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迟峻的背影,叶明瞻心想:这家伙倒真有几分胆色,脑子转得也快。
既然自告奋勇去搞定玉露蟾,那迟峻肯定有了对付它的办法。
这家伙打算怎么干呢?反正叶明瞻自己现在是“老虎吃天——无从下口”,完全想不出有什么法子能在三分钟内弄死这丑蛤蟆。
因为玉露蟾跟朱雀窟里的夔鸮、燔花蛇不一样,没被禁锢在碳晶外壳里,是放养的!
现在,这只大得像成吉思汗的御帐,能一口吞下亚洲象的癞蛤蟆,没套脖圈,没勒缰绳,就自由自在蹲在那块荷叶形台地上。
它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四条壮得像吊车臂的腿,不时欢快地蹦跶一下,好让它能够着更高处的食物。
没错,玉露蟾正在“吃饭”。
看了它“吃饭”的镜头,三岁小孩儿都能得出这样的结论:别说要它的命,就是想靠近它周遭十米都难如登天。
玉露蟾的食物,不用说,自然就是那些飞蝗流矢般冲进万水间的雪灯蛾了。
蛾子们一进来就叽叽大叫着,像密集的雪弹一样“砸”向台地。
玉露蟾来者不拒,风卷残云,把蛾子一拨接一拨扫进大嘴巴里。瞧它那气定神闲,不慌不忙的架势,活像个已经吃了八万年害虫的“农田老卫士”。
它伸舌头粘蛾子,把蛾子送进嘴里吞掉的整个过程一气呵成,绝对不超过0.1秒。
不止“用餐速度”快得惊人,玉露蟾“餐具”的数量也多得惊人。
跟长着成百上千根口器的蛾后一样,除了嘴里那条舌头,玉露蟾脊背上那些疙疙瘩瘩的毒腺,每个里面都长着一条舌头。
这些毒腺里的舌头更长,也更灵活、柔软,每每嗖一下弹出,迫不及待地粘住离它还有十几二十米的雪灯蛾,轻松地甩进嘴里。
这丑蛤蟆是“千舌怪”,肚皮又大,难怪这么多雪灯蛾一天三次往这儿飞,也没把万水间填成万蛾坑。
石墩平稳嵌入高台地面后,叶明瞻把视线从玉露蟾身上收回来,看了眼离头顶三四十米高的“藤蔓天花板”。
雪灯蛾还在源源不断冲下来,义无反顾地朝玉露蟾飞去。
“雪灯蛾哪里是来‘赴宴’?明明是来‘上菜’的!”叶明瞻对靳风说。
“食客、食物,少了哪方能叫‘宴席’?”靳风问。
“嗯……”
“在茧巢里你不是问我这些扑棱蛾子是谁的食物吗?现在你见着那位‘难以形容’的非凡食客了,发表下感想吧。”
“丑八怪。”
“这不叫感想,叫骂街。”靳风笑着朝铁索桥走去。
叶明瞻撇撇嘴,跟了过去。
走到桥头前,靳风看了眼已经下桥跑上台地,正像西班牙公牛一样笔直地朝玉露蟾冲去的迟峻。
“好好喝一壶去吧,也省得我等下费事。”靳风冷笑一下,蹲下来拨拉着沿着柱状巨石乱糟糟爬到高台边上的秉烛果藤蔓。
“你又使什么坏?”叶明瞻皱眉看着台地那边。
迟峻冲到离玉露蟾十多米的地方,突然一下整个人飞到半空中,然后又掉落下来。
落地时,他摔得十分狼狈,就像个被坏脾气小孩儿猛地抓起,又狠狠砸到地上的牵线木偶。
他腾空而起又摔落地面的过程中,叶明瞻能看到一条模糊的黄褐色带状物在他身上一卷,又一松。
这玩意儿应该是玉露蟾的舌头。
玉露蟾八成以为直奔它过去的迟峻是雪灯蛾,用舌头舔一下试试味道,发现不对就立马甩掉了。
靳风挑了根比手腕略细的藤蔓,拔出军刺挑断,递给叶明瞻,“拉上来。砍掉上面的果子。”
“我问你话呢!”
“快点儿。不能准时系上弦开弹,最强的一波羲和气流就溜过去了。你想宫岳哭得像你的小女朋友一样吗?”靳风说着,又找到根粗细差不多的藤蔓。他干脆利索地把它挑断,边往上拉,边用军刺削掉上面的秉烛果。
叶明瞻暗骂一句,拔出帕兰刀,左手拽着藤子往上拉,右手砍掉藤上的果子。
他瞥一眼台地上的迟峻,迟峻已经从地上爬起来了,正第二次朝玉露蟾冲去。
结果跟第一次如出一辙,这家伙又被舌头抛到半空中,然后像死狗一样摔在地上。
“差不多了,明瞻,十五六米应该够了。”靳风一军刺削断手里的藤蔓。
“好。”叶明瞻也砍断藤子,把刀撬回腰后。
“会打活动的单套环吗?”靳风边问边像绕登山绳一样,在手肘上把修得溜光的断藤绕成卷。
“就是牛仔套牛用的那种?我会。”
“打一个。”
叶明瞻抓着藤条一头,三下五除二打了个单套环。
“行。”看看叶明瞻打的环,靳风点点头,把自己的藤蔓也打成单套环,“走吧。”他冲上了铁索桥。
叶明瞻抱起地上的藤条,追在他身后,“那张缺弦琴在玉露蟾肚子底下?藏在石头里?刚才玉露蟾跳起来的时候,我没见它肚子底下有东西……用这些藤子就能干掉它,拿到琴了?我看还是砍刀、军刺靠谱,我们想办法跳到它脑袋顶上,一起捅它的天灵盖……”
靳风猛地停住脚,转过身来。
叶明瞻一时刹不住车,慌忙往右边一闪才没撞上他。
铁索桥噼里啪啦一阵晃动。
叶明瞻重心不稳,抓着桥边的铁链护栏才没摔倒。他瞪着靳风,“干嘛突然停下来?”
“那就是琴,祖宗!”靳风气急败坏指着台地上那浑身屎黄色,丑得石破天惊的玩意儿,“你不是人道主义癌晚期吗?怎么满脑子捅天灵盖儿?干掉?杀了玉露蟾什么都完了!”
“你从头到尾都没告诉过我这癞蛤蟆就是琴!你还先乍毛了?”
靳风张嘴想说什么,又改了主意,扭头继续往前冲。
叶明瞻愣了两秒,才拔脚追上他,“你不说谁知道?我就是拿着大顶看也看不出这蛤蟆哪里像琴。”
“我现在说了。”靳风头也不回,“你务必管好你的‘屠龙刀’,不然我给你右脸也弄对‘车厘子’。”
他不说还好,一说,叶明瞻顿时觉得自己在茧巢里被他一通暴拧的左脸颊又疼起来。
他说“车厘子”,那叶明瞻左脸现在肯定有两个青红色的指头印。
“你手太毒了!”叶明瞻捣着自己左边的腮帮子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