍进入一段高墙夹缝之间。
一阵冷风袭来。
进入长公主府的长街之后,因为肃清的原因冷清不少,疲累的长一明显闻到了一股刀剑上的血腥味,更别说一直敏感警惕的持明。
“有刺客,保护殿下!”
一声惊呼过后,二十来个黑衣人手持刀剑落在轿撵前后,气势汹汹。
周围的御卫军虽不过三十人,但皆是长一训练多年的亲信,身手皆是以一当十的好手,但对付这些宫长桓留下来的叛逆余党,绰绰有余,都不用持明出手。
瞬间双方混战起来,刀剑碰撞之间,火光四溅鲜血横流。
长一兀得睁开双眼,一手把持住轿撵边上的柱子,一手捂住闷得难受的心口。
提不起真气!
“殿下?”
持明见长一有些反常,手指搭上长一手腕探脉。
“我没事,你去吧。”
长一忍住心口的难受,勉强支撑着,脸色越来越难看。
“没有中毒啊,这是怎么回事?”
持明探脉感受到长一脉搏有力,并无中毒的症状,心下更是一惊。
“只不过是。。。。”
长一话音未落,身后传来一阵马蹄声,有一大队的人马,重甲向自己逼近。
两人皆是一惊,回头看去。。。
“是司马图?难道他????”
持明有些搞不清状况,这里的刺客不多,就是御卫军也足够应付,司马图赶来作甚?
“属下奉圣上之命前来营救长公主殿下!。。。。。。不是说有数百名刺客吗?怎么只有这几个人?”
司马图战马踢踏来到长一身边,下马行礼间抬头看着这状况有些不明所以,手下的人倒是不顾一切冲到混战的人群中去缉拿刺客去了。
“你怎么过来了?不是让你保护圣上吗?”
长一捂着胸口,呼吸难受的冲司马图喊道。
“刚才有御卫军来报,说殿下遭遇刺客袭击,寡不敌众请圣上派我等前来支援。怎么???就这几个人。。。”
“什么?那圣上身边呢?”持明大骇问道。
“属下...留了两队人马护送圣上回宫去了。其他的...都...都。。。”司马图意识到事情似乎有些不对劲,越说越没有底气。
“蠢货!!!”
长一怒吼道!
蓦地一口鲜血喷涌而出,吓得持明脸上也瞬间没了颜色。
“殿下!”
司马图吓呆了,周围的刺客也都收拾干净了,一时间空气凝结,气氛异然。
“还愣着干什么?回去!!!”
长一又一声怒吼,惊的周围人一阵战栗。
司马图意识到自己的错误,立刻扬鞭集结人马原路返回。
“你们也去!”
“诺!!!”
持明身形一动,消失在马背上。
余下的人也立刻整军,调转方向朝着朱墙边巷快速行进。
长一冲轿撵外面的亲信喊道,自己也支撑着身体,跨出轿外,蹬上持明的马背,扬鞭加持,赶往宫门。
好一个调虎离山,宫长安,是本宫小瞧你了。。。。。。
等长一等人从长公主府的长街绕过朱墙边巷进入宫门长街深入五六百米之后,眼前的景象吓得长一险些昏了过去。
司马图的一来一回之后,结果就是数百黑衣刺客围攻一个不到五十人的队伍,其中少数精锐顽强拼搏到现在也是伤痕累累,两队人马现在仅剩十几人与刺客缠斗,大多已经身首异处。
在黑红交错的尸堆中间,龙撵上郝然躺着一个黄袍身影。
宫长轩胸口插着一柄长刀,鲜血顺着手臂滴到地面上,一滴滴的,敲打着长一的心。
“长轩!”
长一一声惊呼,险些从马背上滚落下来。
持明已经先一步来到宫长轩面前,探过气息,还有气。
立刻动手封住宫长轩周身要穴。
长一捂住疼痛不已的胸口,跌撞的来到长轩面前,脸色愈发苍白。
“殿下放心,属下已经封住圣上周身要穴,马上回宫安排御医救治还来得及!”
持明扶住身形不稳的长一,劝慰长一道。
“你快去,不用担心我。”
“是!”
持明身形一动,抱起宫长轩瘫软的身体,消失在长一面前。
这就是同胞连心的感觉吗?你受伤,我也会痛。。。
大军赶到之后,余下百余人的刺客不时便已经尽数拿下。
长一回头看过满地的狼藉与鲜血,狐眼紧闭,双手在袖中捏紧,指甲深深嵌入肉中。
。。。。。。。。。。
“如何?”
