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皇上的赏赐下来了。”
持明一脸愁容的走进帐来向长一禀报情况。
“恩,犒赏的,都给将士们分发下去吧。我的那一份,你们几个挑挑喜欢的留下,其余的也分发下去吧。”长一头也没抬,照常吩咐着。
“诺。。。”持明抱拳一鞠躬,没有多话,转身离开的时候又有些踟蹰起来,“殿下。。。”持明欲言又止。
长一抬眸,看着他心事重重的样子,便淡淡问道:“什么事?犹犹豫豫的可不是你的一贯风格。”
“是...”持明眉头紧锁,暗暗用力掐了掐手指,“回禀殿下,刚才回来的亲信传来风声,说,大皇子被皇上处置了,斩刑!”
“哐当。。。”一声,长一诧异的抬起头来,不可思议一般,手中的朱砂笔也掉落在案牍边上,发出一声脆响。
“临城那件事,被一个初出茅庐的愣头小子借着宫宴的时候,捅了出去,圣上大怒,当即下令斩首示众。”持明的声音有些微的颤抖。说话间也不敢抬头看长一的脸色,他知道,一定是极不好的。
长一听得此话,确实脸色阴沉的令人瑟缩,只没有说话,撑着案桌的手捏的死死的。
而一旁的延渡和司里,确是神色各异,但又不约而同的看向长一,满是疑惑和不解,甚至延渡的眼里还有一丝愤怒。
长一收敛心神,缓缓坐下,须臾间又瞥见延渡的眼神,顿时心里更加不爽,阴沉着说道:“这些日子我带军一路奔波,与云帆汇合后又孤军深入,迂回到北方,又转向一路向东,如今已经攻入肆国副都郴州,连日来都不得歇息,那肆国老将军林翰已经是缠得我焦头烂额,你哪里又看见听见我吩咐人去对付那不争气的宫长桓了?”
些许责备的语气,令司里和持明汗颜,延渡略感鼻尖有些冷汗,知道自己错怪了她,也不好意思再待下去,便起身来道歉:“一时失态,是我错怪了。”
“你出去吧。”长一没有看他,有些愠怒,也不管什么缘故了,便将他撵了出去。
“额...也不怪大师有此疑虑,如今朝中亦有传言,说是殿下在为二皇子铺路,才借机除掉大皇子。”持明摸摸鼻子,知道殿下只是迁怒,也在心里为延渡默哀了三秒钟。
“当然是我了。”长一冷冷一笑。
“什么?”持明和司里异口同声的喊出。
一个白眼翻过去,长一没好气的说道:“你们是猪脑袋不成?如今朝中只有二皇子与他有此一搏,二公主又不在朝中,三公主与世无争也管不了这些事来,只是我那二弟想来宅心仁厚,哪里舍得下狠手?如此一般,想来也只有我这个心机深沉的大姐了。他们不这么怀疑我才奇了怪了。”
“只是如今殿下远在肆国征战,哪里有可能回过手来在朝上动人?这些人也真是浅薄。”司里连日来看着长一排兵布阵,日日累的只睡两三个时辰,一个女子抗的这样辛苦,朝上那群人只知空口说白话,不免为长一抱不平。
“本宫朝中经营那么多年,那些人明面不说,暗里编排的多着呢。只是我想不通,皇商施家,怎么会敢背着我做这样的事?知道那个愣头青的京官儿是谁的人吗?”
“这件事不是施家做的。”持明回道,“是临城守军一个远亲,姓郭的带着几个素来与那姑娘交好的几个小姐丫头撞上衙门去的。那个愣头青谁的人也不是,自诩为刚正不阿,一副两袖清风正气凛然的样子,也不招人待见的。”
“哦?还有这样的人?有意思。。。”长一不怒反笑了笑。
“哎呀我的殿下,这都有人陷害你了,你怎么还笑得出来,快想想怎么应对吧。”司里看着干着急,扑到长一袖边皱着个眉头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
“好了我的姑娘,你快去重新拿些笔墨来吧,多操心操心茶水吧。”长一哭笑不得的把她从地上扶起来,连推带拽的推出帐门。回过头来又正色着朝持明问道:“迟丞相有没有什么动作?”
