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算到了,折腾了这一夜……”叶明瞻看着靳风,“来得及吗?只差五六分钟了。”
“没问题。”靳风答的胸有成竹。
叶明瞻心里顿时踏实了。他舒了口气,笑着看着没命往下撞的雪灯蛾,“我们还没到分水台,雪灯蛾就在不停往这儿飞了吧?”
“它们每天早上5点会准时往这儿飞,一直持续到7点。中午12点又会来,下午2点结束。晚上5点到7点再来一次。”
“一天三回。它们来万水间干嘛?”
“赴宴。都告诉你时间了还问,这都是饭点儿嘛。”
这倒是,叶明瞻点点头,“万水间里有很多卍字兰吧?”
“你自己去看。”。
都到门口了还要卖关子,叶明瞻瞪了他一眼,“好,我自己看。”说完,他转身想去告诉沈浩天已经到底了,结果差点儿跟冲过来的迟峻撞个满怀。
迟峻往旁边一闪,一把抓住靳风的胳膊,“马上就要进万水间了,你到底答不答应?”
靳风皱了下眉——这家伙很少皱眉的,迟峻急赤白脸看着他。
叶明瞻对他们的哑谜不感兴趣,拔脚又想往浮雕那边走,眼角余光却扫到光幕外,石墩底部已经快碰到下面的粗藤了。
他立刻折回光幕前,盯着下面的情况。
石墩底部碰到粗藤的瞬间,纵横交错的藤蔓并没有像雪灯蛾扑过去时那样豁然洞开,而是像碰上天敌的蛇一样,飞快解开彼此的缠绕,稀里沙啦向四面八方抽身逃窜。
只一眨眼,石墩正下方的粗藤就一根根抽叠到周围的藤蔓上去了,让出了一个比石墩大一圈的方洞。
方洞里透出熟悉的冰蓝色光线,下面大概照例是个冰洞。
石墩迅速沉入方洞。
当石墩顶部和方洞边沿齐平时,罩在他们头上的四面光幕就骤然消失,那些逃窜开的粗藤又窸窸窣窣伸过来,重新绞缠在一起封住方洞口。
叶明瞻盯着头顶比汽油桶还粗的藤子,连眼睛都忘了眨。它们彼此绞缠时柔若无骨,滑得像丝,速度快如闪电。
这些藤蔓,跟他几小时前砍断缠在胳膊上当“跳崖辅助工具”的真是同一种东西吗?
与其说是植物,它们更像是动物。
它们彻底颠覆了叶明瞻对“藤蔓”这种东西的认知,简直像外星异形!
脚下的石墩微微一颤,叶明瞻从震惊中回过神来,一瞧,脚下的石墩正快速降落在一个高台上。
石墩大半都已沉入高台正中的地面,只剩三分之一还露在外面了。
这高台是圆形的,不大,沿着中轴头尾相接,大概能停下三辆大巴。不过,它真的很高。它建在一块柱状巨石上,离下面的地面至少百八十米。
这巨石表面凹凸嶙峋,爬满秉烛果的藤蔓,就像棵长满瘤子的怪树一样矗立在波光粼粼的水面上。
万水间,放眼望去果然都是水。
水又蓝又清,像是把万里无云的天空直接挖下来一块放在这儿了。
这片碧蓝的水域占据了整个万水间,面积可能超过西湖。
西湖里有孤山,距离高台三四百米开外的水面上也有一方隆起的圆形台地。高台边有条倾斜向下的铁索桥,一直通到那台地上。
那台地上……
那台地上要是建座湖心亭,种两亩梅花,叶明瞻都想住这儿不走了。
可是那中心微凹,像片柔美荷叶的台地上没亭子没花,只有一只大得连噩梦都装不下,丑得能把老巫婆甩出五百个马身的癞蛤蟆!
这癞蛤蟆真不是一般的难看,浑身屎黄色,脊背上大大小小疙瘩撂疙瘩。它的嘴超大,搞不好能把辆掏粪车横着吞下去。嘴里那两排烂牙,粗大、尖利,黑绿黑绿的,活像发霉的围坟石。
要是让它咬一口,你不被毒死,也被臭死。
它鼓在脑袋顶上的两颗眼珠黏糊糊的,呈斑斑点点的青灰色,跟两个得了黑心病的大西瓜似的。它的瞳孔跟蜥蜴一样是竖着长的,像个苗条的油橄榄。
说起来,它脑袋背后长着的那圈像挖机铲斗一样高高翘起的玩意儿,也不知是不是角?上面布满大大小小,或直或弯的钩刺,跟恶鬼发疯时钉的篱笆桩没两样!
“玉、玉、玉露蟾!”叶明瞻指着台地上的丑蛤蟆大叫。
“它叫玉露蟾,不叫玉玉玉露蟾。”靳风说。
“就这副人神共愤的尊荣,也好意思叫‘玉露’蟾?!”叶明瞻觉得把“玉露”两个字用在这玩意儿身上简直是暴殄天物。
当初给这怪物命名那位脑子里到底在想什么!
“明瞻,我都不知道你还是外貌协会成员呢。”靳风半笑不笑的说。
叶明瞻想回他一句:只要眼不瞎的人都会这么想!可还来不及说出口,迟峻就抢先对靳风吼道:“你怎么老是话说到一半就打岔?到底让不让我弹《九招希声》,你给句痛快话!”
“你想弹就弹呗,我又没捆着你。”靳风说。
“你不给弦我拿什么弹?你手上有两根弦呢!”迟峻扭嘴歪腮瞪着靳风。
靳风笑笑,从口袋里掏出一红一紫,两小团麻线……是看似麻线的夏弦和冬弦,递给迟峻。
迟峻如获至宝,接过弦的时候,眼泛贼光。他把两根弦装进自己兜里,然后瞟着叶明瞻问靳风:“这小子呢?是现在跟我一起过去,还是……?”
“你先。”靳风说,“等你把这三根弦系上,我再把这小子捋捋直了给你送过去。”
“时间……”迟峻有点儿犹豫。
靳风看了眼表,“完全来得及。”
叶明瞻也不由得看了看表,差几秒6点50。他们只剩三分钟多一点就必须系好从四季水间取来的弦,奏响《九招希声》了。
“好吧。”迟峻点点头。
这家伙讨厌归讨厌,不过,看得出来,他很听靳风的话,也不会给宫岳的任务使绊子。
“赶紧去吧。”靳风笑着拍拍迟峻的肩膀,“如果你表现好,我或许可以考虑一下你的提议。”
迟峻的眼睛又亮了。这次,是那种欢欣鼓舞的晶光。他这亮晶晶的目光,不知怎么的,叫叶明瞻想起了沈敬斋。
那个阴险狡诈的老白毛,眼角也总是闪着这样晶亮晶亮,像人造水钻一样不自然的光。
之后,迟峻不等石墩完全嵌入高台地面就跳下去,直奔通往台地的铁索桥,朝那只“名不副实”的丑蛤蟆跑去。