长一急急的赶回宫中,太医已经在替宫长轩止血。
在持明的帮助下已经顺利的将利刃拔除,剩下一个血窟窿止不住的向外冒着血。
太医满头大汗的替宫长轩止血治伤,听见长一声音满含怒气,只更加专心,不敢回话。
“幸好没有伤到要害,只是有些失血过多。圣上身体虽然不如习武之人强健,但也不弱。想来昏睡数日醒来就好了。”
持明知道此刻没人敢回长一的话,自己站起身来,擦擦手上的鲜血,将拔出来的利刃和一柄精美的刀鞘拿在手上,朝长一走来。
“倒是殿下,刚刚吐血了,要不要让太医看一下?”
“本宫没事,姐弟连心,长轩出事,我当然也会有反应了。”
长一紧紧的盯着帐帷后面,龙榻之上那张苍白且略显稚嫩的脸庞。
“这是先帝的佩刀,‘龙吟’。”
持明举起利刃和剑鞘来。
长一收回目光,看着刀剑的脸色怒火难抑。
“看来本宫今日,真的要清理门户了。”
狐眼一收,回头朝殿外守护的御卫军首领裘守宫喊道:“请三公主到承云殿!”
“诺!”
裘统领领命,片刻不敢耽搁,朝三公主寝宫而去。
将近酉时,天色渐渐阴沉起来,像是这个季节的雷雨到来的征兆。
“珠儿,你看这天色,像不像杀人之后阴沉的脸?”
宫长安坐在寝殿门口的高榻之上,漫不经心的摇着扇子。
“公主这是什么比喻?这样的天气不是正好?天色不阳,晦暗之间还有凉风,正夏的时候有这样的天气,很难得的。”
宫女珠儿放下手中的茶盏,又点燃香炉。
“这时候入夜之后蚊虫很多,早些点香,公主好免受蚊虫干扰。”
“哼哼。。。”一声嗤笑,“今后怕是,想不与蚊虫为伍,都不可能了。”
“公主这是什么话?公主千金之躯。。。”
话音未落,前殿便传来声声嘈杂。
“你们干什么?不能进去。。。公主在休息呢!”
几个丫鬟微薄之力面对数十个英武的御卫军,如何拦得住?
不一会,来人便来到宫长安的香塌前。
“你们干什么?圣上亲信也不能擅闯公主寝宫啊!”
珠儿张开双臂护着身后的宫长安,大有不让人动她家公主分毫的架势。
珠儿是宫长安刚从冷宫里救出来的,自然感怀宫长安的恩德了。
“珠儿,让开吧。裘统领是圣上的亲兵,他们不会乱来的。”
宫长安慵懒的伸了懒腰,放下扇子,从榻上起来,若无其事的整了整衣领。
“公主。。。”
“本宫知道你们来干什么,本宫随你们去便是了。裘统领,就别难为宫人。”
那首领话还没说完,就被宫长安打断。也没想到她如此配合。
“那好吧,公主请!”
。。。。。。。。
来到承云殿前,宫长安抬头看看漫天的乌云。。。
“真想痛痛快快的淋场雨,不知道赶得上是赶不上了。”
跟在身边的珠儿不明白公主在说什么,看着承云殿里外都是御卫军,还有长公主府的卫兵守卫,一时间也不敢乱说话,随着自家公主,一步步,踏进了承云殿的殿门。
朱门千重启,门后无温存。
“长安拜见长公主殿下,恭请殿下万安。”
到了内殿,宫长安规规矩矩向长一行了礼,便抬头挺胸毫不畏惧的看着前方,似乎一切都与她无关。
珠儿是第一次见到传说中威严无比、赫赫战功的长公主殿下,跪在地上身体都忍不住因为殿中的气氛冰冷而发起抖来。
一阵有力的脚步声逼近她们。。。
持明举起刀鞘,毫不客气地一把砍在宫长安的后背。
“啊!!!”
宫长安一声痛呼,响彻殿宇。
珠儿眼前一暗,抬头就看见宫长安吃痛的跪倒在地上,精巧的粉蓝色宫装的背后,隐隐渗出丝丝血迹来。
“公主!!!”
护主心切的的珠儿一瞬间不顾威压,爬到宫长安身边一把抱住她。
“你是谁?你凭什么打公主?你...你大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