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如何?”
“主子,您真是料事如神,魏焱对卞禽果真是不一般。”
“哼,他魏焱是何心性,瞒得过旁人,却瞒不过我。”
“主子英明。”
“有了这个卞禽,对付起魏焱倒是容易的多了。”
“主子,这卞禽自上次落水后,再没和我们的人接过头,您看是不是有恙?”
“那还用说?他醒后,言行举止换了个人一般,自然也不记得旧约。只可恨那魏焱设计除掉了咱们的眼线,不然,可以多了解这小子的情况。”
“主子,这卞禽忽遭此变,咱们是不是得多留个心眼?万一是他耍诈呢?”
“嗯,我也正想试一试他,你找个机会,让封家的人去见他,看看能不能套出点端倪。”
“是!主子。”
“枢密使家的小姐那边如何了?”
“已经见到苏轼了,很是倾心。”
“苏洛的心思旁人不知,她那贴身丫头云霜却是一清二楚。”
“主子好计策,云霜姑娘也是颇听您的安排。”
“这些人虽是散兵小卒,却也是排兵布阵的要紧环节,等这件事办完了,他们都得除掉。”
“卞禽……也得除去?”
“自然,若是有谁最不能留,那便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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卞博明打了个大喷嚏,他揉揉鼻子,对魏焱讪笑了一下。魏焱并不理他,闭上了眼睛养神。
路程过半,再有几天就快到明州界内,一路往南,空气更加潮湿起来,卞博明觉得自己的左膝盖有些隐隐作痛,他心里无奈,没想到这师爷还有风湿腿,年纪轻轻的也太不健康了。他搓热了手掌,贴在膝盖上慢慢按摩起来。
“这是他的旧疾。”魏焱忽然开口。
卞博明吓了一跳:“你不是闭目养神吗?怎么看得到我在做什么?”
魏焱睁开眼看向他:“我若没这点本事,战场上的飞羽早就把我扎成刺猬了。”
卞博明拱了拱手:“好,英雄,你厉害!我佩服!”说完又开始揉膝盖。
“你之前的身体看来比他要好上许多。”
“当然,我以前是瘦了点,可是身体还行,就是近视。不过来到这里以后,倒是不近视了。”
“卞禽以前,身体很弱,符坚总是隔三差五要煮药给他调养。”
“这么弱?”
“你如今虽然腿疾未痊愈,但却和那时的他大不一样,显得有精神了多,话也比他多。”
这是夸我还是在含蓄的批评我?卞博明一时拿不准,他想了想开口:“师爷以前不喜欢跟你聊天?”
“他话很少,我若问,他便答,不再多言。”
可怜的卞伯鸣,身体弱得连话也不能多说几句,卞博明摇摇头。
“说不定他是怕你,”卞博明说,“我一开始也有点怕你,你看着太冷酷了,不苟言笑的。”
“哦?是吗,那你为何现在又不怕我了?”
“我们那个时候讲究人人平等,就算是自己上级,也没必要战战兢兢毕恭毕敬的。上下级还经常一起聚餐唱KTV,工作之外就像朋友一样。”
“朋友?”
“是啊,工作和生活要分开,下了班之后,大家都一样。”
有好些词魏焱听得不知所云,但是他还是大略知道卞博明在说什么,他挑了挑眉,开口:“那你也当我是朋友?”
“那当然!不仅是朋友,而且你还救过我一命,是我的救命恩人啊!虽然我不知道你是不是拿我当朋友,反正以后你要有事,我肯定也会帮你的。”
魏焱没有接话,看着卞博明颇真诚的眼神,心里却像是有什么东西在轻轻的挠着一样。
“若真有什么事,倒也不用伯鸣相帮,只要不添乱就行。”
“你别小看我,可能我没之前那个师爷聪明,不过我也不弱啊,你等着看吧!”
魏焱撇开了眼神看向窗外,只见路边草木快速向后掠过,偶有几段枝叶晃动,他冷笑了一下,盖上了帘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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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爷,签书凤翔府判官苏轼求见。”
“子瞻?他不是远在凤翔?何时进京了?”韩琦刚一回府,下人便报。韩琦奇怪,忙让下人把苏轼请进来。
苏轼一见韩琦,便行大礼。
“子瞻这是作何?”韩琦忙上前扶起,“你何时进京的?”
