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楚话还未说完，杜纤云便亟亟跪了下来，道：“皇上，皇后娘娘年纪还小，身子娇贵，怕是这一刀下去，身子会扛不住，皇上只是想救瑶美人，奴婢想只是血中用就可以了，那落谁的血都可以，奴婢虽身份卑微，不配用来救瑶美人，还望皇上念着美人的病，允许奴婢代替皇后娘娘落血，也许奴婢的血能救美人，若当真奴婢的血能救美人，那也是奴婢之福。”
杜纤云话说的很满，声音平稳而干净，未有丝毫惧，若是瑶美人的病真的只是个幌子，那么便只有凤儿的血能救她，因为这是皇上说的，并不是太医说的，凤儿还小，从小锦衣玉石，这一刀下去，哪里会受得了。
倘若真如自己所想，那么自己的血在皇上眼里也是可以救瑶美人的吧！既是不能除掉皇后，那么除掉皇后身边的人似乎也不错。
白楚盯着杜纤云默了一会，道：“你说的也不无道理，皇后……年纪却是小了点，既然这样，你的提议那朕就允了。”
杜纤云抬起头认认真真的看了眼白楚，她只是想看看能不能透过他的衣看穿他的心。
白楚怔了下，没想到杜纤云会毫不避讳的直直的盯着他看，可是从她眼里感觉到的除了冷漠便再无其他。
须臾。
杜纤云绕到司马凤儿面前，拿起木盘上的匕首，抬头看了眼司马凤儿。
司马凤儿眼里隐隐含着泪，冲她摇了摇头。
杜纤云莫名的扯了一抹笑来回应她，傻丫头，如果她不割，那么受伤的就是她自己了，年纪又小，哪里会受得了。
拔开匕首，杜纤云挽起衣袖，露出半截光滑细嫩的肌肤。
白楚冷眼旁观，心中却莫名其妙的生出一丝不忍，这一刀下去，是不是会留下一辈子的疤？
这个女人又会不会是他想错了？
不过一瞬而已，待白楚收回思绪，杜纤云手中的匕首便已割了下去，匕首极快，划过的地方先不见伤痕，但血却顺着伤口渗了出来，一股钻心的疼，杜纤云咬着唇，紧紧闭上眼晴，鲜红的血一滴滴落到碗里。
杜纤云手握拳头，拼命忍着痛，原本无血色的脸这会显得的更加苍白。
白楚看着心头燥的很，一面起身一面冷道：“够了……赵怀，将这些落了血的碗都贴上名字送到太医院去，让张太医瞧瞧，看有没有合适的血。”
赵怀应了声，便吩咐了其他太监。
白楚看着众人沉声道：“折腾了大半宿，朕累了，想必你们也累了，都退下吧，回头让太医好好包扎下。”
众人起身谢恩，退下。
司马凤儿本想扶着杜纤云，但在皇上面前，这不合规矩，她伸过去的手被杜纤云给推了回来反倒扶着她缓步离去。
白楚怔怔的盯着杜纤云的背影，她一手扶着司马凤儿，另一只手垂在身侧，受伤的手臂还在流血，割的深，鲜红的血渗透了衣袖，顺着手臂流到手心，沿着指尖滴落到地上。
众人退下，赵怀从听雨阁外碎步走了进来，凑到白楚耳边嘀咕了一阵。
白楚听的剑眉紧拧，冷哼一声：“看来刚才朕差点被她给骗了，查不到来历，那定是云启专门训练出来的人，好用来对咐朕。”
赵怀道：“皇上，那……那血。”
白楚头也未抬，冷声道：“你知道该怎么做。”
赵怀怔了下，即而躬身道：“奴才知道该怎么做。”
……
杜纤云手臂上的伤口有些深，一回到华清宫司马凤儿就立刻让人去寻了太医，太医替杜纤云包扎了伤口便离去了。
司马凤儿一脸哭相的看着杜纤云：“纤云姐姐，你疼吗？”
杜纤云摇了摇了头没有说话，只是怔怔的盯着自己的手臂，半晌后方道：“闹了大半宿，你也累了，早些歇着吧！”
说着便要起身替司马凤儿卸头上的假鬓，司马凤儿一把握住她的手道：“纤云姐姐，若今日你割的不是自己的手臂，那这道深深的伤便落在凤儿的手臂上了，凤儿欠了姐姐一个天大的恩情，凤儿定当铭记。”
杜纤云终于扯开了笑，蹲下身温言道：“我进宫属实无奈之举，我本就是尘世遗弃的孤女，无处可去也没有家人，如今在你身边侍候着，对我来说也算是有了一个落脚之地，而你待我又如亲姐姐般，其实……其实你不用记着我所做的每一件事，全当我是为了自己，如果你有什么事情，怕是我在这宫里也活不下去了。”
杜纤云又顿了顿，右手轻抚上被缠了白纱的左臂上，这宫里人心复杂，既便是凤儿贵为皇上，有权倾朝野的外祖父，但这个皇后却是个不得宠的皇后，怕是想除去她的人多了去，然后就因为有人想除掉皇后，自己便也成了那些人眼里中的沙子，除之而后快，本只想找个安身去处，如今却每日都要行走在刀刃上。
杜纤云默了好一会，才又对司马凤儿说：“你年纪虽小，但要学会用自己的身份地位去保护自己，我不能时时守在你身边，你的父母兄长同样都离你很远，要让自己不受伤，只能靠自己，今夜的事情，我已摸清了一二分，就看到时候是谁的血中用了。”
若是她杜纤云的血中用，那也就应了她的想法，整个事情就是皇上一手策划出来的，为的便是除去凤儿，既使不能除去凤儿，那除去她身边的自己对皇上来说也是极好的。
云启本就是皇上眼中的肉中刺，而她又是云启送进宫的，怕是她早就成了皇上想除去的对象之一。
细想，杜纤云便已心下黯然。
也不知司马凤儿有没有听懂她的话，只是默默的点头。
榻上无眠，也因手臂痛，纵然想睡，也无心睡。
随意披了外衫便下了榻。
夜，淡墨如绸。
月，悬挂苍穹。
淡淡月光如细雨般至夜空的顶端静静洒下，为这如墨般的夜带来了一丝丝清冷的光。
星辰闪烁，装点着整个夜的空，似抬手便可触及。
荧光飞舞，为这清冷的月光再多添了一份幽幽的绿。
抬头，是星光灿烂。
低头，是荧光蹁跹。
一直都只是喜欢望月，却从未用心去看过，今夜如此一看，才知原来，夜，并不是无声的黑，将人包裹于其中，找不着出路，而是如此的美，有明月，有星辰，还有荧光，它竟又是如此的美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