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干了!”柳海鸣说。
月仙客还是不放心地说。“他要是再来呢。他舍不得丢下这碗鸡。”
“他不是你!就是来,也考不过你。”
“你怎么那么傻!要娶到花静杨,这是第一步。你要是月家的一个男人,就好好考。”柳海鸣丢下这句话,把一支圆珠笔递给月仙客,然后骑车离开。
月仙客想到擎天杨对他的好,又想到花静杨那身段,那皮肤,还有他想象里馍的白,馍的挺,就到了望天杨下早备好的桌子上做试卷。姐夫在不远的地方替他监视周围。
月仙客又觉得他娶不到一个处子是一辈子耻辱,他的心思又落在柳燕那里。他知道柳燕都非常喜欢擎天杨,而柳老太将女儿嫁给杨圣德的心意已决,杨圣德作为干部他不好说明,但月仙客明白没有不吃腥的猫,何况柳燕是大浴河最漂亮的小金鱼。他觉得他可能爱上她了,但马上又否定了:那仙鹤一样的腿和仙鹤一样的长脖子,她不会爱他。柳海鸣让他帮忙把这可爱的小金鱼送给杨圣德,就能当上教师,把那个连科长都不想舍弃的漂亮女人娶回家。然而,他又一想,柳燕把他当作像哥一样,擎天杨又把他当作好朋友一样,他这样做能对得起她们吗?
朋友,爱情,政治,前途……一个个问题让他必须选择一种答案。
太阳从树的缝隙里将一束束耀眼的光束照到祭祖台之上,靠台的前沿一字排开从谁家借来的三张八仙桌子。靠中间端坐着吸着洋烟卷的柳海鸣,左右两侧自东向西坐着杨树泉的柳海潮书记、圣道岭的花长岭书记、老庄的何鹰书记和望天杨中学的杨圣德校长,他们见柳海鸣抽烟,花、月家君从腰包里别出长烟袋,柳书记卷着烟叶,烟雾随着轻微的北风袅袅向台下散去。
杨树泉附几千群众聚拢在老杨树下,或蹲着打纸牌、下大陆;或站着东拉葫芦西扯瓢,或倚在树上观看热闹。今天和往常不同的是,在男人不远的地方聚着一群穿着红衣绿裤的柳燕和抱孩子的少妇。这让那些喜欢看女人的男人们大饱眼福。
柳海鸣稀疏的头发梳得像猫儿刚舔过一样,一双笑眯眯的眼睛也集中在这些织毛衣、纳鞋底的女人们,看了看身边的杨圣德,将目光扫视一圈最后移到杨圣德手中的讲话稿。
杨圣德开始主持会议:“大会进行第一项:三圣县文教科派来的柳海鸣讲话。”
那时的大浴河还没有几个会鼓掌的,但参会的人们还是停下手里的活计、关了嘴巴、瞪大了眼睛听这个从大浴河走出去的文教科长演讲。
“在山外的那边,很遥远的地方,有一个国家,他们把那里的历代先贤尊为我们的祖先。目前赶上了农业合作化的高涨怒潮,各地都在成就‘鸡毛也能飞上天’的豪言壮语……急需一批有文化的知识青年,令那些苦大仇身的庄稼汉望眼欲穿。家在城市的中小学毕业生就业有一定困难,农村生产对于中小学生的容纳十分巨大的,需要量很大。供求双方的问题各执一端,一个两全其美的方法应运而生。BJ成立了‘青年志愿开荒队’,北大荒燃起了志愿垦荒的篝火,HLJ的荒岭上志愿者安家落户。然而,海这边的东夷国一些稍有点文化的青年,却不想着如何改变家乡的贫穷落后,却想方设法地往县城钻。当然,那边也很普遍。那边的人不知道读书,连文盲大国印度都在劝他们,我们的大浴河也是如此。为了三圣县的美好未来,决定让农村有文化、有志气的青年留在农村,或当个会计,当个医生,当个特色教师。山外的东方国讲究出身成分和地位高低;山外的西方帝国,讲究平等、民主。所以,我们今天在杨树泉公开、公平、公正地选拔一位特色教师。今天在台上就坐的评委都是各村德才兼备的书记或者说是教育干部。参加选招的教师条件非常宽:不管你是从东夷国来,还是从山外穿越过来的,天上降下的仙女——林妹妹,只要你小学以上文化,是身体和灵魂都健康的未婚青年就可以参加考试……”
“我看考试就算了吧。我们几个书记谁识字啊!”月家君书记提出意见,他知道如果考试的话,月仙客一定考不上,擎天杨即使不来,花也会落到花静杨的身上。
“花静杨已经在卧佛岗是特色教师了。”花长岭想让月家君放心,又把长脸转向柳海鸣,诙谐地说:“这儿除了竞选者,台上台下几千人就你一个人有文化。你一个人考考,把题改改算了!”
柳海鸣失望地答应:“就依你们书记的意见吧。”
“你是上面派来的,还是听你的。我们只是个没文化的建议。”杨圣德从大局出发,支持上级的指示办事。
北风越过越大,刮得老杨树枝呼呼作响,突然一阵旋风把柳海鸣的褂子掀起露出白白的肚皮,接着将他手里的演讲稿吹走,还没等他明白过来,已像片片纸鸽被风卷到了天空。大家的目光也随着纸鸽飞走了。
柳海鸣将吹散的头发整理好,看看杨圣德说,“老庄的月仙客,就很好的青年吗?给他报个名。”
“要自己报名!”花长岭捣了捣柳海鸣的胳膊小声说,“我想通过招老师把静杨嫁了!”
“花长岭说了要自己报名,到台上报名。他还有一个意思,新当选的特色教师自然是他花家二女儿的女婿。我公办教师既然见证谁当这个老师,就能保这个媒!”柳海鸣话音未落,台下人群向前聚拢。望天杨下选师招婿这可是新鲜事儿,都不再看那旋风,把目光回到祭台上。
这时候,月仙客从人群里走出来,匆忙来到台前操从杨圣德面前的一张白纸上写下自己的名字。
台下众人大笑,许久没有第二个上台报名。
“就这样定了!”柳海鸣看看花长岭,又看看杨圣德说,像是决定,又像是征求意见。
柳海潮老实,何鹰自然为侄子高兴,但花长岭不仅是选老师,而且选女婿,自然格外慎重,小声说:“再等等。”
“那就再等30分钟。”柳海鸣看了看手腕上的表说。
“我们老百姓都不识字,谁有你腕上的鸟表,谁又知道那30分钟是多少?我看月家君那一袋烟吸完了,为准!”
大家同意了,人们将目光集中到月家君的脸上,确切地说是关注到他嘴里的正烟雾袅袅的长烟袋。等烟抽了半截,却不见了烟火,杨圣德一把将烟袋夺下,磕了磕,没想到那烟的后面竟然是一把泥土。
花长岭什么也没有说,用自己的烟袋重新按上一锅烟,点上,递给月家君,然后笑了笑。
这时,谁也没有料到擎天杨走到台前,在报名表上写下“擎天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