“迟丞相也不敢求情,事后暗中调查过,那告状的京官儿的确就是个愣头青,只是那个姓郭的有些不清楚。施家的人还没来得及反应这事儿就被那愣头青接下了,接着又是施家仓库的药出了大问题惹上另一宗官司,没顾得上管,这边就出事了。安排这件事的人动作很快,从案发到告御状,利落得很。后来查找到那姓郭的时候,那人已经不见踪影,几个姑娘丫头也一同失踪了几个,落塘了几个,重病了几个...哦,对了,还有一个当初我们在临城打过交道的袁家小姐和丫头小侬,说是出游遇上了劫匪,小侬死了,袁小姐也被劫匪吓得疯疯癫癫的,所以,也问不出个所以然来了。”
“呵...这失踪的失踪,落塘的落塘,那人也真是心思缜密,风云利落哈。若是有缘,结交一场怕也是不虚宫长桓一条性命了。”
这一番调查虽然没什么结果,结论只是个‘来人动作干净利落,没有一丝线索’,但起码给出了一个信号‘有一个劲敌藏在上青城里伺机而动’。
长一暗暗叹了一口气,“虽然早了些,但本宫也的确忍不得那个废物了。只是后面对付秦家的话,只怕会稍微难办一些。让迟丞相多注意些京城动静,本宫粗略估计,约莫不过两三月,便可班师回朝了。”
“哦?”持明顿时喜笑颜开,“这么说,殿下可是有法子对付林翰那老东西了?”
“自然是有了,不急。你先去回了迟老东西吧。”长一接过持明的话,心里有了些底,轻轻巧巧的迈着步子就走了。
那边的延渡离开营帐之后,一个人来到驻扎的山路边上,坐在一块石头上打坐静心,却一直静不下来。
“你也有这样心浮气躁的时候?”
阿舍不知什么时候立在他身后,手里捧着几个野果子,满身上的污渍染了白袍子,头发也乱糟糟的粘了几颗野花枝子,竟与个贪玩的孩子一般模样。
延渡见他这番模样,不禁哑然。伸手拿来一个果子,擦也不擦就上嘴咬了,“恩,甜的。倒也新鲜。”
“你如今是越发像个凡尘俗世间的小公子了。”
阿舍就着半边白石,靠着延渡身边坐下,将果子塞了几颗在怀里,其余几个尽数给了延渡,“小殿下喜欢这果子的紧,好在这一带还有一些。这些日子以来你也辛苦了,犒劳你几颗。”
“我有什么辛苦?”延渡歪着头看着阿舍,冰冷的面具下面那张妖孽的脸越发有一丝人味了。
“杀得敌人越多,小殿下身边的怨气反倒越干净,你就不怕有一天你渡不了了,或者,小殿下知道为什么每次上战场之后你都会消失几个时辰的原因的后果?”阿舍理了理发丝,看着远处的营帐烟火,目中空荡。
“既然做了,就不怕她知道。”延渡抱着果子用袍子裹着,看着那鲜艳翠红的颜色,心里有一阵心痛。
“万一她不领情呢?你知道她的脾气。”
“我做这些,不是要领她的情。”
“我不是那个意思”阿舍转过头来看着延渡,“小殿下,不喜欢别人说她错了。你渡灵的举动,在她眼里,就是反对她征杀四方。”
“每个人都有错的时候,有什么要紧呢?”
“不,错不错不要紧。”阿舍叹口气,站起身来,整了整衣袍,“要紧的是,每一件事,做行动之前她都是精心部署过的,小殿下对自己付出代价决心要做的事,是一定会坚持到底,容不得批判的。”
“这不是。。。”
延渡想插一句话与他争辩,阿舍却没有给他机会,继续自顾自的说道:“如果日复一日的花费心思在一个人身上,将来知道这个人是反对自己的,甚至可能要背叛自己的,她会心痛的,也是不容得重来的。就像闫家,她深深敬爱的人,到如今,她不愿忘记也谁都不敢提起。你我都知道,谁也不能一直陪着她,终有一天她要承受的痛有多伤,怎么你还敢让她爱上你不成?”
“我是出家人,怎会!”延渡听到后面,有些控制不住的站起身来着急大声的喊着。
那边的长一恍惚听到这里的声音,也特意走到门口看了看,心下疑惑“他俩吵架了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