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伯鸣脸上大部分划痕,是被草刃所伤,只有一处伤口如丝线般细微,不仔细查看是不能发觉的。”
“果然。”魏焱拿出了那枚银针,“符坚,你来看看这东西。”
刘可贞接过银针,来回查看了一番:“将军,此针乃是江南封家的暗器,银针浸在毒液中数月,毒针制成后以百针为一发,一发致人头晕目眩,两发致人昏厥,三发以上则绝无生还。将军是在何处发现此针的?难道与白日里马匹发狂有关?”
“正是,此针是在那匹畜生的下腹处找到的。”
“若那马匹发狂前,伯鸣感到脸部有异样,那这针岂不是?”
“这针原本是冲着伯鸣去的。”
刘可贞愣了片刻,他万万没想到,有人竟想要卞博明的命。
“今日之事,对方摆明试探,符坚不必担心。”魏焱看着那根针说,“一根银针,于兽发狂,于人顶多有头晕之感,即使真的伤了伯鸣,也不会有是大碍。”
“是,伯鸣明白,只是不知,对方想要试探什么?此一举,他们已出了差池,对我方已败露了行迹,这鲁莽一针,实在下策啊。”
“他们原本也不想怎么样,无非一路跟着我们,确保我等悉数到达明州。”魏焱说,“这些人自我们离开颍州时便一路跟着,昨日才出手,也算忍耐了。”
原来魏焱早有准备,刘可贞心里佩服,可是他很是疑惑:“究竟何人?又为何要试探伯鸣?”
“他们试的不是伯鸣,是我。”魏焱淡淡开口。
“这?”刘可贞自觉不便再问,心里渐有奇异之感。
“符坚,你回去吧,好好照看伯鸣。”
“是,将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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汴京,皇宫内院。
韩琦在庆寿殿外等着传唤,顷刻,内官徐福从殿内缓步踱来,见着韩琦,微微福身道:“仪国公,太后凤体欠安,已经歇下了。”
韩琦抬头看了看日头,不过申时,他朝殿内拱手:“既然如此,老臣明日再向太后请安。”言罢,他直起身,看了眼徐福:“太后操劳国事,徐公公,您须得尽心宽慰,旁的事,莫再说与太后烦心。”
“仪国公,老奴自然是事事以太后为重。”徐福低了低头。
“昔日太后为皇后时,公公亦尽心辅佐,如今两宫来往的少了些,还望公公能多疏导。”
“自然。”
韩琦复又向内殿行礼,这才离开。徐福一直在殿旁站着,直至韩琦出了庆寿宫门。
“大人,文忠公去了明州,算起来已近一月。”韩琦身边跟着一人,乃是他的门生、御史中丞柳昌明。
“我曾劝永叔不宜此行,可他终究还是要去。”
“文忠公若是见着了祁国公,只怕对两宫和好不利。”
“我信永叔绝无此意,他向来分得清轻重是非。”韩琦叹了口气,“罢了,太后执意不见,怕是受了那徐福挑拨,我们也不可强求。暂且等永叔回来,再行商议吧。”
“是,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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卞博明好像迷迷糊糊做了个梦,梦里自己滚进了一堆草垛子里,被草刃划得生疼,他正想爬出草垛,忽然来了一头猪,拼命地拱自己,卞博明气急,想把猪推出去,可是这猪好像跟自己杠上了,偏又挤进来。就这么推出去拱进来的折腾了好久,卞博明醒了。
他一扭头,发现刘可贞满头大汗的抱着床被子巴在床沿,一只脚还在床外面。
“我说伯鸣,你这是做了什么梦?愣要把为兄挤到床下?”
卞博明想起梦里那头猪,恍然大悟。
“符坚,我睡了很久吗?天都黑了。”
“自然,给你上完药你便倒头就睡,看来今日也受了些惊吓。”
“我可没有!我是洗完澡以后就犯困,不过下午光顾着睡,没吃东西,现在倒是挺饿的。”
“将军让人给你备了吃的,我这就去喊人取来。”
看着刘可贞光脚下床,卞博明心里好笑又感动,他舒服地往床上一躺,摆了个大字型慢慢等着投食。不久听到动静了,“呼”一下做起来:“好吃的来喽~!”看清来人,差点没从床上掉下来。
竟是魏焱,提着一个食盒站在房中。
卞博明穿着贴身衣物,觉得有些别扭,跟刘可贞是哥俩好无所谓,可是在这个人面前,自己没这么邋遢过。他拢了拢前襟,开口:“将军好,您怎么亲自送过来了?符坚呢?”
魏焱放下食盒:“我猜你这个时候该醒了,就把吃的拿过来,我来时门是开的,想来符坚走得急也未关上。”
“哦,多谢将军。”
“那你趁热吃吧,我走了。”
“将军慢走。”
眼瞅着人走远了,卞博明立马跳下床想去关门,这个时候刘可贞正好回来。
“奇了,将军方才吩咐小厨房备好的饭菜,我去拿的时候竟没有了,哪个贪吃的偷走了?!”
