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话篓子，你一张嘴就不和谐。”叶明瞻瞪他一眼，心里却好笑地想着：宫岳到底有几个外号？树妖姥姥，伊凡雷帝……
“我又不是来这儿共建和谐社会的。”不和谐的家伙哼哧一声，“宫岳，说今晚玄武窟的事，别扯这些没用的。”
宫岳瞟他一眼，脸一沉，“说玄武窟之前，我有事问你。”
“什么？”
“上次你们去黑棕林，从离开救援指挥中心，到我带着后援进入朱雀窟，这期间发生的所有事情，你都一件不落写在报告里了？”
“翻旧账。”靳风哈哈两声，笑声里尽是讥讽。
宫岳盯着他。
“会长，幸好我有个你绝对信赖、从头到尾都跟我在一起的目击证人，不然真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不信我，你干嘛不拿着我的报告，跟你外甥一页页核实？”
宫岳眉头一皱，看向叶明瞻。
叶明瞻无奈地笑了。
宫岳向来说一不二，摆平10级地震回到昆明后，他再没让叶明瞻踏进过芙蓉圃。
不让叶明瞻去他工作的地方，工作上的事他也绝口不提。偶尔说漏嘴一句半句，也就是“特勤队员是从特种兵里挑选的”这类无关紧要的内容。
叶明瞻觉得，他好像把四艺研究会当成某种致命病毒，拼命想把叶明瞻和它隔离开来。去朱雀窟那次叶明瞻看到、听到的一切，他都恨不能像按下电脑delete键一样，彻底从叶明瞻记忆里删掉。
叶明瞻对研究会的事是很好奇，但还没好奇到愿意钻风暴眼的程度。不用试他就知道，跟宫岳打听研究会的事无异于往龙卷风里冲。
他能忍着不问研究会的事，却没法不打听靳风的事：靳风被关回地下资料库之后有没有造反？有没有伤人？有没有再被奇怪的药物折磨？
每次他问这些，换来的都是宫岳的一通臭骂。
被骂多了，他也明白了：在朱雀窟里，他想对宫岳撒谎，帮靳风逃走这件事，已经成了宫岳心里解不开的死结。
意识到这点，他再没在宫岳面前提过靳风的名字。
画好了《百梅图》和一幅扇面，他交给宫岳，只说那是他的承诺。宫岳当然知道这些画该转交给谁，他不用提那个名字。事后，他也不问宫岳给没给靳风，他不想惹宫岳发飙。
前年夏天那趟朱雀窟之行和“靳风”这个名字，成了横在他们中间的一片雷区，宫岳不想去踩，他不敢去踩。
所以，现在靳风连挖苦带讽刺，问宫岳怎么不跟他核实工作报告，他们舅甥俩只能面面相觑。
和叶明瞻对视了几秒钟，宫岳转向靳风说：“在朱雀窟这件事上，我没办法完全信赖明瞻。”
“小舅！？”叶明瞻既震惊又难受。知道宫岳的心思是一回事，听宫岳亲口说出来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宫岳仍旧盯着靳风，“因为你，明瞻头一次动脑子跟我编瞎话。”
“这件事嘛——”靳风歪着头笑得春光灿烂，“与其瞪我，不如反省一下你自己有多缺德。失败啊，宫会长，做人失败。”
武坤捏着靳风的后脖颈子，把他的脑袋掰正，然后继续挥舞大推子，“大风，你好好回话。玄武窟的事情很棘手，会长怀疑朱雀窟的灵窟纪年可能泄露了。”
灵窟纪年？叶明瞻记得这个怪名词。
当时在朱雀窟外的石厅里，他扫过眼纹后，石厅墙壁和天花板上出现了夔鸮和燔花蛇的图案，地面上则显现出一行行竖着排列的仓颉体甲骨文。
靳风用相机把这些甲骨文全拍了下来。出了朱雀窟，他把相机给了宫岳。
宫岳看到这些甲骨文时大发雷霆，最后把相机都摔了。
那时候，叶明瞻曾经问过他俩那些甲骨文是什么意思，结果两个人都不说。
他记得很清楚，他们当时就管那些甲骨文叫“灵窟纪年”。朱雀窟的“灵窟纪年”跟玄武窟有什么关系？
“宫岳，怎么回事？”靳风问，“你为什么怀疑灵窟纪年泄露了？”
“你们那时候真的把唐奇的人都杀了？”宫岳不答反问。
“真的，小舅。”不等靳风回答，叶明瞻就抢先说：“佣兵和李三都死在山下的古枰上，沈浩然死在朱雀窟里。”
“可能看过灵窟纪年的人全死光了。”靳风挑挑眉，“事后我被关着，明瞻看不懂那些字。如果纪年的内容真的泄露了，那肯定是你自己说出去的。只有你看过那些玩意儿了嘛。”
武坤削了靳风一巴掌，“会长是严格按照保密条例，直到玄武窟的任务时限之前十五天才把纪年的内容书面上报的。在这之前，连我都不知道今年1月13号晚上我们必须下湖。”
“是吗？那就是外星人的杰作。脑电波窃取，biubiu。”
“胡说八道。”武坤关掉电推子，“好了。”
“谢啦。”靳风摸着武坤的“劳动成果”。
现在，他的发型跟叶明瞻如出一辙，成了不折不扣的“杨梅头”。这短得跟光头没两样的发型，配上虫吃狗咬的胡子和玩世不恭的笑容，让他看起来就像个无法无天的破戒和尚。
叶明瞻看着他，拄着腮帮子笑起来。
武坤把推子放到茶几上，从无纺布袋里拿出把小剪刀，开始剪他七长八短的胡子，“好好回想一下，上次去朱雀窟的时候你有没有漏掉什么环节。如果灵窟纪年没泄露，那帮家伙不可能提前半年就动手。”
“动手？”
“去年7月到现在，好几个分会的琴师都被杀了。”宫岳说。
杀琴师？叶明瞻吃了一惊。
“杀了几个？别藏着掖着。”靳风说。
“十三个。”宫岳摇摇头，“去年7月中旬，在瘦西湖举办的兰花展上，黄诗情第一个被杀。最近这个是王德忠。前天，王德忠从苏州去厦门参加一个古琴研讨会，之后，准备搭昨天下午的飞机来这儿。昨天下午在高崎机场他说去卫生间，结果到登机都不见回来。他的学生在机场卫生间里找到了他的尸体。”
“这十三个人琴技都不错吧？”靳风问。
“个个能弹《九招希声》，都是三芒以上的血统。”宫岳说。
三芒以上的血统？这是什么意思？叶明瞻一头雾水。
“随便哪个都能摆平玄武窟啊……”靳风沉吟着说。
“现在我手上只剩老弱病残了。”宫岳说，“这些人里倒也有几个琴技好的，可血统都不行。玄武窟的情况你也知道，他们下去之后活不过两小时，根本不可能完成这次任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