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明瞻顺着靳风指的方向一瞧，只见前面河谷里那些原本高高贴在岩壁上的光团，正像从天而降的晚霞一样，一片片，一团团，迅速滑向地面。前面河滩上闪烁的光群，也像流光溢彩的飞毯，向这边急速移动。
狭长的河谷中，枪声、爆炸声不知什么时候停了，四下里由远及近，传来乱哄哄的金属刮擦声。
“不能待在这儿，大蛇都走山上。”靳风提着军刺站起来，走到河滩上。
叶明瞻拔出砍刀跟过去，和他并肩站着。
很快，他们刚才坐着的地方，岩壁上方的蛇群就像火瀑一样飞泻下来，和前方涌来的蛇群汇合，淹没了整片河滩。
数以万计闪着猩红鳞光的燔花蛇，大的比电线杆粗，十多米长；小的比手指还细，不到一米，它们层层叠叠绞缠在一起，朝下游飞窜。
叶明瞻和靳风就像是站在一片翻搅的金红色毒海中。
蛇流涌到他们脚边时，体型小的蛇立刻朝两边避让，就像撞上岩石的河水。个头大的蛇则会张开绞肉机似的嘴，朝他们身上扑。
两人各自挥着手里的冷兵器，招呼这些想尝他们味道的冷血动物。
他们身上充满鸮枣味的汗水确实只能算半条安全毯子，体型大的蛇根本不买账。叶明瞻心里想着，手里的砍刀抡得风生水起。
他瞟一眼旁边的靳风，靳风的军刺犹如迅雷闪电，大开杀戒却不失优雅。
叶明瞻有点羡慕这家伙，如果把这细长条的玩意儿换到他手里，他是怎么也没办法把它舞得这么好看的。与此同时，他也意识到刚才在河滩上靳风也放水了，那些看似招招死手的挑刺，其实速度都放慢了两拍。
“专心点好不好？”靳风目不斜视地说，“想跟我要签名，等蛇群过去了，我给你签一脊背。”
“怎么你脑袋侧面也长透视眼！”
“看蛇，小月亮。”
“别这么叫我，太弱智了！”
“我也觉得有点弱智。”靳风笑起来。
叶明瞻也忍不住笑了。
猩红的蛇流时缓时急，和缓时仅没过他们的脚踝，汹涌时直漫到他们的小腿。
十多分钟过去了，蛇的数量不减不增，蛇鳞刮擦声犹如魔音穿耳，搞得人一阵阵牙酸。
叶明瞻把一条吐着信子窜过来的大蛇砍回脚下的蛇流中，“靳组长——”
“什么？”靳风边问边警惕地环顾着四周。
“这些蛇有完没完？我们难道要站到天亮？”
“没办法，它们在战略撤退。”
“是吗？它们下一步是不是要找个地方商量怎么开始长征啊？”
靳风看了他一眼，笑着说：“燔花蛇靠声波捕食，也靠声波避险。它们对分贝大小很敏感。你站在河边砸石头，那种分贝对它们来说等于：‘开饭了’。现在赵国梁他们和那些枪手交火，这种分贝对它们来说等于——”
“……‘开战了’？”
“宾果。燔花蛇凶悍，社会性又强，一旦听见巨响就会认为受到攻击。大蛇会兵分两路，一路对声源发起猛攻，另一路掩护小蛇逃跑。”
“那种就是负责掩护的大蛇吧？”叶明瞻指着从水边蹿过的一条比他腿还粗的蛇。
“那是小蛇。”
“这……”叶明瞻想说“这还是小蛇”，可刚说了个“这”字，就听靳风大喊一声：“趴下！”
他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已经被靳风扑倒在地。
与此同时，一阵乱枪扫向他们刚才站着的地方。
叶明瞻倒地时手掌被地上的石块拉出道口子，几条蛇从他头上窜了过去，信子几乎舔在他脸上。
对岸连续扫射，枪声震耳欲聋。
蛇群受惊立马暴走，大蛇、小蛇吐着信子，尾巴一抵地面，争先恐后把身体像火箭一样嗖嗖射向下游。
一时间河滩上乱成一锅粥：猩红的蛇群、曳着白光的流弹和碎石块搅在一起，信子声、蛇鳞声和枪声混作一团。
“去岩壁那边！”靳风推了叶明瞻一把。
叶明瞻反握着砍刀，双肘撑地，尽量压低自己的头，用特种兵钻铁丝网障碍的动作朝岩壁匍匐前进。
离岩壁还有几米时，枪声停了。
叶明瞻停下来，扭头朝对岸看去，那边依稀有两三个人影。跟在他后面的靳风捏了他脚踝一下，力气大得叫他直咧嘴。
枪又响了。
几颗子弹打在他右侧不到一米的地方，碎石片掉在他头上，一条小蛇也被打成了两截。
他不敢再看，赶紧朝岩壁爬去。
两人爬到岩壁前，靳风说：“把背包挎在胳膊上，往前爬。”
“好。”叶明瞻把刀撬到后腰，抓过一个背包挎在胳膊上当盾，身体紧贴岩壁，朝前面爬去。
靳风跟在他后面。
他们爬了七八米，扫射又停了。
靳风拉了下他的脚，他立刻停下来，趴着一动不动。
几秒钟后，他们身后的岩壁遭了几记点射，紧接着又是几记。之后，对岸没了动静。
河里，幼蛇不断跳出水面，又纷纷跌落。河两岸的石滩上，无数燔花蛇画着猩红的“8”字窜向下游。幽暗的河谷就像恶鬼打翻的红宝石箱子，四处流溢、涌动着闪烁的灼灼欲燃的鳞光。
这些跳荡的光点格外夺人眼目，叶明瞻的视野里除了黑就是红。他眯细眼睛盯着40米开外的河对岸，可怎么也看不清那些枪手的情况。
“那些人不怕燔花蛇吗？”叶明瞻扭头问靳风。
“搞不好他们也有血清，还有用不完的鸮枣。”靳风说。
“怎么可能？这些东西只有研究会才有吧？”
靳风不回答，一眨不眨盯着对岸。
“他们会不会蹚水过来？”
“不会。”靳风说，“下河鸮枣的气味会被冲淡，他们就会成蛇点心。”
“这么久没动静，这些家伙已经走了吧？”
“应该没这么快……嗯？”
“怎么了？”
“麻烦来了！”靳风不再看对岸，扭头看着他们左边的岩壁，左眼绿色的眸光像激光一样闪了一下。
麻烦？叶明瞻嘀咕着往外面挪了挪，抬头朝岩壁上一看。
一条比电线杆还粗的大蛇正在他头顶正上方不到两米的灌木丛里吐着信子！血红的蛇眼像两个小火盆，闪着和蛇鳞一样的荧光，正眼盯盯瞪着他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