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客栈深居简出六日,肖玉离开将军府的消息才传遍京城,因为,周将军回府了。
随之而来的各种小道消息也开始流传,比如,南宫墨被人割喉沉尸情鉴湖,这没准就是将军的手段,他的夫人与此人私通,碍于脸面又不好明着处置,唯有暗地里下手。而官府对这个命案的调查态度在将军回京后忽然变得怠慢了,定是将军的授意。
见识到将军的狠辣手段,谁还敢勾搭他的夫人?于是人们又担心起肖玉了,他与风骚的周夫人有半个月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虽然在周将军回京前离开了将军府,可难保周将军不会整治他。出府六天也没回落英阁,不就是躲着吗?人们料定肖玉在京城是待不下去的了。
周将军忽然回京,一方面为了公事,另一方面确实为了府里的私事。远在关外的他收到情报,京城布防图被奸细所盗,更糟糕的是,盗取布防图的奸细居然还混进了他的府里,同他的夫人勾搭在一起。这个事若是让皇帝知道,那他手握的兵权也不牢固了,弄不好还落个通敌的罪名。这次他回来就是要处置这个事,再把失而复得的布防图交给朝廷,立一大功。
周将军头发花白,威严坐在正堂,对身旁的丁管家说道:“那个愚妇背着我做了这么多龌蹉事,多得有你报于我知,让你费心了。”
丁管家拱手,“将军对我恩重如山,但凭将军吩咐,赴汤蹈火在所不惜。”
“唉,这次暗托那个组织的人解决了这事,真是为我除去心头大患。我在外奋力御敌,为国尽忠,没成想后院起火,这个愚妇!不能再容她!”将军气恼,一掌拍在案上,“还有那个弹琴的肖玉!这些风尘中人都一副嘴脸,亏他逃的早,否则也定不轻饶!”
“将军息怒,只是还有一件事急需将军商量对策。”丁管家忧心忡忡,“将军祖传的兵书《乙奇阵演》估计被奸细盗去了,如何是好?”
周将军捋须,一副泰然自若模样,“兵书真正的藏匿之处除了我与少将军外无人知晓,更不会让那个愚妇知晓,奸细偷去的只是一本伪作。”
“将军高明!”丁管家拱手作揖。
“若是高明怎会娶了那个愚妇?!后悔莫及啊!”
周将军择日进宫献了布防图,龙颜大悦,又得了皇帝的赏赐。接着开始整治府里的事不在话下。
……
肖玉没有回落英阁,因为他已经没必要再去那里,南宫墨的命案也成了无头公案,很快便会淡下去,他是时候抽身了。
这日夜晚,铃舟进了客栈,客栈的椅子全都架到了桌面上,伙计正打扫着地面,她迈着轻盈的步子,直接上了二楼。青雁看在眼里,没来得及说什么,人已经走到视线之外。
“这次可不能怪我,我什么都没看见。”合上账本,“打烊喽。”
她果断敲响房门,等待了许久,没动静,又再敲。门开时,已是一炷香之后。
他还是那样,面如冠玉,一袭白衣,出现在她面前。
“铃舟姑娘……”
肖玉话音未落,她已经进到房里,抢在他前头说道:“公子是要打算离开了吗?”
“姑娘请回吧。”房门没有关上,他抬起一只手臂指向门外。
铃舟转身走到门前,“碰!”房门被她从里关上。她又走回他面前,注视着他的眼眸,没有说话。
肖玉避开她的视线,“姑娘这是何意?”
“我害怕你不辞而别。”
“所以你来与我道别?”
“不,我不愿与你分开,是我误会了公子,一百金,不是公子入将军府的理由。”铃舟眉头微蹙,双眸脉脉含情,“你为何杀他,我不想知道,可无论如何,我的心都在公子身上。”
肖玉一怔,“姑娘说什么?我听不明白。”
铃舟苦笑,“那夜情鉴湖畔的黑衣人不就是公子吗?”
“无凭无据,怎能胡说八道?”肖玉表面镇定,心中已泛起波澜。南宫墨死前道出了他的名字,莫非果真被她听去了?
“公子忘了我赠与你的百濯香吗?”
肖玉心中大惊,听她继续说道:“那个香味独一无二,我再熟悉不过,在我拾起扇子那刻,闻到了香味,只是公子……”
铃舟的愁容中露出一丝甜美微笑,“当时为何不杀了我呢?公子心里是不是也有我?”
“一派胡言!”肖玉双手握拳,他在挣扎。
铃舟扫了一眼床铺上叠放的被褥,“公子的剑,不就在被褥下面躺着吗?”
眼前人一个转身的往复,她又看见了那把剑,锋利的剑刃如他的眼神一样,已经架在她脖子上。
她毫无畏惧地望着着他的双眼,笑容不减,只是有些忧伤,“死在公子剑下也是极好的,兴许能够……留在公子心中了。”
她的身子忽然往前靠,脖颈将要被剑刃割破的瞬间,剑却撤去并指向了地面。
这把剑只要出鞘,极少有不沾血的,握剑人心中涟漪不断,“你走!”
铃舟不走,反而扑在他胸前,双眸闪动,“公子心里有我,所以不愿杀我,是不是?!”
“不杀你,是还你替我挡的那一刀,除此之外,别无其他。”他面无表情,语气冰冷。
铃舟搂住他,“我不信!”
“你心里的是琴人肖玉,肖玉只是一个伪装出来的人,他是虚幻的,要明白,现在的我并不是他,松手吧。”
“你就是肖玉!我心里的人就是你!”手臂用劲不肯放松,她只知道现在紧搂的人真实存在,这个人,就是她心里的人。
“快走。”他的语气中不带任何感情,“趁我还没改变主意。”
“我偏不!”
手臂被劲力挣脱,身子往后扑倒,待铃舟仰头回首,窗户敞开着,而房内只剩她一人。
他已提着剑走了,她依旧不愿离开,这是他的房间,他总会回来的吧。
铃舟第二次待在他的房间里,他的房间还是那样简洁,这次连琴都见不着了,就好像从来没有人住过一样。原来,他是打算随时离开的吗?一旦离开,是不是就再也不会回来?
她坐着等,踱着步子等,躺在他的床上等,最后,竟不知不觉地进入了梦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