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条荒凉的山脊上,枯草深深。金黄色的枯草一望无垠,好似一片金黄的草海。在夜晚呼啸而过的山风倾轧下,一层层金色的‘海浪’此起彼伏,煞是好看。此刻,死里逃生的小黑猪正趴在草海中,‘吭哧’、‘吭哧’的喘着粗气。从火场逃出来以后,它一路逃向大山深处,也不知道跑了多远。直到它精疲力竭的瘫倒在这片草海中,它才感到远离了危险。已经进入秋季,瑟瑟的秋风吹在小黑猪身上,冷得它直发抖。又冷又饿又困的它在草海中左冲右突,想找东西裹腹,更想找个温暖的地方好好睡上一觉。胡乱闯了一阵,它忽然发现这草海中静得出奇。除了风声和自己身体与枯草摩擦产生的悉索声外,偌大的草海竟然连鸟叫虫鸣都没有。小黑猪停在一条由于枯草被压倒空出的通道上,怔怔出神。“这通道足有两米宽,是怎么形成的呢?风?不可能,那就只能是动物或者人踩出来的。这荒山野岭,人迹罕至,不可能是人踩出来的。况且地上也没有人和动物的脚印,那这通道究竟是什么造成的呢?”。小黑猪思索着,沿着通道的一端走下去。走了很久,它忽然发现前方的通道上泛出点点亮光。“是萤火虫”?小黑猪一边想着,一边继续向前走去。走到近前,却发现发出亮光的不是萤火虫,而是一条铺满了整个通道的透明物体。从小黑猪眼前到通道尽头的三四十米,全是这种布满鳞片的透明物,那点点亮光正是从鳞片上发出来的。“蛇蜕?!”,小黑猪惊得全身毛发竖起。这形状,不正是吴老汉与别人聊天时说道的蛇蜕吗?蛇要长大,必须蜕皮。可眼前的蛇蜕未免太惊世骇俗了一些,若是这般粗长的蛇还要蜕皮,那该变成什么样子?小黑猪虽然被吓得不轻,却也知道蛇蜕对自己没什么危险,只是看着吓人。非但无害,靠近蛇蜕更让它感到了一丝温暖。它沿着蛇尾走向蛇头,发现越靠近蛇头的位置就越温暖,索性从蛇口的位置钻了进去。那一刻,它好像回到了自己熟悉的温暖的猪圈。等到身体暖和了,它才仔细地打量起这蛇蜕来。忽然,在蛇蜕紧贴地面的位置发现了一颗散发着热量和黄光的黄色石头。感受着这石头上的热量,小黑猪知道整条蛇蜕上的光和热都是从这颗石头上发出来的。它把猪鼻子凑近石头闻了闻,忽然,那石头化成了一团光顺着它的鼻子钻了进去。“呜”!小黑猪发出一声惨叫,那石头上散发出的热量在它身上肆意蔓延,热得它浑身的毛发都发出一股难闻的味道。“要熟了!”,小黑猪绝望的想到。一阵天旋地转过后,小黑猪晕了过去。而它身上的毛发,竟然开始燃烧起来。接着便是皮肉,也在黄色火焰的包裹下燃烧了起来。渐渐的,小黑猪被烧成了铁水一般的东西往地上铺散开来,然后又开始汇合到一处,凝聚成型。如果小黑猪还清醒着,一定会被自己此刻的样子惊呆。因为它不再是一头浑身黑毛的小黑猪,而是变成了一个肤色微黑的一岁人类娃娃。
第二天,天亮,小黑猪被远处的鸟叫声吵醒。睁眼一看,“嗯?!”,小黑猪不敢相信的看着自己的两只前腿,此刻已经被一双人类手臂取代。再摸了摸脸,却没有半点以往熟悉的毛糙之感,反而变成了光滑细腻的触感。再急忙低头去看身下,“还好,丁丁还在”。“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一阵狂笑过后,小黑猪又忽然用双手捂住了嘴。因为入耳的,不再是自己的“呜呜”叫声,而是人言。显然的,它因为误吃了那蛇蜕中的神秘石头而由猪化身成人,甚至发声都是人言。“我竟然变成了人类!”,小黑猪下意识的说道。此刻,它一丝不挂的坐在草地上,努力的让自己接受了自身的变化。“反正我的意识还在,做人做猪,都是我”!虽然发出的声音是一岁娃娃的声音,但那话里的自信与坚决,却是一个成年人也未必能有的。
看看周围荒凉的山脉,小黑猪觉得很陌生。不止是山,入眼的一切都是那么陌生,这是它从猪变成人带来的陌生。“既然老天爷要让我小黑做人,那我就按他老人家的意思好好做人!”,小黑猪说完这句话,便直起身,抬头望着天。那秋天的阴云中雷光隐现,搅动着阴云漏出太阳的万丈光芒洒在小黑的身上,仿佛上天也在回应小黑的乖巧懂事。看了半晌,小黑把头低了下来。呈跪的姿势把头一直低到了地上,他郑重的对着天空磕了三个头。然后起身,朝着来时进山的路往回走。醒来以后,他已经感觉不到冷,可能也是因为那神秘的石头。走了一天,在接近傍晚的时候终于让他找了回来。正是他出生的那个小山村,他凭着记忆找到吴老汉家,却发现自己生活了半年的猪圈已经被大火烧成了灰烬,那圈里的一切早已不复存在,只留下一地木炭、碎瓦,而离猪圈稍远的住宅却毫发无损。吴老汉此刻正拿了条板凳坐在竹林旁抽叶子烟,看着不远处曾经的猪圈出神。那神情,仿佛那年一宿没睡坐在院子里看自己喂养长大的牛被疾病折磨至死。忽然,他的眼角余光发现了距他稍远的小黑。“咦,这是谁家的娃娃?天都黑了还不回家”,吴老汉随口说道。但当他仔细看了看小黑光着的身体,又感到奇怪,于是走到近前观看。“这娃娃,不是我们村的啊”,吴老汉迁居此地已久,对村里哪家有几个娃娃自然一清二楚。见这娃娃赤身露体,就试探性的问道:“这娃娃,你是从哪来的,你家大人呢?”。它看孩子小,原以为还不会说话。没想到小黑却接了他的话头说道:“我是外地的,被人贩子拐到这里来卖,我趁人贩子睡着的时候开门逃出来了”。小黑编起瞎话来脸不红心不跳,再加上年纪小,稚嫩的语气根本不会让人生疑。
吴老汉收起叼在嘴里的烟斗,放回深蓝色中山装式样的衣服口袋里。说道:“原来是这样,这天寒地冻的。又黑了天,你到我家住一晚,明天我再让村长帮你找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