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玉离开流芳轩并没有直接回将军府,而是去了一趟客栈。二楼掌柜的房间里,青雁把房门关好,一转身就对着他眯眼笑。
“公子今晨酒醒何处啊?”嗅着他身上还未挥散掉的女子香粉味,双眼弯成月牙。
“拿好你的东西。”肖玉抬手将银锁抛到桌上,掷地有声。
“我给你金的,你给我银的,这是什么意思?还有,我们互送同心锁,这……不太合适吧。”青雁拿起银锁放到嘴里用虎牙咬了一下,确定货真价实。
“你要的东西,在里面。”
青雁先是一愣,然后盯着银锁细看,“我要的东西?”
“京城布防图。”
“哦……”恍然大悟,“我就说嘛,这重量不对,里面是空的,原来装了图纸啊。”
“图纸在蜡丸里,蜡丸在银锁里。”
“你怎么知道有蜡丸?”
“听出来的。”
肖玉第一次拿到柳嫣的银锁就已经听见里面有蜡丸与锁壁细微的摩擦音了,而南宫墨佩在腰间的那个却什么都没有。
“那个人也了结了?”青雁稍稍压低了声音。
“嗯。”肖玉点头。
他的任务完成了,于将军府外诛杀南宫墨,并夺回被他盗去的京城布防图。这是他两年来第一次接到不是纯粹的杀人任务。秋风院西楼的那个房间,他进去搜过,毫无发现。要南宫墨的命不费吹灰之力,找到京城布防图才是难点。在那么多日的监视下,才终于被他找到了线索。
青雁频频点头,面露赞赏的笑容,“我就说嘛,你使美男计是不可能失手的,哪个女子能不被你那俊俏的容貌、销魂的琴声迷倒呢?所以啊,以后……”
定格在“后”字的口型,青雁脊背发凉,打了一个哆嗦。肖玉面若冰霜,眸如寒刃,狠狠地将他盯着,好像他再多说一个字,就离坠入冰河、万剑穿心的险境更近了一步。
“别!”
一道木头断裂的震耳声响起,木桌在他的掌下已崩了一个角。
木桌的主人欲哭无泪,“花梨木,很贵的……”
“以后,该怎么做,我说了算,你若再出馊主意,脑袋犹如此桌!”肖玉收掌,负手而立。
青雁眼巴巴地看着地上那一块碎裂的木桌一角,说不出的心痛,忽然,将银锁掷过去,“要是有力气没地方使,就将它掰开,把东西取出来给我!”
白光闪过,银锁又掷回青雁胸口,他慌忙按住,顺道揉了一下胸窝,“算了算了,扔不过你,不过,真的不验一下?要是你搞错了,里面根本没有那样东西怎么办?”
肖玉冷哼一声,“那我不管,这种事本来就不该让我去做。”
“啧啧……还在闹情绪,这件事非你不可。”青雁听他语气中充满抗拒,笑道“如果你混进府去,面对的是妙龄千金,恐怕就不会这副表情了吧。”
肖玉剐他一眼,指了指木桌崩掉的一角,拂袖离去……
……
匆匆离开客栈,回到将军府,肖玉本以为周夫人会将他召去责怪几句、嘲弄几句,可风平浪静地直到夜幕降临,也没有一丁点波澜。他无所事事,在花园闲逛,无意中听见府里丫鬟聊天,说周夫人身体抱恙,晚饭也只胡乱吃了几口,就早早睡下了。
秋风院静悄悄的,西楼那边一片漆黑,肖玉合上窗,吹了灯,安安稳稳地睡了一觉。
两日后接近正午,天阴,肖玉走下东楼,坐在秋风院的石凳上看着《太古遗谱》,余光穿过院子的拱门,五六个衙役打扮的人在丁管家的引领下,从正堂方向往将军府大门走去。
手里的书放下,指尖在石桌上灵活地敲动,肖玉寻思了片刻,拿起书正准备上楼,一个将军府的仆人进了拱门,来到他面前。
“公子,夫人请你到花园抚琴。”
三天了,她终于召见他。
“好,我上去拿了琴就随你去。”
花园的观莲亭里,周夫人躺在贵妃椅上,眉头深皱,双眸哀愁,脸上也不复有往日的神采,她看着白衣翩翩的年轻公子抱琴出现,不禁流露出一丝淡淡的笑容。
“肖公子仍旧是玉面郎君,天人之姿,我的病容实在不愿被公子瞧见,可是几日不见,着实想念。”
“我为夫人抚琴,望夫人早日康复。”肖玉将琴放于桌面,身子端坐桌前,正准备落指,却被她的话打住。
“近几日犯煞,府里出了事,南宫先生无故遇害,今日清晨被人发现于情鉴湖里。”周夫人面色苍白,语气哀伤,“他怎么就遭了这无妄之灾呢?!”
肖玉故作震惊,“人生无常啊,我与南宫先生相识将近半个月,总归有些交情,没想到他的命数竟如此。”哀叹一声,又安慰她道:“人死不能复生,夫人节哀。”
周夫人盯着他看,愣愣出神,“肖公子卖艺不卖身,不愿与我相好,却又去买烟花女子的身,好叫人捉摸不透。”
只浅浅一笑,他没有接话。
周夫人长叹一声,“昨夜收到关外信笺,周将军已在回京路上,不日就到,他回来了,肖公子就不宜再与我作伴,公子今日最后为我抚琴,明日回落英阁去吧。”
肖玉心中暗喜,连忙从怀中摸出一支玉搔头递给她,“既如此,物归原主,夫人保重。”
接过玉搔头,在手中捻搓,指着摆好的琴,对他含笑示意。
指下弦动,将军府里最后一次响起了他的琴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