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个人很快便把一碟饺子消灭掉,伍玥收拾碗筷,汪梓韬正打算离开,严嘉汶此时打来电话。汪梓韬担心严行力的病情有什么反复,于是走到院子接听。谁知道严嘉汶却告知尤明远的情况并不乐观,生命已经进入倒计时。虽然严嘉汶心疼伍玥这几日所经历的种种,但身为尤明远主治医生的她又不得不为病人考虑,想见伍玥是尤明远最后的心愿。思量再三,她还是打算把这个消息告诉伍玥。当然,见不见还是要她自己决定,但至少让她知道,免得遗憾终生。因为她并没有伍玥的联系方式,严力行又失忆了,所以才找到汪梓韬。
汪梓韬答应转告,便挂了电话。然而,汪梓韬并不打算当下就把尤明远的情况告知伍玥,他不希望增加她的烦恼,至少保证今晚能让她睡个好觉。告辞时约好第二天一起去医院看严力行。
或许折腾了一天身心疲惫,这一晚伍玥睡得还算踏实,醒来时天已大亮,叫醒伍亦希,然后到厨房按照汪梓韬昨晚说的方法煎了剩下的半包饺子。
“真好吃,回家我也试试。”伍亦希吃了大半的饺子又把最后一口鲜奶喝完,满足地拎着包出门上班去了。
伍玥继续收拾她的新房子,这是严力行为她重新整修的房子,每一砖每一草,每一个细微之处都蕴含着他的浓情厚意,在房子的每一个角落她都能感受到他的存在。
汪梓韬如约而至,见伍玥气色还不错,也放心些。他多希望尤明远一切正常,至少让她与严力行的关系稳定下来,至少让她稍作喘息,可老天总爱捉弄人,所有的事情都接二连三地发生在她身上,他担心她承受不起,他更不情愿经他的口告诉她。面对她疑惑的目光也只能故作轻松地笑笑:“睡得还好?”
伍玥微笑着点点头。
汪梓韬发动车子,装作不经意地说:“听说昨日傍晚尤彦放出来了,也不清楚算行拘还是配合调查,关了两天,希望她吸取教训吧。”
一旁的伍玥轻轻地嗯了一声,没表示意见。毕竟如今严力行已经醒了,就算追究到底事情也回不去了。
“真是便宜她了,任性妄为,把自己的父亲都气得旧病复发了。”汪梓韬边说边用眼角余光瞟一眼儿伍玥。
伍玥仍旧面无表情,一言不发。
“那个,伍玥,是这样的,有件事要告诉你,你要有心理准备。”汪梓韬正想着如何措辞委婉些,殊不知伍玥以为严力行出什么事了,立即变了脸色紧张地盯着他。汪梓韬立即澄清与与严力行无关,伍玥的脸色才稍稍缓和些。
“是尤叔,嘉汶姐说他的情况很不乐观,这趟怕是出不了院了。”说出不了院她能明白什么意思吗?汪梓韬突然意识到自己的表达能力有问题,于是又补充道:“你要不要去见见他?或许是最后一面了,别让自己有遗憾。”
伍玥愣了好几秒才敛回目光别过脸去望向窗外。汪梓韬见她情绪似乎没多大波动也就不好再说什么了,直至把车停定才提醒道:“到了,先去看Nick还是……要不我先给嘉汶姐打个电话?”
“我,再想想。”伍玥双手捂着脸靠着椅背上深深地吸了口气,两个男人她都怕去面对,却又都必须去面对。严力行她是绝对不会放弃的,而父亲,多年的心结至今无法解开,她不知道该以怎样的态度去对待他,“爸爸”两个字她也未必叫得出口。哪怕知道他时日不多,她还是需要时间去适应和消化。可时间不等人,若是能等,严嘉汶也不会急着让汪梓韬通知她。想到这里,她解开安全带下了车。
汪梓韬紧跟着伍玥走进电梯,除了他俩电梯里还有五个人,各自按了所去楼层,五、六、九、十五都按亮了,唯独八层心脏科和十层脑外科没有按。汪梓韬双手插进裤兜里静观其变,这个决定必须由她下。无论她作任何决定他都理解并支持。电梯里很安静,只隐约听到电梯运行时的细微声响,伍玥盯着那排数字按键,右手稍稍动了一下又僵住,然后捏紧后握成拳。随着电梯门在五层打开又关上,很快六层的门也打开了,一个男人走了出去,电梯门随即关上。伍玥抬起手犹豫着,最终还是按了八层,然后低下头暗自吸了口气,再抬眼见八层按键已灭,面前的电梯门打开,走进两名护士。正当伍玥还愣在原地犹豫不决时,却被后面的汪梓韬走前一步拥着她的肩膀带出了电梯。
不巧,严嘉汶去巡房了,于是向护士查询尤明远的病房号。