“没人偷,在这里呢。”卞博明拉过刘可贞,指了指桌上的食盒。
“咦?它自己长脚走过来了不成?”
“将军刚才送来的。”
“哦?将军算得也太准了,你一醒他刚好来了!”
卞博明撇嘴:“我饿了,先吃东西,你要不要来一点?”
“我就算啦,今日也是疲乏,我先睡了。”说罢,刘可贞一头栽倒了床上。
卞博明看着食盒里虽不精致但却可口的饭菜,食欲大开,正要大快朵颐时,想起了刚才魏焱送食盒的样子,卞博明心里又升起一股奇怪的感觉,魏焱对他确实挺好的,可是那种好跟刘可贞的又不太一样。魏焱的关心总是很有距离感,但总是像及时雨一样,来得刚刚好。他那张没什么表情的脸、不冷不热的态度,此时想起来却是有万千种意味,卞博明想着想着,左心房渐渐有种发涨的感觉,他深呼了几口气,拍拍脸,埋头吃起饭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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汴京,皇宫内院,庆寿殿。
“韩琦刚才来过了?”曹太后小睡了一会,正坐在榻上醒神。
“是,仪国公才走一会。”徐福说。
“嗯,他这忙前忙后的,也是操劳。”
“那不都是为了大宋和太后您嘛。”徐福见太后要下榻,连忙过去扶着,“太后您慢点,用点晚膳吧?”
“嗯,是有些饿了,这几日见不得荤腻,就想吃点糙米粥。”
“奴才知道,早给您备好了。”徐福扶着曹太后坐到桌边,“太后您瞧。”
“嗯,还是你贴心,就这清粥小菜看着有食欲。”曹太后笑着说。
上膳的内官们摆齐了东西,庆寿殿的掌侍宫女珊瑚拿来一枚银针,试过无恙后,方给太后拿了一双羊脂白玉箸。
“嗯,这时令小菜倒是爽口。珊瑚,你去,命御膳房给福宁殿也送一碟过去。”
“是,太后。”
“太后总是挂念着皇上,有什么好的,定要给福宁殿也送去。”徐福低下头笑着说。
“唉,皇帝身体不好,哀家总担心他吃不下东西。”
“太后,您真是贤德仁慈……唉,您这般操劳国事家事,却也没见福宁殿往这里送过东西。”徐福叹道。
曹太后的放下了筷子。
“您不再吃点?这几日进得太少了些啊太后。”徐福忙说。
“不吃了,这是什么时辰了?”
“戌时了。”
“哀家想去看看皇帝。”
“是,老奴这就去备轿。”
“不用,就这几步,走着过去,哀家正好松活一下筋骨。”
“是!”徐福应道。
几位宫女迎上来给曹太后整顿袍服,徐福退出殿门外,招过一个小太监来:“做事。”
小太监哈了哈腰,转身跑进夜色里。
庆寿殿在福宁殿东面,曹太后一行人往西走,正巧能看见中天明月高悬,春末夏初,微风暖熏,曹太后见此良辰美景,心情愈发好起来。
走着约莫路程过半,忽然前面跑过来两个小太监,一看到太后仪仗,吓得跪在了地上。
“放肆!”徐福喝到。
被徐福一骂,两个人更是跪着哆嗦起来。
曹太后宽仁,挥挥手:“罢了,你何必骂他们?想来是主子交代了什么急事要去办。你们两个起来吧。”
两个小太监起了身,手上还提着什么东西,刚才那一跪,似乎洒了出来。
“你们是哪个宫里的?做事这等毛躁?”
“小的们是福宁宫的。”
曹太后一听,觉着奇怪:“怎么如今皇帝身边的人都这么不利索?这样怎么能伺候好他?”
见太后责问,两个小太监又跪了下去,这一跪,手上的东西就全洒了。
珊瑚眼尖,一下就看清了地上的东西:“太后,那是刚才您让人送的时新小菜。”
曹太后走近几步看了看,顿时生气了,徐福立马对跪着人骂道:“两个狗奴才,竟然把太后娘娘御赐的东西洒了,该当何罪?!”
“公公饶命啊!”
“你们不把吃食送往福宁宫,跑到这里来做什么?”曹太后斥道。
“太后娘娘饶命啊,这,这是皇上让奴才们倒掉的,奴才们觉得可惜,就想拿回自己房里吃了。”
“大胆奴才!这是娘娘赐的,皇上怎会让你们倒了?分明是你们私自藏了去!”徐福骂完,向太后做了个揖,“太后,您可千万别听信这些奴才们的话。”
曹太后看着地上洒坏的东西,眉峰微耸,她又抬头看了眼去往福宁宫的路,叹了口气,转身走了。
“太后摆驾回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