“我昨日刚到,此行仓促,未告知任何人。”
韩琦摸了摸胡子:“你这般匆忙来见老夫,是有何要事?”
苏轼低头从袖中取出了一封信,递给韩琦。
韩琦接过,不明何意,他见苏轼亦不言语,便抽出信笺抖开,才看了几行便剑眉倒竖。
“简直贼子之心!老夫岂能听之任之?!”韩琦气得站起,来回走动起来。
苏轼收好信笺,起身作揖:“仪国公,子瞻官职低微,在朝中人微言轻,有心平整异端却是力不能行,此事还需仪国公出面斡旋。”
韩琦叹了口气:“子瞻,我知你是正直纯良之辈,他们想拉拢你,你却不依,怕是他们已起了歹毒之念,要于你不利。”
“子瞻不惧!只是给仪国公平添忧心之事,子瞻有愧。”
“老夫自当担下此责,调解两宫,本就是为臣者分内之事,何况,这还牵涉到前朝旧事,为这天下安宁,老夫也当尽心竭力。”韩琦拉过苏轼,“只是,子瞻,你今后行事定要多加小心,还不知他们会如何对付你。”
“多谢仪国公,我不过一签书判官,既不与他们结党,也于他们无害。”
“你来找我,不可让他们知道,你须得速速回凤翔去。”
“仪国公,我昨日是与枢密使家的小姐一同进京的。”苏轼眼里起了点波澜。
“苏大人家的千金?你与她一同进的京?”
“正是。”
“苏家小姐我略有耳闻,是极聪慧率性的女子,不服礼束,最爱到民间玩乐,苏大人为此一直焦心,怕坏了姑娘家的清誉。”韩琦说,“你们昨日是在何处遇见的?”
“东华门外的瓦肆内。”
“也是巧事。”
“子瞻觉得这并非巧遇。”苏轼说。
韩琦转过身来:“你是说?”
“瓦肆内客人众多,苏小姐却能一眼就认出我来,何况她此前并未见过我,亦或画像之物。”
韩琦点头。
“既然苏小姐与我在瓦肆相遇并非偶然,那想必他们早知我会进京来找您。”
“子瞻所言,让我颇为担忧。”
“仪国公,对方并没有阻止我将此事告诉您,且半途塞进了一个枢密使家的人,此事就不可不细作推敲。”
韩琦坐了下来,指节敲打着案几,顷刻开口:“子瞻,你可愿为我传个口信?”
“但凭仪国公吩咐。”
“你替我速到明州一趟,去见欧阳文忠公,在他见到王半山之前定要截住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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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您用点晚膳吧?”
“这是什么时辰了?”
“亥时了。”
英宗久病,总是躺着的时间多,他此刻想起身,内侍们赶紧过来扶着。
“陛下,您醒了?”福宁宫的大太监祥瑞正端着一碗汤羹进来,看到英宗起身,忙放下东西。
“祥瑞,母后用过膳了吗?”
“回陛下的话,太后娘娘下午小睡了一会,起来用的膳。”祥瑞扶着英宗慢坐到榻上。
“唉,朕这身体要是能好点,也不用母后宫里宫外的辛苦。”
“陛下仁孝,太后娘娘是知道您这份心意的。”
英宗坐着喝了些汤羹,忽然想起什么事:“颢儿的婚期就在这几日吧?”
“陛下好记性,就在本月十六。”
“嗯,算起来还有五天,”英宗说,“日子选得也好,人月皆团圆。贺礼送到了吗?”
“回陛下的话,已经送到明州祁国公的府上了,迟将军亲自送去的。”
“嗯,那朕就放心了。颢儿在明州勤勘政务,去年水患,他也处理得妥当,朕一直想和母后商议,给他封赏。”
“陛下疼惜皇子。”
“都是至亲骨肉,朕当然疼爱,就怕他们太为国事操劳,自己不懂得爱惜身体。”英宗说完,咳嗽了起来,祥瑞忙帮着顺气。
“陛下,您也得爱惜自个的身体啊。”
英宗摆摆手:“无妨,你去,把高丽进贡的那几盒红参拿来。”
“是,陛下。”祥瑞去了别间,一会端着几个锦盒进来。
“这个,给颍王送去,这个给頵儿,这盒大的派人快马加鞭给颢儿送去。”
“是,奴才这就去吩咐。”
殿门外,一抹身影倏地闪过,沿着宫墙溜了出去,一路向东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