“不如先去看阿力吧,等姐姐回来我再来吧。”伍玥紧张地扫了眼儿病房的方向。
汪梓韬领着忐忑不安的伍玥来到尤明远的病房前。门是开着的,里面站了好几个人,有医生有护士,还有苏清、尤彦和身穿病号服的严力行。伍玥的心一下急速地跳起来,不会是尤明远就这么去了吧?她想转身离开,可双脚却像钉子般钉在地上无法移步,于是不由自主地抓住汪梓韬的手臂,寻求一个支点好让自己安定下来。
“没事儿。”汪梓韬反手拥住她的肩。
站最外面的一名护士首先注意到他们,往边上挪了两步。
“你来这里做什么?”接着严力行也注意到他们。
然后房间所有人的视线都看了过来,严嘉汶稍稍闪身好让躺在病床上的尤明远也能看到伍玥。
“这里不欢迎你。”尤彦走近门口想把门关上,却被苏清拉住制止,然后轻声对伍玥说:“过去吧,他想见你。”
伍玥仍旧站在门口一动不动,视线中的尤明远越来越模糊。
“囡囡,囡囡。”尤明远也看到了伍玥,虚弱地抬起手招呼伍玥进去。
“阿玥,你过来。”严嘉汶的声音。
一串眼泪落下,伍玥身不由己地被汪梓韬扶着一步一步走近尤明远。严嘉汶轻拍伍玥的肩膀以示支持,然后领着护士出去了。
见状,严力行欲转身离开。
“阿力,别走。”尤明远抬起手。
“Nick,叫你呢。”汪梓韬提醒道。
“呃,尤叔。”严力行晃过神望向尤明远,握住他的手:“有什么事您尽管说。”
“囡囡。”尤明远虚弱地喊道。
梓韬会意地扶伍玥再走前一步,拉过她的手放在严力行的手上。
“囡囡,爸爸对不起你。”尤明远把另一只手盖在伍玥的手上。伍玥什么话也说不出来,眼泪却不住往下掉,她看着尤明远的手掌盖在自己的手背上,却感觉不到一丝的温度,似乎在告诉她那是一个不久于人世的生命。
严力行莫名其妙地看一眼尤明远再看一眼伍玥,然后把目光投向伍玥身后的汪梓韬,满眼尽是疑惑。汪梓韬没说话,眉头轻锁望着三人。
“阿力。”
“呃。”
“谢谢你,宽宏大量,不追究,彦子。”短短的一句话尤明远却停顿了好几下才讲完。
“尤叔,你放心,彦子没事了。”
尤明远点点头又说:“以后,囡囡,就交给你了,一定要,好好待她。”
“尤叔,我……”听尤明远这么说严力行更加莫名其妙了。一旁的伍玥早已经泣不成声。
“囡囡,不哭。”尤明远握紧了伍玥的手,微笑着抬眼望着严力行说:“囡囡,笑最好看了,阿力,你说,对不对?”
“呃。”严力行回头看一眼汪梓韬,然后点了点头说:“对。”怎么回事?看到这个女人流泪心里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压抑,是难受吗?
“起来吧,别哭了。”没一会儿尤明远已经陷入了昏睡,严力行把伍玥拉了起来,“你这女人怎么就那么多的泪啊?”
伍玥抬起泪眼,想从他的眼里搜寻那份曾经属于她的温柔,可是,空荡荡的,她看到的只有冷淡,陌生人一般。
“阿力。”伍玥的泪根本止不住,难以自控地扑到他怀里痛哭着。
严力行悬空着双手不知往何处放,尽管所有人都告诉他伍玥是你的女朋友,可对于这个亲密而陌生的女朋友仍旧未能接受。他无助地看向倚在墙边的汪梓韬,可汪梓韬似乎在故意躲开他的视线,无奈之下,他轻拍一下伍玥的肩膀说:“我们出去吧,别打扰尤叔休息。”
汪梓韬率先走出病房,见苏清母女坐在外面的椅子上。看他们出来,尤彦第一个站起来紧张地问:“我爸爸怎么样了?”
汪梓韬没搭理她自顾自走开,跟在后面的严力行平静地告诉她尤明远睡了。于是两母女轻手轻脚地走进了病房。
“伍玥,你真的是尤叔的女儿?以前我怎么没听说?”三人在等电梯,严力行禁不住问。
“因为你失忆了。”汪梓韬白他一眼。
“我是说以前,没听苏铃提起过。”
“苏铃,苏铃,人都死八百年了。”汪梓韬实在是听不下去了,活生生的人不去关心,开口闭口都提个死人,真是有病!
“喂,梓韬,你是怎么了?”
“我没怎么,只是希望你对伍玥好些,刚才你是怎么答应你尤叔的?”
“我什么也没说。”
“你!”
“你们别嘈了。”伍玥转身走向消防楼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