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此刻是闭着眼睛用素冥轮“观看”无形的景象,可金纱一升高,叶明瞻还是像平时用眼睛看东西一样,下意识往后仰了下脖子,想瞧瞧这金纱要升多高。
噗嗤一声乐,然后是靳风的声音,“不用抬头,把焦点拉远就能感觉到更大范围的东西。之前不是教过你了?”
“我还不习惯这么看东西。”叶明瞻睁开眼睛,“我看见应钟律的声波了,就像层金纱……”
“那是裹着声波的真阴之水。”靳风说,“真阴之水被应钟律推进四季水间洞顶的水箅子,在细长的箅子通道里雾化成水分子,冲进十个湖的湖底。这些包裹着声波的水分子会冲出湖面,像雾一样升起来。”
“水雾升到空中就连成一片,变成我看见的那层金纱了?”
“嗯。”
“它能升多高?”
“不用两分钟它就会撞破对流层。”
“对流层?!”叶明瞻愣了一下,“就是大气层最下面那个?那个离地球最近的‘对流层’?”
“对流层还能有几个?这些声波水雾就是音网。音网会一直升到散逸层里,你接着看吧。等我把这招弹完,从太簇湖、夷则湖里射出的声波就会给音网轰脚油门,它就开始工作了。”
“抓羲和气流?”
“嗯。”靳风点点头,继续抚着弦,“一看见你这种傻乎乎的表情,我就想掐你的脑袋,可惜腾不出手来。”
“弹你的癞蛤蟆吧。”叶明瞻笑着骂一句,闭上了眼睛。
有素冥轮真好!能来玄武窟也是。普通人哪有机会看到这些神奇的景象,经历这些稀奇古怪的事情?
他感慨着,把注意力集中在眉心上,像刚才看玄武窟全貌那样,用靳风教的诀窍把视野焦点拉开了一大截。
素冥轮投射向虚空的幕布顿时一片漆黑。
两三秒后,这片黑暗下方隆起了一线银白色弧光。接着,银白弧光上升了一道光幕。
光幕是金色的,很柔软,仿佛被一台巨大的鼓风机从下面吹着,它在银白弧光上游移着,一直向上延伸,延伸……
叶明瞻试着把视野移到这光幕正上方,向下俯瞰。这一瞧,他顿时一阵愕然。
这光幕并不像从侧面看起来那样纤薄如纱,它虽然通透,但极具质感,十分厚实,说是堵“光墙”都嫌薄。单纯从视觉效果来说,它几乎就是座金光筑成的大坝。
更叫人吃惊的是,这座敦敦实实矗立在银白弧光上的大坝不是直的,呈S形……
“哦!”看到这儿,叶明瞻反应过来了,拉远视野焦点后,他现在大概相当于站在几千米的高空向下看。
虚空幕布上这道银白弧光,应该是47号监测站的地面。因为地球表面是圆的,所以从高空看下去,这片被声波冲击着的广袤雪原两头微微下沉,呈现弧形。
矗立在这道弧光上的金色大坝,大概就是被声波包裹着直冲天际的亿万水分子形成的雾气了。
靳风说,这些水雾就是音网,是从监测站的十个湖里升起来的……而光坝是标准的S形……
难道监测站这十二个以古乐律命名的湖,除了太簇、夷则两个湖,其他十个湖是S形分布在地面上的?为什么要排成这么奇怪的样子,有什么作用?
太簇、夷则两个湖又在什么地方?
太簇湖的水,昨晚他们下来时被归墟水母抽干了。宫岳说过,他们进入玄武窟后,超声波诱导仪就会控制归墟水母,把吸进肚子里的水灌回湖里。
既然这样,太簇湖现在应该是有水的,那为什么没有琴音裹着的水雾从它上面升起来?
夷则湖又是什么情况?
叶明瞻琢磨着这些,正想睁开眼睛问靳风。
靳风指尖一挑,琴声骤然转急。
叶明瞻虚空视野中的金色大坝突然放大了两倍,从银白色弧光两侧蹿起两颗巨大的曳光弹,一左一右,击中了大坝S形的腰部。
被曳光弹击中的瞬间,坝体表面爆出两团烈焰。
烈焰水波一样扩散开来,漫涌、遍布了坝体。
第二波两颗曳光弹脚跟脚蹿起,朝大坝轰击。紧接着,第三波又从弧光上飞出,撞向大坝……
叶明瞻注意到,这两颗一组,两颗一组飞出的曳光弹,蹿起的位置非常特殊,恰好处在S形大坝那一上一下两个小弯正中间。
如果用铅笔顺着这两个小弯的弧度继续往下画,让金色的大坝首尾相连,再来看这一对对曳光弹飞出的位置,那不就是……
天,这是个八卦图形!
S形大坝恰好是八卦正中,两条阴阳鱼的分割线。而曳光弹飞出的地方,正是这两条阴阳鱼眼睛的部位……
随着曳光弹的持续轰击,大坝越来越高,越来越长。坝体开始像吸尘器一样,吸取那些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飘荡在虚空中的浮尘似的光粒。
四散飞扬的光粒,很快就在坝体强大的吸力下凝成一片片雪雾冰沙似的光霭,汇入坝体。
叶明瞻略一琢磨,就明白了。这一对对看起来像曳光弹的东西,就是靳风所谓的“从太簇湖、夷则湖里射出”,“给音网轰油门”的声波。
原来,玄武窟地表的十二个人工湖,是按照八卦图形在地面上挖掘出来的。太簇、夷则两个湖是八卦阴阳鱼的眼睛,其他十个湖则是阴阳鱼身体的分割线。
从这十二个湖里腾起的,包裹着声波的真阴之水的水雾,就是所谓的“音网”。此刻,这面水坝似的巨网正在极速吸取飞扬的光尘。
这些光尘就是羲和气流?
也不知道已经溜过监测站上空的那部分羲和气流能被吸回来多少?……
应钟律越发激烈,叶明瞻担心靳风的伤口,于是打算暂停一下,瞧瞧靳组长的手背。
他刚一睁眼,素冥轮投映在虚空中的视野就猛地闪过一片雪光。
雪光转瞬即逝,就像你用遥控器换台时电视屏幕上一闪而逝的空白。
之后,正忙着吸取光尘的金色大坝从虚空的幕布上消失了,一座座连绵起伏的雪山撞进他紧闭的眼睛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